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起事端了

伍長揹着手繞着張二蛋轉了一圈,繞到他身後的時候猛地起腳踢了他一腳,張二蛋膝蓋彎了彎,細瘦的身體劇烈地晃了晃,不過卻沒有倒。

伍長咧了咧嘴角,衝着他的膝窩更用力地踹了下去。這一次,張二蛋沒能挺住,一下子跪趴在地上。

“多大了?”伍長問。

張二蛋緊緊地咬着牙,說道:“十六。”

伍長點了點頭,又轉向阿麥。這回他剛提起腳來,還沒踹下去阿麥就跪倒在了地上。伍長提着腳愣了,轉頭就嘿嘿笑了起來,說道:“嘿,你這小子倒是識趣,多大了?”

“十九。”阿麥平靜地回答。

“老大,這小子長得可真他媽俊!”人羣裡有個人突然叫道。

衆人的視線都被這話聚到了阿麥身上,就連跪在旁邊的張二蛋都扭頭偷看阿麥。阿麥臉色有些蒼白,忍不住繃緊了嘴角。

伍長也仔細地打量阿麥,看這小子麪皮是挺細嫩,眉毛稍有些細,卻不是女子彎彎的眉毛,而是斜飛入鬢的劍眉,眼睛很亮,黑白分明,比女子的眼睛還要水靈,唯一可惜的就是鼻樑有些過高了,不夠秀氣,可下面的脣形卻真他媽的漂亮,就這麼微微繃着,讓人光是看着就覺得心裡癢了起來。

若在平時,阿麥的長相雖然秀美了些,可她的身高在那裡擺着,別人也就認爲她不過是個俊美的後生。後來跟在商易之的親衛隊裡,那裡面也大都是面相俊美的少年,有的五官甚至比她還要精緻些,所以她混在裡面也沒有人疑心過她的性別。可如今她是進了實實在在的軍營,一羣粗鄙漢子混在一起的地方,你身上的雄性特徵稍微少點就會被別人瞧不起,就她這樣的,能矇混過去嗎?

人羣中有人應和道:“嘿,還真是!麪皮長得跟個娘們兒似的。”

阿麥扭頭看了看說話的那人,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那人面前,寒聲說道:“你有膽子再說一遍!”

那人一愣,隨後就哈哈笑了兩聲,指着阿麥對旁邊的人笑道:“瞅瞅,還急了,就是這急模樣讓人看着都心疼啊,哈哈。”

阿麥猛地揮拳衝着那人的臉就打了過去,那人被阿麥打得一愣,往後退了好幾步,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阿麥,想不到阿麥一個新入營的小兵敢打老兵。

“我操,你小子還敢打……”

話音未落,阿麥的拳頭就又到了,這回是狠狠地給了他肚子一拳,打得那人身體一彎,阿麥緊接着就用雙手抓住那人的肩膀往下一帶,膝蓋大力地頂撞那人肚子,狠聲說道:“打的就是你,你嘴裡再敢噴糞,老子就弄死你!”

那人被阿麥一下子給打蒙了,連還手都顧不上了,腹部遭到阿麥的重擊,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四周的人也都是被弄愣了,想不到阿麥長了一副好模樣,下手卻是這樣的狠,兩句話不說就上了手,衆人一時連拉架都忘了,只是都傻呆呆地看着阿麥狠揍自己的兄弟。

其實阿麥並沒有什麼高深的功夫,她不過是小的時候跟着父親練了些強身用的小招式,這幾年又一直在外面奔波着,身上的力氣長了不少,再加上這一套動作她已經不知使了多少次,早就是練熟了的,所以使起來是相當順手。不過即便如此,她也不見得就能真的打贏這人,這次不過是勝在了出其不意,還沒等人家反應過來呢,她就已經把他給打蒙了。

旁邊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連忙上前拉開了阿麥。了不得了,剛來的就敢這麼打老兵,那還有沒有天理了?有人鉗制了阿麥的胳膊,阿麥雖然有力氣,可真的跟這些大老爺們兒比起來也差了不少,掙了沒幾下就被人把胳膊擰到了背後。有人衝着阿麥的肚子就給了她幾拳,很用力,也很疼,阿麥只用力地咬了牙關,連吭都沒吭一聲。

面前的人也有些佩服,“行,好小子,夠硬氣!”

剛纔被打的那人被人架到一邊也清醒了過來,撥開人羣衝了上來,掄圓了胳膊就給了阿麥倆耳光,罵道:“讓你敢打老子,讓你敢打老子!”

阿麥藉着身後人鉗制她的勁道,猛地踢向了那人,罵道:“滾!有本事就和老子單挑,一夥子欺負老子一個算什麼好漢!”

“哈!你還敢不服?”那人上前又扇了阿麥兩下。

“呸!”阿麥把嘴裡含的血都啐向了那人,狠絕地看着他。那人本想再扇,可一撞到阿麥這樣兇狠的目光,一時竟然不敢下手了。

衆人見阿麥這樣硬氣,也是有些佩服了,再說本就是那人先說阿麥像娘們兒才引起來的,他雖捱了阿麥的揍,可也打了阿麥了,算是也找回來了面子,便有人上前打圓場,抓住了那人的手,笑道:“行了,王七,你也打完了,別和這雛兒一般見識了,您說呢?老大?”

