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親事怎麼解決?

徐靜捋着鬍子,頷首道:“好。”

阿麥又轉頭吩咐李少朝道:“你去將咱們昨天俘獲的韃子戰馬俱都交與莫海,讓他一塊給肖翼送去。”

李少朝聞言卻有些急了,“那怎麼行,咱們戰馬也缺得很!怎麼能給肖翼?再說……”

“你餵養得起嗎?”阿麥打斷李少朝的話,突然問道。

“呃?”李少朝一愣,張着嘴正欲再辯,阿麥又重複了一遍,“我問你現在拿什麼來餵養這些嬌貴的戰馬?”

李少朝的底氣立刻泄了下來,眯縫眼眨了幾眨,雖是看着阿麥說不出話來,但卻看得出是極度的不甘心。

阿麥和徐靜對望一眼,不禁笑了,對李少朝笑道:“你放心,你送過去多少戰馬,肖翼都會一匹不少地給你還回來,還省了你的糧食呢!”

李少朝卻糊塗了,疑惑地看看阿麥,又看看徐靜。徐靜給了他一記白眼,沒好氣地說道:“行了!讓你吃不了虧就是了!”

徐靜帶着李少朝出去準備前往冀州事宜,帳中便只剩下了阿麥與唐紹義二人。阿麥沉默片刻,問唐紹義道:“大哥,你……”她話未說完,唐紹義已出聲打斷,“我回清風寨。”阿麥稍默,隨即便又爽快笑道:“那好!我送大哥出營。”

唐紹義看着阿麥,嘴脣微微開合幾次欲言又止,卻終是沒說什麼。

阿麥獨自送唐紹義出營,兩人一路沉默無言,直到快要分手時才聽唐紹義突然出聲喚她道:“阿麥。”

阿麥聞言擡頭看向唐紹義,淺淡地笑了笑,問道:“大哥,什麼事?”

唐紹義並不看她,只將視線轉向遠處清風寨人馬臨時搭建的營帳,緩緩說道:“他們都是自由散漫慣了的,又因舊事對官兵多有芥蒂,現在實不便併入軍中。”

阿麥心中既覺愧疚又覺感動,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些什麼好,低頭沉默半晌之後才說道:“大哥,有些事我既做了,再多說也已是無用,只有一句話可以告訴大哥,阿麥定會將韃子驅出靖陽關。”

唐紹義臉上露出溫厚的笑容,轉過頭看阿麥,向她伸出右掌來。阿麥微微抿脣,有些遲疑地伸手與他相握。唐紹義指尖微微地顫了一下,很快用力握住了阿麥的手,低聲問道:“阿麥,你可還記得泰興城北你說過的那句話?”

阿麥怔了怔,點頭,“記得,我說,我們一定要活着。”

唐紹義笑了,“那好,就讓我們一定要活着!”

他極用力地攥着阿麥的手掌,視線直在阿麥臉上轉了幾遍才緩緩鬆開了手,衝阿麥咧開嘴爽朗地笑笑,然後回身打馬向前,直馳出了數十丈才輕輕地勒住了繮繩,卻沒有轉身回望阿麥,只略停了停,便又策馬向前衝去。

莫海帶着部隊趕回,阿麥命他直接領一萬兵陪同徐靜前往冀州,剩餘的兵馬則由她帶回青州。青州城內早已聽到了江北軍戰勝的消息,潛伏在城內的江北軍左副將軍薛武在第一時間就帶兵控制了青州四門防務,穩定住了城內的局勢,然後大開城門迎阿麥入城。

這一仗,江北軍兵力雖稍有折損,但卻擊潰了常鈺青幾萬裝備精良的騎兵,可以說是大獲全勝,全軍上下官兵士氣都很高漲。同時,因薛武派人在城中大肆宣揚江北軍是因怕城內百姓受到傷亡而故意將戰場轉移到了城外,所以青州城的百姓頓時將這幾日來壓抑的恐慌全部轉化成了對江北軍的熱情。數萬百姓對入城的江北軍大軍夾道歡呼,讓馬上的江北軍諸將着實過了一把當英雄的癮,不禁個個臉上都平添了幾分興奮與激動。

唯有阿麥,面容一如往常,平淡清冷,甚至連嘴角都是微微抿着,眼中更是不見一分喜色。

只不過兩三天的光景,青州城內竟顯得破敗不少,街道兩旁的商鋪因民亂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有些商鋪內甚至已被亂民搶掠一空。可即便如此,城中的百姓們依舊對江北軍感激涕零,因爲是江北軍保住了青州城,使他們免遭戰火荼毒、韃子殺掠、顛沛流離之苦……他們所求的不過是有飯吃、有衣穿、有房住!

