何幼霖杏眼圓瞪,嘴巴張得大大的,比之前聽見張澤川妹妹死了的消息更吃驚。
綁架撕票……
這簡直是電影新聞裡纔有的事情。
譚少慕見她沒事,才放心地繼續開車。
何幼霖看了看他開車的方向,好像不是朝譚家主宅開,而是去他的私宅雲水山庭。其實,她也看得出,譚少慕並不喜歡住宅,即使他最喜歡的陸家不方便住,他也排斥着陸家。
只是,他明明很早就脫離了譚政的掌控,搬出主宅了。爲何,他會鬆口答應譚政,他們會在婚後搬回去住?
不知道,她說她想搬出去住,譚少慕會不會同意?
譚少慕看她一臉凝重,隨口問道,“在想什麼?”
何幼霖留了個心眼,在沒有弄清楚譚少慕搬回家的原因前,沒有貿然開口,便隨口塞了個答案,“我在想,他妹妹出事的時候多大。”
“三歲?還是四歲吧……”譚少慕不太肯定,“是他帶着妹妹去遊樂場玩的時候,綁匪劫持了她妹妹,他一個人僥倖逃了出來。他媽拿皮帶抽的他皮開肉綻。後來,交了贖金,綁匪還是撕了票。一週後,纔在河裡找到她被泡的發爛的屍體。他媽死前,都沒原諒張澤川的過失。”
才三四歲,便遭逢這一厄難。難怪,她之前都沒有聽說過張澤霖的存在。
何幼霖聽了微微心酸,她突然想起孤兒院裡許許多多無父無母的孤兒,其中不少和她一樣,都是被拐賣的。不知道他們的父母是不是都和張澤川的媽媽一樣,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孩子,至死難忘。
“既然,都確認了他妹妹已經……”何幼霖頓了頓,紅着眼睛道,“他怎麼好像還在找他妹妹的樣子?”
她記得,那天她撞見譚少芝假扮張澤霖騙她弟弟時的場景。那時候的張澤川分明是信了的,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否認“張澤霖”出現的可能性。
“因爲一張報紙。”
“什麼報紙?”
“幾年前,警方破獲了一樁網點衆多,橫跨7個省市的人口拐賣案,救出了幾百個兒童。一些還能找到父母的,都送回了家裡。還有一些年紀太小,不記事的,又沒有父母報案記錄的孩子,最後都分批送了幾個孤兒院收養。”
何幼霖當然知道這個新聞。
雖然這個新聞發生在二十年前,但作爲被解救出來的兒童之一,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只是,這個案件和他妹妹有什麼關係?”何幼霖犯迷糊了,總不至於,那拐賣人口的犯人就是綁匪吧?
“就是,有什麼關係呢?”譚少慕十分認同,卻無奈道,“但是他不這麼認爲。或許是對妹妹的愧疚心作祟,他始終不肯承認她妹妹已經死了。也不知道從哪裡聽來個消息,說她妹妹被送進孤兒院,叫他去領回來。”
“這樣也信?”何幼霖覺得張澤川並非真是那麼冒失的人,就算再愧疚也不至於沒有證據,盲目的相信小道消息。
譚少慕接着道,“問題就出在銀鐲子上。”
“銀鐲子?”
“張澤霖一出生,她爸媽就找人給她打了一對銀鐲子,左右兩隻,分別內刻“澤”“霖”二字。”譚少慕手指拍打着方向盤,總結了句,“也算是個信物吧。”
當時那個女童的屍體只有一隻手上戴着“澤”字的手鐲。當時覺得另一隻是意外滑落,或者和河水沖走,所以張家人並沒有懷疑什麼。
直到多年以後,有人送來了一隻“霖”字的手鐲,附上了一封信,說鐲子的主人在孤兒院,張澤川便瘋了一樣相信她妹妹沒有死,到處找她妹妹的下落。
何幼霖眼皮子突突直跳,總覺得一種天大的巧合似乎兜在了一塊。
她嚥了咽口水,“該不會,那個拐賣案是指二十年的酒陰兒童拐賣案吧?那幾個孤兒院裡,恰巧又有一個孤兒院是叫青青孤兒院?”
譚少慕肯定地點了頭,“最初因爲警方工作人員的失誤,在派送的孤兒院的名單裡,還漏寫了青青孤兒院。所以,張澤霖前幾年翻遍了其他幾家孤兒院的兒童收養記錄,都沒有找到人。還是後來,警方收拾舊檔案時候發現漏洞,又告知了他。只是,等張澤川再趕去時,又是錯過。”
至於是怎麼錯過的。
何幼霖和他都一清二楚。
當時,張澤川正好趕上譚少慕和外公尋仇上門,把青青孤兒院給關門了,孩子全都送走了。院長也是下落全無。
“難怪,他要找江院長了。”何幼霖也知道江院長已經死了,能給張澤川提供信息的人,就她所知的也就江淮了。只是,她也不能肯定江淮會知道什麼。畢竟,她和江淮形影不離。她對其他小孩都沒有什麼印象,更別提他了,更不會關注有沒有小女孩帶過什麼鐲子。
譚少慕看她長久不說話,問道,“在想什麼呢?”