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的伍長看了看阿麥,又扭頭衝着王七喊道:“夠了!我看你們都他媽的是活膩歪了,等韃子來了我看你們還有沒有命打!軍中鬥毆,都他媽的給我餓一頓再說!”

身後鉗制住阿麥的人鬆了手,阿麥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心道這第一關總算是過去了,雖然捱了些揍,可從此以後這夥子人卻再不會懷疑她的性別了。她伸手摸了摸已經被打麻木了的臉頰,不由得想苦笑,可剛一彎嘴角就扯得臉上生疼,只好又放下了嘴角。

晚飯的時候,阿麥和王七果然被餓了飯,別人都去吃飯了,營帳裡只剩下了他們兩個,王七摸着肚子衝着阿麥罵道:“操,都是你這小子害咱們捱餓。”

阿麥冷冷地瞥了王七一眼,王七還真有些怕她那種狠勁,只好訕訕地閉了嘴。

過了一會兒,其他人都吃了飯回來了,張二蛋偷偷地拽了一下阿麥,示意阿麥跟他出去。阿麥隱隱皺了皺眉頭,跟着他出去。走到避人的地方,張二蛋從懷裡掏出了個饅頭遞給阿麥,小聲地說道:“給你,快點吃了吧。”

阿麥問:“哪兒來的?”

張二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我偷偷留下的,一個人兩個呢,我吃不了。”

阿麥道了謝接過來,倒沒有立刻吃,想了想又對張二蛋說道:“你去把王七也叫出來。”

張二蛋不解地看着阿麥,阿麥想笑,可剛咧嘴就覺得臉蛋子生疼,忙用手捂了捂臉,低聲說道:“你叫他過來吧,一會兒你就明白了。”

張二蛋聽話地去叫王七,王七心中疑惑地跟着他出來,見阿麥正等在這裡,還以爲阿麥要報仇,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戒備地看着阿麥,問道:“你小子不是又想打架吧?”

阿麥沒有說話,只是把饅頭拿出來從中掰成兩半,遞給王七一半,說道:“這是二蛋省下來的。”

王七怔怔地接過那半個饅頭,卻沒敢往嘴裡放,只是遲疑地看着阿麥。阿麥嗤笑一下,也不說話,只是低了頭往嘴裡塞饅頭,很快就把饅頭吃了下去,這才擡起頭來對張二蛋說道:“咱們趕緊回去吧,省得一會兒伍長點名找不到咱們。”

張二蛋點了點頭,跟着阿麥回去,後面只剩下了王七一人看着阿麥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饅頭,遲疑地咬了一口,嘟囔道:“操,這小子心眼兒倒是不錯。”

要說這王七也不算是個壞人,只半個饅頭就換得他不再找阿麥的麻煩,平日裡反而比別人更照顧阿麥一些。操練的空當,士兵們都席地坐在校場的邊上休息,王七擠開別人坐到阿麥旁邊,用肩膀撞了阿麥一下,問道:“哎,你小子怎麼下手那麼狠啊?”

阿麥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要是你再敢說我長得女氣,我照樣揍你。”

王七嘿嘿地笑了,說道:“這誇你長得好看也不行啊?”

阿麥冷冷地看向他,唬得他連忙擺了擺手,說道:“得,我不說了還不行嗎?瞧你這小氣勁!我還巴不得人說我長得好看呢,這樣說媳婦多容易啊。”

阿麥冷笑道:“那我來誇你,你王七長得可真是國色天香,閉月羞花,花容月貌,好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王七瞪着阿麥哭笑不得,過了半天才用拳頭捶了阿麥一下,笑道:“我操,你小子可真記仇!”

教官吹了哨子,一夥子人又急忙去站隊,教官提着棍子在人羣中穿梭,看着誰不順眼就給一棍子,嘴裡罵罵咧咧的,“還不用心練,他孃的,到了戰場上等着給人家砍去吧!”

阿麥人本就聰明,練得極用心,學得也極快,不過幾天的工夫就把手裡的一把大刀舞得似模似樣,連射箭的準頭也提高了很多。這幾天來,上面一直在強訓他們步兵營的弓箭和刀法,倒是不怎麼操練他們的陣法變化。阿麥心裡有點數,看來上面這是要死守豫州了,如果是野戰的話,步兵營就不會棄陣列變化而不顧。

中午休息的時候,唐紹義突然找來了,他見到阿麥後有些驚訝,問:“你的臉是怎麼了?”

阿麥臉上的腫還沒全消下去,現在仍是有些青紫,如今聽到唐紹義問,就連旁邊的伍長都忍不住看向了這邊。

阿麥咧了咧嘴角,避開唐紹義的視線,淡淡說道:“自己撞的。”

此話一說,不光是王七,就連伍長都忍不住鬆了口氣。

唐紹義也是從軍隊底層混出來的,自然知道阿麥沒有說實話,不過見阿麥不打算說,也就不再問了,只是又問道:“爲什麼好好的親衛不做了?”