街邊跪伏的人羣中有五六歲的小兒,偷偷地擡起頭好奇地打量着這支威武雄壯的軍隊,眼中滿是崇拜與敬畏……阿麥的視線從街道兩旁緩緩掃過,心中滋味複雜莫名,這些跪伏於地感激涕零的百姓是否知道她在帶兵出青州城的時候其實已是捨棄了青州,已經……捨棄了他們?

青州一役,阿麥揚名。

江北軍共斬殺北漠兩萬餘人,逼得北漠“殺將”常鈺青退守武安,一時無力再攻青州。與此同時,江北軍主將麥穗,這名起於行伍的小人物,終憑着每戰皆勝的彪悍戰績進入四國名將之列。

青州城守府中已經遵照阿麥的吩咐事先準備了靈堂,用以祭奠在此次戰役中死亡的五千七百二十九名將士,墨漬未乾的牌位足足擺滿了三間大屋。阿麥破天荒地穿了一襲白衫,在靈堂上守了三夜。

待到第四天清晨,阿麥獨自出了靈堂,剛轉入院旁的夾巷就看見林敏慎正等在前面不遠處。“你真不該去守這三夜,”林敏慎輕笑道,“你看看裡面守夜的那些人,那個臉上沒冒點胡茬出來?就你麪皮依舊光滑如初,你倒是也不怕被有心人瞧出問題來!”

阿麥怎會不知林敏慎的脾性,言語刻薄不過是因心中不平罷了!他身爲世家子弟,來投軍不過是想搏些軍功在身,誰知商易之卻安排他來做個親衛,江北軍再多勝仗,他也分不得半點軍功,難免會在言語上帶出些酸氣來。

阿麥腳步停也未停,目不斜視地從林敏慎面前走過。她這種輕視的態度讓林敏慎有些惱怒,想也沒想便迅疾地伸手扣向阿麥的肩膀。阿麥並未躲避,任他扣住自己的肩膀,只是轉回頭看他,漠然道:“真正有心的人,只會看到靈堂裡五千七百二十九個牌位,不會把目光放在我的臉皮子上!”

林敏慎一怔,緊接着諷道:“你不過就是在籠絡人心!你打了這樣的勝仗,心裡還不知怎樣高興,卻非要如此惺惺作態,難道之前打仗沒死過人?也沒見你如何——”

“我就是在籠絡人心!”阿麥接道,反問林敏慎,“那又如何?”

這下林敏慎卻是語噎,當你攢了無數的狠話,正準備來指責一個人無恥的時候,那人卻先於你指責之前便“勇敢”地承認自己無恥了,你除了憋着口悶氣,還能怎樣?

阿麥見林敏慎如此,又故意氣他道:“你也只能眼紅着,誰讓你現在只是我的一個親衛呢!商易之既然讓你隱姓埋名來做一個小小的親衛,就沒打算讓你林敏慎立軍功,你情願如何?不情願又能如何?你林家既然已選擇了做個外戚,他如何能容你手握兵權?”說到這裡,阿麥停了停,脣角輕輕地挑了挑,譏誚道,“我看你還是少煩惱些,就老實地等着做皇帝的大舅子吧!”

林敏慎鬆開了手,默默無言地看着阿麥,眼中卻隱隱地冒出怒火來。阿麥嗤笑一聲,轉身便走,沒走幾步卻又停了下來,回身衝林敏慎冷聲說道:“不過,你也得謝他派你來做親衛,若不是如此,怕是你已經死在了我的手上。”

阿麥說完便走,只剛走出夾巷便聽得後面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似有什麼重物砸到了牆上。正好趕上張士強從阿麥對面過來,聽見響聲忙急慌慌地跑了過來,緊張地問道:“大人,出什麼事了?”阿麥嘴角卻輕輕地彎了彎,語氣輕快地說道,“沒事,可能是穆白走路沒帶眼睛,腦袋撞牆上了吧,你過去看看。”

張士強詫異地看一眼阿麥,探身往夾巷內望了望,果然見林敏慎還在後面。張士強急忙跑了過去,只見林敏慎正垂手立在牆邊,身側的院牆上果然向內凹了一處,連帶着四周的青磚都裂了縫。張士強不禁駭然,喃喃道:“穆白,你腦袋真……硬!”