“你說,我會不會是張澤霖啊?”何幼霖說完,自己就先笑出來了,但樂此不疲地瞎說道,“你看,我的名字裡就又霖字。”
“少做夢。”譚少慕揚了揚嘴。
“爲啥?”
“張澤川想當我大舅子,做夢!”
對哦,她和譚少慕是夫妻。
何幼霖心裡一甜,偏唱起反調,“難說哦,沒準張總也是這麼想的。難怪他一直護着我。原來他有這個心思。”
這也解釋了,張總爲啥會對她生日這種信息都記掛在心上,更是在爆炸時候義無反顧的護在她身上。
“他護你,是因爲你好像認識疑似他妹妹的小女孩,以前和她還一起玩過。”
“咦?”何幼霖不信,堅決不信,“我都只和江淮玩的,根本不認識其他的孩子。”
她的話音剛落,譚少慕的脣角已然勾起,目光更幽凝了幾分,卻不說話,只冷冷地看着她。
何幼霖閉眼嗚呼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好不容易平安過關,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卻一個得意,就自踩雷區。她一定是被自己蠢死的!
“只和江淮玩?”他平靜地複述了一遍,笑了笑,“感情不錯。看來,這當叔嫂的緣分,也是老天註定。”
何幼霖受不了他陰陽怪氣的樣子,忍不住道,“少來這套!你都知道的事情,還裝什麼裝?”
“知道?”譚少慕輕輕一哼,找到了借題發揮的點後,冷色道,“我能知道什麼?我是知道他爲什麼發瘋一樣和人打架,還是知道他爲什麼要割狠話,要替你找王平算賬?算賬?算的哪門子的賬?什麼新仇舊恨一起算?舊仇是什麼?何幼霖,你不覺得,與其解釋你爲什麼今晚上和他見面,這些他知道,我卻不知道的事情,纔是你真正需要解釋的嗎?”
何幼霖被問的啞口無言,好像自己確實沒有什麼理由去隱瞞他。只是,那些過往的醃漬事情,她真的不想攤開在他的面前,那會叫她更無地自容。
她希望他眼中的她,可以是優秀而獨立的,配得上他的人。所以,她努力工作,實現自己的價值。至於她的年少青春,那些無知與懦弱,衝動與天真都不想叫他看見。
對上他詢問的眼神,何幼霖不甘示弱地反問了一句,“那你呢?我是該叫你譚醫生,還是慕黑狼?你的那些,白昕媛都知道,我卻不知道事情,你是不是該和我解釋?”
譚少慕對着她的眼睛,沒有遲疑,沒有閃避,只說了一句話,卻把她打落進九天寒池般,凍得她從心底裡冒寒氣,侵入骨血肌理。
他說,“你不需要知道。”
何幼霖睜睜地看着他,眼裡帶着倔強與委屈。
雖然她自己也不想說過去的事情,可起碼她不是毫無愧疚,不是理直氣壯。她只是自卑罷了。她只是想等她更從容,更優秀,強大到足以面對過去的難堪,她再告訴他。
可是他呢?
他沒有!
他完全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覺得完全不需要顧慮!她在他心裡,只是一個不需要知道的存在!
何幼霖氣得眼睛都酸了起來,哽咽的聲音帶着幾分不妥協的韌勁,“那我的事情,我也無可奉告!”
“是嗎?”譚少慕笑了笑,“你可別後悔。”
“後悔?”何幼霖學着他,笑得很冷,“誰後悔,誰是豬!”
“很好,好極了。”譚少慕一個急轉彎,把車停了下來。
何幼霖扭頭一看,媽呀,什麼時候到家了!
譚少慕這人,一到家裡,就變得特別暴躁沒節操的古怪脾氣,她實在恐懼。因爲傷心憤怒而陡然升起的膽量一下子全沒了。
還給不給她自救緩衝的機會了?
何幼霖苦着一張臉,抗議道,“你不能這樣!”
“不能哪樣?”譚少慕反問,輕解袖口,動作慢到了極致。
“我說過了。夫妻重要的是平等,平等!”何幼霖堅持道,拿包抵在胸口,做防衛狀,“你自己的過去,都不願說,憑什麼逼我說?嘴上佔不了便宜,就武力鎮,壓。”
“平等?”譚少慕從車上下去的那一秒,車門就被砰的一聲拉上。何幼霖坐在車裡,被震得心湖一蕩,整個人都不好了起來。
身前一陣涼風襲來,她還沒來得及作何反應,譚少慕已經拉開她身側的車門,一個公主抱把她從車裡抱了起來,“我今天就告訴你,夫妻之間不存在平等,只有一上一下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