阿麥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總不能說人家商將軍不要她了,故意把她丟到這步兵營裡來受罪吧?她抿了抿嘴角,淡淡說道:“我不要以近侍起身,我要實打實的軍功,我要做將軍。”

唐紹義微怔,擡着眉毛看了看阿麥,然後又隨意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人羣,低聲對阿麥說道:“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在人前講。”

阿麥明白唐紹義的意思,也覺得自己剛纔太過張狂了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了。”

唐紹義伸手拍阿麥的肩膀,點了點頭,說道:“凡事還是謹慎些好。”

阿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覺得這樣的話不像是他會說的話。

唐紹義看到阿麥的眼神,無奈地笑笑,並沒解釋。漢堡城破,守軍全軍覆沒,他現在已經歸入了商易之的青州軍,雖深得商易之賞識,可卻遭不少青州軍老兵將們的嫉妒,日子過得並不輕鬆,不過也不算全無好處,起碼把他以前急躁耿直的性子磨圓了不少。

唐紹義掃了一眼阿麥身後暴土揚塵的校場,又看阿麥滿臉泥花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問道:“可還吃得住軍中的苦?”

“沒事,比起我們從漢堡逃難來輕鬆多了。”阿麥說道。

其實吃些苦倒不算什麼,最難的是怎樣遮掩住她的性別。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好說,因爲已經入秋,爲了暖和有不少人都是和衣而睡,她倒是不怎麼顯眼。最難的是每天的如廁,她每次都得等夜深人靜的時候纔敢去,而且每次都是提心吊膽的,白天的時候更是連點水都不敢喝,嘴脣都幹得暴了皮。

阿麥雖這樣說,唐紹義也知道她在軍中過得並不容易。軍中的漢子大多欺軟服硬,看她是個俊秀的後生,一些粗鄙的人少不了要起欺辱她的心。唐紹義有心幫她,無奈自己在青州軍中也只算個外來戶,心有餘而力不足。

遠處校場上已經吹響了集合號,阿麥回頭看了一眼,說道:“唐大哥,我得先去了。”說完就着急往校場上走,剛邁出腳去卻又被唐紹義拽住,阿麥不解地回頭看唐紹義,見他低了低頭,然後把腰間的佩劍摘了下來遞給自己,說道:“這把劍你帶着吧。”

這把劍正是唐紹義在漢堡城外交給阿麥防身的佩劍,來到豫州之後阿麥又把劍還給了他,沒想到他今天又要把劍送給她。阿麥連忙推辭道:“不用,我們有兵器的。”

唐紹義神態有些不自然,臉上卻做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道:“給你就拿着,本來這劍也是送你的了,別這麼婆媽!”說着就把劍直接別在了阿麥的腰上,然後又說道,“趕緊去吧,晚了還得挨罰。”

南夏軍官的佩劍都由軍中統一配置,這樣的佩劍是校尉一級以上的軍官纔可以佩帶的,阿麥有了這把劍,不但在營中不會受到士兵的欺負,恐怕連她營裡的長官都會看在唐紹義的面子上高看她一眼。阿麥已是明白唐紹義把佩劍送自己的深意,心中不禁有些感動,第一次真心實意地叫了聲“大哥”。

唐紹義卻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也沒說話,只衝着阿麥揮了揮手,便轉身大步離去了。

回到隊列中,阿麥已是最後一個到的了,管操練的軍官提着鞭子罵罵咧咧地過來,揮鞭打向阿麥的時候眼睛掃到了她腰間別的佩劍,於是鞭子便有一大半落到了空處。那軍官仔細地看了一眼阿麥,又罵罵咧咧地往後走了去,卻也沒有再鞭打阿麥。

下了校場,營裡的弟兄看到了阿麥腰間的佩劍,面上都是又驚又羨,和阿麥親近的王七、張二蛋等人更是湊了過來,王七用肩膀碰了碰阿麥,羨慕地問道:“阿麥,那位校尉大人是你什麼人?”

阿麥想了想,說道:“是結義的大哥。”

衆人一聽這個更是驚愕,王七驚訝地說道:“阿麥,原來你有個當校尉的義兄啊,那你幹嗎還來我們步兵營啊,幹嗎不直接去給他做親兵啊,或者乾脆去做騎兵啊,怎麼成了小步兵了?這最沒前途啊!”

阿麥淡淡笑了笑,沒有回答。王七等人見她沒有回答,也不敢再問了。若在平日,他們必是會再追問,可現在知道了阿麥是一個校尉的義弟,而且那校尉還把佩劍都送給了她,可見他們關係必然深厚,這些下級士兵心中對阿麥自是有了些畏懼,不敢再像平日那樣隨意。

阿麥看出王七他們的心思,可卻也沒做什麼表示。對她來說,這樣的情形也不壞,起碼能讓這些人離她稍遠一些,她的日子也會過得輕鬆一些。不過想到剛纔王七說的步兵是最沒有前途的,她心中又騰起些新的憂慮——她從軍可絕對不是爲了掙那點軍餉,她要的是聲望、地位、軍權,她要的是能和陳起站在同一個高度。

只看商易之對步兵的訓練,就可以猜到他打算要死守豫州,那麼等待她的將是什麼?又一次的守城之戰?不,她不需要,她需要的是奇功,是能讓她很快升上去的奇功!