四月二十一日,徐靜從冀州而返,同來的除了莫海的一萬江北軍,還有冀州守將肖翼。肖翼年約五十,身材高大,面闊口方,猛一看倒像是個豪爽莽直之人,初一見阿麥面便直言道:“麥將軍莫要因前事惱在下,因盛都形勢複雜莫辨,在下只怕給商帥招惹麻煩,實不敢走錯一步,萬般無奈之下這才讓薛武空手而回,原想着暗中再給將軍送糧草來。”

阿麥親執了肖翼的手將其迎入城守府,邊走邊笑道:“肖將軍多想了,你我同奉商帥,麥某如何不知肖將軍的一番苦心?”

肖翼似大大鬆了口氣,嘆道:“虧得將軍體諒,能得遇將軍實乃在下幸事!”

阿麥呵呵乾笑兩聲,說道:“肖將軍謬讚,是麥某之前行事欠考量了些,麥某心中一直不安,這次大勝韃子騎兵得了些好馬,便想着給肖將軍送些過去以表歉意,卻無別的意思。誰知肖將軍非但不收,還給麥某送了這許多糧草來,讓麥某實在汗顏!”

肖翼眼睛圓瞪,耿直說道:“將軍這是說的哪裡話!我在冀州,又無騎兵建制,如何用得了這許多戰馬,沒得糟蹋了。說起這糧草來,卻不是臨時起意的。從薛武上次回來,在下就一直在暗中準備糧草,正想着給將軍送過來呢,不料徐先生和莫海將軍就到了。”說到這裡,肖翼嘿嘿笑了笑,又接道,“在下就偷了回懶,乾脆就讓莫海將軍給捎帶回來了,將軍莫怪,莫怪!”

兩人這樣一言一語地應承着進了議事廳內,分主賓坐了,又談論了一會江北軍大勝韃子鐵騎之事,肖翼對阿麥大加稱讚一番後卻突然肅了臉容下來,正色說道:“我老肖是個直脾氣,有些話想與將軍說一說,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阿麥將手中茶杯緩緩置於身側茶几上,說道:“肖將軍不是外人,但講無妨!”

肖翼遲疑一下,這才又說道:“將軍,您自從兵出泰興,什麼做得都好,唯獨一件事不好!”

阿麥眉梢隱隱挑了一挑,看向肖翼,“哦?”

肖翼一臉懇切地說道:“您不該稱江北軍將軍,您早該稱元帥!”

阿麥一愣,腦中忽地記起很久以前父母相處時的情景,但凡母親對父親有所求的時候,母親總是會一臉嚴肅地看着父親,然後批評父親道:“麥掌櫃的,你什麼都好,就一點不好!”後面也是長長一個停頓,然後就聽見母親一本正經地說,“你長得也太帥了些!”

那個時候,父親總是會開心地笑,然後不管母親提了什麼出格的要求都會答應。慢慢地等她懂事了,她就會在一邊笑話母親,母親卻是很正經地訓她,“笑什麼笑!要記着點,既然想要拍人家的馬屁,就不要怕厚顏無恥!”

阿麥將視線從肖翼臉上移開,微低了頭,強忍着纔沒有笑場。又聽肖翼誠懇說道:“您幾次帶軍大敗韃子,這一次更是重創常鈺青騎兵,大殺韃子威風,威名已是轟動四國。論軍功論資格您早該稱帥,再說,您稱了帥,商帥那裡也可少引皇帝猜疑,不然您一直空懸元帥之位,那皇帝只道您是在給商帥留着!”

在肖翼面前,阿麥第一次覺得臉皮還不夠厚,只得勉強應承道:“這件事還須從長計議。”

肖翼又勸了幾句,見阿麥不肯鬆口,便及時轉了話題。兩人又閒談片刻,肖翼藉着途中疲睏下去休息,阿麥將他送出議事廳,讓莫海陪他去了客房休息,自己則是轉身又回了議事廳,默默坐了一會兒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林敏慎聽見聲響從門外進來,隨意地坐了,說道:“他不過是想給自己爭個副元帥,竟也能如此厚顏!”

阿麥樂呵呵地看着林敏慎,說道:“沒錯,他鼓動我來做元帥,就是想自己來做那副元帥。”

林敏慎冷眼看向阿麥,“你真要做?”

阿麥卻不答,只是笑道:“你還真該拜個師向他學學,人家這纔是真正的文武兼備、唱唸做打俱佳!不像你,只塗了一臉的油彩就當自己是名角了!”

林敏慎屢遭阿麥奚落,早已習以爲常,聽了倒也不怒,只依舊冷冷地看着阿麥。阿麥見他如此,收斂了臉上的戲謔,淡淡道:“我早有稱帥之心,只是之前軍功不顯,恐不能服衆。現在我力挫常鈺青精騎,輕下冀州,莫說江北,就是在四國也已揚名,此時不稱帥還待何時?”