夜裡,阿麥又一次失眠了,滿腦子裡想的都是怎麼才能立下奇功。如果她現在還在商易之的身邊,也許機會更多一些,可現在她不是了,她就得想怎麼能從現在的位置快速地升起來。她又有些羨慕徐靜,可如果讓她去做他的位置,她又不願意。她不要躲在幕後做一個謀士,她要的是戰場上的廝殺,她要成爲不世名將,她要在戰場上質問陳起,爲什麼?

營帳中的衆人早已睡熟了,只她一個人還清醒着。她想,她體內傳自父親的那些血肉終於佔了上風。

黑暗裡,阿麥從大通鋪上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一天裡也只有這個時候她可以去茅廁。白天的時候,爲了避免和衆人一起去茅廁,她都是不敢喝水的,而爲了補充體內的水分,她只能在晚上入睡前多喝一些水,然後在大家都睡熟了的時候偷偷地去廁所。

今天,她沒有帶自己的刀,而是拿了唐紹義送她的佩劍,然後躡手躡腳出了營帳。軍中的茅廁,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在營帳的後面僻靜處,用一人來高的樹枝子混着泥巴圈起來的茅廁,沒有廁門,進去了就是一溜兒的蹲坑,臭氣熏天。

阿麥屏着呼吸進去,一邊豎着耳朵聽着外面的動靜,一邊飛速地解決自己的問題。等她提起褲子站起來的時候,心中忍不住一鬆,幸好半夜裡跑茅廁的人並不多。她整理好衣衫出來,也許是剛解決完人生大急之後有些鬆懈,也許是她腦子還在琢磨着剛纔的事情,所以她並沒有注意到前面的來人,直到撞到了來人的身上,她才猛地驚醒了過來。

“媽的!沒長眼睛啊!”那人罵道,提腳往阿麥身上踢去。

阿麥下意識地避過,藉着月光擡眼看面前那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認出來這是另外一個隊上的隊正。她連忙弓着身子避在一邊,垂了臉用誠惶誠恐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那男人見腳沒踢上,心中的怒火更大,提起腳又踹了過去。

這一次,阿麥沒有躲,咬着牙硬捱了他一腳。這人是隊正,而且還是一個營裡的,她不想得罪他,寧可挨他一腳也不想在這裡和他起糾紛。

這一腳踹的力氣很大,正好踹在了阿麥的肚子上,一下子把她踹倒在地上,阿麥忍不住悶哼一聲,用手捂住了肚子。

那男人本想再踹,可一聽這聲音卻突然停下了。

阿麥有些心驚,生怕剛纔那聲呻吟被他發現破綻,她雖然早在三年前就用草藥喝啞了嗓子,嗓音即便比一般女子要粗一些,可畢竟不是真正的男子,平時注意些倒也不覺怎樣,可像這種無意識發出的呻吟卻是最容易露餡的地方。

那男人果然是因爲阿麥的這聲悶哼而停了下來,這一聲叫得他心裡都癢了起來,他打量地上的阿麥,發現這人明顯還是個少年,身形高挑而瘦弱,就這樣倒在地上,竟然讓他聯想到了女人。

只這樣一想,他就覺得小腹下突然熱了起來,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接觸過女人了,一年,還是兩年了?

阿麥也覺出這人有些不對勁,一邊壓低聲音道着歉,一邊慌忙從地上爬起來,衝着這男人彎了彎腰就想趕緊回到營帳中去,可剛來得及轉過身,那男人突然從後面扳住了她的肩膀……

陸剛是青州軍步兵營第七營的校尉軍官,當親兵把他從睡夢中叫醒,然後告訴他說有個剛入營的小兵把他第二隊的隊正給殺了的時候,他先是愣了愣,然後一下子就從牀上躍了起來,憤怒地喊道:“媽的,誰幹的?給我宰了那個王八羔子,媽的,連隊正都敢殺,反了天了!”

七營二隊的隊正被人擡了進來,他早已死了,喉嚨被割斷了,連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就死了,要不是有巡邏的士兵正好路過聽見了動靜,恐怕殺他的那個小子早就跑了。

陸剛氣得臉都青了,這個隊正是他手下的一員悍將,曾一人宰過五個山賊,沒想到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而且還是死在了一個小兵的手上。

他擡起眼看被士兵押進營帳的那個小兵,覺得有點面熟,突然想起她就是今天捱了自己半鞭子的小兵,這人叫阿麥,長得很俊,他只掃了一眼就記住了。

陸剛瞥了眼地上沾着血的佩劍,他知道這是那個姓唐的校尉的,今天那人來見阿麥了,送了這把佩劍,當時他還看在這把劍的分上少給了阿麥幾鞭子。

“爲什麼要殺長官?”陸剛問道。

阿麥被五花大綁地綁着跪在地上,身上滿是血跡,臉上的青腫還沒下去又添了不少新的,還有星星點點的血點,可見剛纔被士兵抓住的時候沒少捱揍。她擡頭看着陸剛,剛纔殺人時的驚慌已經平復了下來,只是冷靜地說道:“我不想殺他,是他要欺辱我,我才反抗的,不小心用劍傷了他。”

陸剛冷眼看阿麥,她臉上雖然青腫,可仍能看出她五官的俊秀,甚至可以說是漂亮。他又瞥了一眼阿麥的身形,知道她並沒有撒謊,像她這樣的少年,在軍中是極易受到侵犯的。可即便這樣,她就敢殺了一個隊正嗎?

陸剛冷笑,把唐紹義的佩劍踢到阿麥的身邊,寒聲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有唐校尉給了你佩劍,你就可以隨意殺害長官了?”

阿麥直視着陸剛,並沒有回答,因爲她知道,不論她怎麼解釋,她都把那個隊正給宰了,這在軍中便是大罪。不管她有什麼理由,她的命都保不住。

她還不想死,所以,她現在必須想個法子,一個可以保住她性命的法子。

陸剛見阿麥沉默不語,心中怒火更盛,噌的一下拔出了佩劍抵在阿麥喉間,怒道:“說啊!誰給你膽子讓你連長官都敢殺?”

劍尖觸膚冰涼,阿麥眼中閃過一絲狠勁,咬了咬牙沉聲說道:“不錯,大人,我殺他還有別的原因,不過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大人——”她的話就此停了下來,眼神掃過營帳裡其他的人。

陸剛一怔,想不到阿麥會這樣說。

“大人,不要聽他的——”他手下的軍官連忙喊道。

陸剛擡了擡手止住了那軍官的話,只是審視地看着阿麥。

阿麥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刻,她的生死就在陸剛的一念之間,於是便微微笑着,帶着些挑釁地看着陸剛,說道:“大人,小人確實有要事稟告。請大人屏退他人,大人如果還不放心小人,那就請把小人再捆上幾圈。”

陸剛果然被她激了起來,冷笑兩聲說道:“難道我還怕了你不成?”說完就把手下的人都攆了出去,然後又轉回身看着阿麥,陰森森地問道,“說,是誰指使你殺他的?唐紹義今天找你幹什麼?”

阿麥稍稍一愣,立刻就明白過來陸剛此話的含義,他顯然是想引導自己去攀咬唐紹義。阿麥心中冷笑,面上卻依舊笑得從容,說道:“大人,小人明白既然殺了人就得有個交代,不過此事牽涉甚廣,還請大人去請軍師徐靜,他見到小人自然會明白其中根由。”

陸剛聽阿麥突然提到要見徐靜,心中一凜,冷笑道:“徐先生是何等人物,豈是你想見就見的?你老實交代是誰指使你殺長官的,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

阿麥平靜地看着陸剛,淡淡說道:“大人,有些事不知道並不見得是壞事,您說是不是?大人請來徐先生,有些事情自會明白。”

陸剛冷冷地看着阿麥,嗤笑道:“阿麥,你不要以爲故弄玄虛就能騙過去,說了,可能還有條活路;不說,我現在就叫人把你拉出去砍了。不要以爲你認識唐紹義就能逃過軍法。”

阿麥問道:“大人真想知道?”

陸剛用手輕輕地撫摸着劍鋒,點頭說道:“少廢話,快說!”

阿麥低頭沉默了片刻,趕在陸剛發怒前突然問他道:“大人可知道小人以前是商將軍身邊的親衛?”

此話大出陸剛的意料,陸剛稍驚,面帶思索地看着阿麥。

阿麥淡淡笑了笑,說道:“大人可能不常見商將軍,否則應該會見過阿麥。大人如若不信可以去問李副將,阿麥進步兵營也不是自己來的,而是商將軍派人送阿麥過來的,是李副將安排的。”阿麥看着陸剛,似笑非笑地問道,“阿麥雖跟隨商將軍不久,可卻一直深得將軍青睞,大人可知道將軍爲何突然會把阿麥送來這裡?”

陸剛不語,只是沉默地看着阿麥,可心中卻翻起了滔天大浪。

阿麥又笑道:“是因爲阿麥任性惹惱了將軍,所以將軍才把阿麥送到這軍營裡來磨一磨性子。不瞞大人說,阿麥自知面貌陰柔,太過女氣,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將軍不會對阿麥另眼相看,今夜那人也不會突然起了歹心想欺辱阿麥。”

如果不是在生死關頭,阿麥不會編出這些話來,她很清楚,如果要是讓商易之知道了她現在冒充他的男寵,恐怕她會死得更難看一些。可事到如今,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陸剛一臉懷疑地看着阿麥,“你的意思是說……”

“大人!”阿麥止住了他的話,輕聲說道,“有些事情大人明白就好了,何必非要說破呢?”她看一眼滿臉驚愕的陸剛,又說道,“阿麥殺了人,自知罪責難逃,可是大人是否想過如果就這麼用軍法處置了阿麥,將軍那裡會怎樣?他送我來這裡只是想磨磨我的性子,可大人卻讓我在這裡任人欺侮,然後用軍法砍了腦袋,將軍又會怎麼想?”

陸剛聞言面色驟變,商易之喜收俊俏的少年爲親衛,這是軍中都知道的事情。如果真如阿麥所說,這事還真麻煩了。隊正被殺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情,不殺她,衆憤難平;殺了她,商易之再向自己要人該怎麼辦?

阿麥見陸剛面色變化,知他心中難斷,便又說道:“剛纔阿麥讓大人去請徐先生,便是不想讓大人陷入兩難之境。這些事情,大人知道未必是好事。”

陸剛面色更加陰暗,握着佩劍的手鬆了又緊,顯然心中也是極難決斷。他斜眼瞥向阿麥,越看越覺得這個小子長得俊美,雖然臉上被人打得青腫,可還是掩不住她的清秀,這樣的少年反而比柔弱的女子更有些味道,的確是有讓一些男人也喜歡上的資本。

殺又殺不得,放又不能放,這還真成了塊燙手山芋!陸剛心中甚是煩惱,看着阿麥一時也沒了主意。過了片刻,陸剛突然高聲喊道:“來人!”

帳外的親衛應聲而入,陸剛瞥了一眼阿麥,吩咐道:“先押下去,等天亮再審。”

兩個親衛拖了阿麥就往外走,阿麥生怕陸剛再直接去找商易之,急忙衝着他說道:“大人,此事還須請教徐先生,他自有妥善之法。”

陸剛心道我可不也就是求徐先生唄,我還能直接去找將軍說你的小相好在我手裡犯了事,你看怎麼辦?我官當膩歪了呢?他衝着親衛揮了揮手示意把阿麥帶下去,又囑咐道:“不準打,好生看着就行了。”

阿麥聽到這句話,心裡大大鬆了口氣,知道這陸剛是信了她的說法,恐怕一等天亮他就會去尋徐靜了,現在她只盼望徐靜會念着舊情救她一命。

天色剛亮,陸剛等不及吃早飯便去找了徐靜。

徐靜昨夜一直在軍中商議軍事,直到天快明瞭這才躺下,剛迷迷糊糊睡着就聽說有人找他,起來一看是青州軍中的一個校尉,前些天見過一面,卻並不相熟,大早起的他來幹什麼呢?徐靜心中暗自驚訝,面上卻不帶分毫,只是問道:“不知陸校尉找老夫何事?”

陸剛有些爲難,不知該怎麼向他詢問這件事,總不能直接就問阿麥是不是商易之的男寵。他思量了又思量,才小心地問道:“不知先生是否認識阿麥?”

聽他這樣一問,徐靜才記起來阿麥是被送到步兵營從軍,這樣看來就是這人的手下了。徐靜捋着鬍子點了點頭,說道:“認識,阿麥可是在校尉手下?不知其做得可好啊?”

做得可好?可不是好嘛!陸剛暗道,這小子都把我一個隊正殺了,還能說做得不好?

陸剛咂了一下嘴,說道:“阿麥把卑職的一個隊正給殺了。”

徐靜一驚,手上的勁道失準,從鬍子上捋下來的時候就多了幾根鬍子。他不由得也跟着陸剛咂了一下嘴,看着陸剛說不出話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都沉默了。

陸剛看着徐靜,用眼神問:“怎麼辦?阿麥是否真的是將軍的小相好?我要是用軍法處置了這小子,將軍會不會心疼?這一心疼會不會就要遷怒到我身上?可我要是不殺這小子,大夥眼睜睜都看着呢,以後置軍法於何地?”

徐靜看着陸剛也犯了愁,心道:“你既然找了我來,想阿麥那小子已經和你說了我們的淵源,我們好歹是一路來的,別人眼裡早就把我們看成了一派,我要是不救這小子,以後別人怎麼看我?唉,阿麥啊阿麥,你好好地殺什麼隊正嘛!殺個小兵也比殺個隊正好交代啊!”

兩人都是心思百轉,卻都沒轉到一塊兒去。

過了一會兒,徐靜整了整心神,低聲問陸剛道:“你可處置了阿麥?”

陸剛回答道:“還沒有,所以特來請教先生該怎麼辦。”

徐靜捋了捋鬍子,說道:“這人殺不得。”

陸剛看着徐靜,心道我當然知道阿麥殺不得啊。

徐靜又掃了一眼屋外,壓低了聲音說道:“校尉有所不知,阿麥曾是將軍身邊的親衛,將軍愛阿麥甚重,只是不小心惹了將軍,阿麥才被送到了軍營。你若殺了阿麥,將軍就算不說什麼,恐怕也會對校尉心存芥蒂了。”

陸剛心道我怎麼不知啊,那小子都告訴我了啊。陸剛問道:“那我就把阿麥送過來,讓將軍處置?”

徐靜說道:“校尉糊塗。”

陸剛瞪大了眼,疑惑地看着徐靜,不明白自己怎麼又糊塗了。

徐靜狡詐地笑了笑,低聲說道:“這是將軍的隱晦之事,豈能讓別人知道?再說你把阿麥送來給將軍,他能怎麼處理?礙於軍法他只能斬了阿麥,可他心裡會怎麼想校尉?以後校尉還如何在將軍手下做事?”

陸剛已經是一腦門子的汗了,他連忙衝着徐靜行了一個大禮,急道:“那該如何?還請先生教我。”

徐靜捋着鬍子在屋子裡踱了幾步,突然轉身說道:“這件事情你不用專門稟告將軍,只是一個隊正而已,用不着勞煩將軍處理。你回去把阿麥直接送到軍法處,就說他與那隊正玩笑,一不小心誤傷了隊正。”

“可即便這樣,按軍法阿麥也會被處死啊!”陸剛說道。

徐靜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說道:“這就不用校尉操心了,老夫自有辦法。”

陸剛擦了擦腦門子上的汗,趕緊領命去了。

徐靜看着陸剛急匆匆的背影,自言自語地說道:“阿麥啊阿麥,是死是活就要看你自己了。”

阿麥被陸剛移送了軍法處,剛到了那裡還沒受審,就又被徐靜派人提了出來,跪到了城守府議事廳外,手裡有徐靜寫給她的一張字條,上面只寫着一個“北”字。

廳內,豫、青兩州的高級將領正在開着軍事會議。據探子回報,北漠人在靖陽稍作休整後,大軍又欲直指豫州。

自從北漠人奇襲靖陽,石達春自殺未遂之後,他就把手中的兵權漸漸地交到了商易之的手上,所以每次的會議都是商易之來主持。是守是退,兩種意見已經爭論了好幾天。有人堅持要死守豫州,可又有些將領說如今北漠勢大,豫州只會變成一座孤城,豫、青兩軍四萬多人只會被困死在這豫州城內,還不如退出豫州,以謀他處。

一時間,兩種意見相爭不下。

商易之被這些將領吵得頭大,不禁皺了皺眉,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後看向徐靜。

徐靜依舊沉默,自從這兩派爭論以來,他就一直沉默,只是淡淡地笑看着兩派人爭來爭去,並不發表自己的看法。

商易之把目光從徐靜身上收回來,又冷冷瞥了一眼衆位將領,說道:“難道就只有這兩條路了嗎?諸位還有沒有別的想法?”

站在最後面的唐紹義猶豫了下,還是聲音洪亮地說道:“卑職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按級別,唐紹義只是一個校尉,是沒有資格參加這種級別的會議的,不過他深受商易之賞識,被允許破格參加這樣的會議。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更是惹人生嫉。

商易之看了看唐紹義,說道:“唐校尉請講。”

唐紹義面色雖有些微紅,可眼神中透露出的卻是一股自信,朗聲說道:“今泰興被困,周志忍大軍十萬仍在泰興四周,他們輕兵而來,糧草不會充足,能圍困泰興如此之久,定是有其他糧草來源。我們只要尋到其糧草所在,派人燒了他的糧草,周志忍十萬大軍可不攻自破。”

這番言論,讓室內的諸將也頗受震動,近日來,大家一直商討如何迎戰北漠人,可卻還沒有人想過要主動出擊。

商易之目中精光閃爍,沉默地看着唐紹義不語,顯然在琢磨他建議的可行性。

徐靜也是一臉沉默,目光隨意地瞥向門口,是時候了,阿麥,如果你還想活下去,那就把你的智慧展現在衆人的面前吧。

商易之尚在猶豫,就聽見大門突然被推開了,阿麥站在門外突然喊道:“將軍,阿麥還有一計。”

徐靜面上終於展露微笑,捋着鬍子緩緩地點頭。

阿麥剛纔跪在門外聽得真切,把目前形勢都聽明白了,要救自己只有靠她自己,必須讓商易之看到她的用處,只有這樣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商易之看着門口的阿麥,眉頭微皺,幾日不見,這阿麥怎麼又成了這個樣子了呢?鼻青臉腫的,還一身血污。

有人已經認出了這少年曾是商易之身邊的親衛,都是略帶驚愕地看着阿麥,不明白她這身打扮是從何而來。只有唐紹義是知道阿麥去了步兵營的,這時見阿麥一身血污地出現在這裡,臉上的青腫比昨日見時更是嚴重,心中也是疑惑,想問卻又忍了下來。

阿麥不理會衆人的目光,只是鎮定地步入室內,來到商易之面前,指着他身後的地圖說道:“將軍,北漠人打開我靖陽邊口之後,再攻回來只會步步爲營。若是如此,北漠大軍此次從靖陽南下必會攜帶大量的輜重裝備,這樣一來行軍速度就會很慢很慢。除去他們在靖陽休整的時間,現在算來也不過是剛出了靖陽而已,可能還沒到這個地方。”她在靖陽城下的某處一點,然後手指沿着靖陽和豫州之間的路線往下,劃到一處後又接着說道,“如果我們伏兵於此,也就是常鈺青偷襲我靖陽援軍的地方,可能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戰果。”

這是她想了幾個晚上的思路,先前聽到室內衆人的爭論,又仔細琢磨了徐靜給她的那個“北”字,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徐靜的暗示。很顯然,徐靜的思路和她相近,所以給了她這個“北”字,可以說是爲了救她一命才把這個計策讓給了她。同時,他也在試探她,如果她想不透這些,這個計策還會是他的,而等着她的就只會是砍頭。

一時間,屋子裡一片寂靜。

“不行!這樣太冒險了!我們兩軍合在一起也就只有四萬的兵力,怎麼能去伏擊北漠大軍呢!”一名中年將領突然出聲說道。

阿麥看了那人一眼,冷笑道:“怕是北漠人也會這樣想,他們必然以爲我南夏被他們殺了三十萬邊軍,早就嚇破了膽,只會守城而不會進攻了,他們死也想不到我們有這個膽量敢伏擊北漠大軍。”

商易之看着阿麥沉默不語,如果說剛纔唐紹義的主意是冒險的話,那麼阿麥的計策就是發瘋了,用現在豫州城內四萬的兵力去伏擊挾威而來的北漠大軍,簡直就是以卵擊石。可就是這樣一條發瘋的計策,卻讓他的心激烈地跳動了起來。

阿麥暗中觀察了一下商易之的臉色,又說道:“將軍,北漠人大勝之後必會驕傲,何況北漠尚有十萬兵力在泰興,陳起手中只有不足二十萬的人馬。常鈺青偷襲靖陽援軍,陳起攻佔靖陽、溧水,其兵必有損失,現存於手中的兵力至多不足十五萬,他尚需留兵駐守靖陽、溧水一線,所謂南下大軍,能有多少?頂破天不過十萬!”

經她這樣一分析,屋內諸將竟有少一半都動了心,都明白這條路雖然危險,可一旦成了那就將是不世之功,更重要的是可以一雪北漠奇襲靖陽之恥。

“放肆!”商易之面色突變,目光嚴厲地盯着阿麥,訓斥道,“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在這裡胡言亂語,來人,給我拖下去杖責二十!”

阿麥心中大驚,驚慌地看向徐靜,卻見他眼中含了一抹笑意,正捋着鬍子看着自己。門外的兵士進來拖了阿麥就走,阿麥慌亂之下連求饒都忘了,只傻愣愣地看着商易之,任那兵士把她拖了出去。

這下完了,就算二十軍棍打不死她,她的身份也再隱瞞不住了。阿麥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商易之還在後面喊着,阿麥已經聽不太真切了,像是讓那個叫張生的侍衛去監刑,以防那些相熟的親兵們給她放水。

兵士把阿麥拖到了屋後,把她摁在一條長板凳上,然後有人上來要褪她的褲子,嚇得阿麥連忙拼死掙扎,無奈手腳都被人摁死了,絲毫動彈不得。那人的手已經抓到了她的腰帶,阿麥求死的心都有了,正混亂中就聽見後面跟來的張生說道:“算了,好歹也是以前的弟兄,就直接打吧,別扒褲子了。”

這句話聽到阿麥的耳朵裡,不亞於天籟之音。阿麥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感激過一個人,她眼眶一熱,眼淚已經在裡面打起轉來,咬着牙強自睜大了眼睛不讓淚水流出來。心中痛罵商易之和徐靜,上到祖宗八代下到子孫三代都問候了一個遍。陸剛沒打她,到了這兒反倒要挨頓板子。

張生親自執杖,掄圓了胳膊衝着阿麥的屁股就拍了下來。阿麥本來懸着心等着,卻突然發現軍杖打在屁股上也沒有想象的那麼疼,她不禁轉了頭看張生。張生也看着她,瞪了瞪眼睛,阿麥突然明白了過來,趕緊痛苦地慘叫了一聲。張生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然後繼續賣力地打了起來。

阿麥的慘叫聲斷斷續續地傳進軍議廳內,唐紹義有些心神不定,雙手下意識地握成了拳頭,商易之聽了卻皺起了好看的眉頭。

這個會議一直開過了晌午衆人才散去,唐紹義臨走前頗爲擔心地往後院瞄了一眼,可惜什麼也沒有看到。

阿麥挨完了打,便被張生帶到了商易之那裡。親衛給商易之端來了飯食,商易之先請徐靜在桌邊坐下同食,自己這才坐下來,絲毫不理會站在一旁的阿麥。

阿麥已是幾頓沒吃,聞到食物的香味,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咕叫了起來,她連忙用力按了肚子,不發一言地站着。

商易之瞥了阿麥一眼,把手中的饅頭放下,淡淡問道:“你又在軍中惹了什麼事?”

阿麥求救地看向徐靜,見他沒有什麼表示,只得膽怯地回道:“我失手殺了人。”

“殺了什麼人?”商易之又問道。

阿麥停了停,才說道:“是個隊正。”

商易之面色驟寒,眼中怒意暴漲,冷笑道:“阿麥你膽子倒是大,連隊正都敢殺了。”

阿麥狠了狠心,咬牙說道:“是他要欺辱我,我才失手殺了他的。將軍,我犯了什麼錯,難道就因爲我長得好看就活該受人欺辱嗎?阿麥從軍是爲了殺敵衛國,不是爲了給某些人做玩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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