林敏慎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嘆道:“虧得你還是個女子,臉皮竟這麼厚!”

阿麥輕聲一笑,針鋒相對道:“我臉皮厚不厚實不重要,只是覺得那山間竹筍反而更惹大夥恥笑。”

林敏慎不解,下意識問道:“何爲山間竹筍?”

阿麥笑道:“這山間竹筍嘛,嘴尖皮厚腹中空啊!林相只有你這樣一個獨子必定早已是失望萬分,就你這點本事,我看還是少涉身朝堂的好,免得砸了林相那塊招牌。”

林敏慎先是一愣,怔了片刻後竟然垂了頭默然不語。

阿麥正瞧得奇怪,就聽到林敏慎有些失意地說:“其實,我也不喜歡這些朝堂之事。”

這次換作阿麥愣怔了。

林敏慎擡頭看她,自嘲地笑笑,坦然道:“我不怕你笑話,若不是家父只有我一個兒子,我纔不會入朝堂,這朝堂怎比得上江湖之中肆意恩仇瀟灑快活!”

阿麥早就對林敏慎的一身武功感到奇怪,按理說他一個世家子弟,學也是學些詩文權謀之類,怎會習得如此高深的武功?

林敏慎看阿麥眼中露出好奇之色,當下也不避諱,笑着解釋道:“我幼時體質極弱,家父怕我養不大,這才叫人帶走習武,長成後又學着遊俠人物行走江湖,前兩年纔回到盛都家中。”

阿麥少見林敏慎如此坦誠相對,不禁有些驚訝,沉默片刻後便出言解釋剛纔的稱帥之事,說道:“稱帥之事,肖翼說得也有道理,我若不稱帥,終是惹商帥遭皇帝猜忌。”

林敏慎口氣也緩和了些,笑道:“幸好我知你是個女子,否則連我也會認爲你這是要背主自立。”

阿麥笑了笑,說道:“我會派人去請示商帥一聲,且看他如何決斷。”

林敏慎想了想,問道:“你要派誰回盛都?”

阿麥只是一時想到派人偷偷潛回盛都,倒是沒有決定人選,聽聞林敏慎如此問,反問道:“怎麼?你有人選?”

林敏慎稍有遲疑,笑道:“如果你要派人回盛都,我倒是可以替你走這一趟。”

阿麥卻沉默不語,林敏慎在盛都已是屬於“戰死”之人,讓他回盛都,縱然是他武功高強,卻也是平添了幾分危險,一旦被有心人察覺……

林敏慎見阿麥面露遲疑,坦言答道:“我在盛都有想見之人。”

阿麥稍一沉吟,笑道:“也好,那就勞煩你跑一趟盛都。我還有兩件事需要你辦一下:一是想法從軍械司偷幾個會制突火槍的匠人,二是再尋些手藝精湛的鐵匠,悄悄送到江北來。”

突火槍林敏慎聽說過,那是前朝時在軍中出現的一種火器,好看不好用,發射慢,射程近,又很難射準,而且發射幾次後那竹製的槍管便會爆裂。說白了,突火槍這玩意也就是用來嚇唬嚇唬人還成,並無太大的實戰效用。所以現在朝中軍械司中雖然仍有專門製造突火槍的匠人,但是軍中卻很少裝備突火槍了。林敏慎心頭疑惑,不過見阿麥並無解釋之意,當下也不好再問,只點頭說道:“這些好辦,我順便帶回即可。”

阿麥輕輕扯了扯嘴角,說道:“那好,你準備一下,儘早出發。我等你消息。”

林敏慎卻是笑道:“這有何好準備,現在走便是。”

說着徑自轉身而走,倒把阿麥看得一愣。

直到林敏慎快出房門,阿麥纔回過神來,忙叫道:“衣服,換了衣服!”

林敏慎朗聲笑道:“放心,壞不了你的事!”話音未落,人已是沒了蹤影。

盛元五年五月的青州城內很是熱鬧,冀州守將肖翼自四月來青州之後一直未走,他幾次勸說阿麥稱帥,見阿麥總是含笑不語,乾脆便先舍了阿麥這頭,每日裡只忙着請客吃酒,與江北軍諸將加深感情。一次酒宴上聽聞暫領江北軍步兵統領的賀言昭還未娶妻,乾脆當場做起媒來,要把薛武的妹子說與賀言昭爲妻。

與青州城內一片春光明媚、熱鬧歡快的景象不同,武安城內卻顯得有些蕭索。青州之戰,北漠軍除傅悅所領的三千先鋒外,其餘大部均是損失慘重,前軍將軍常鈺宗更是身受重傷不治而亡。常鈺宗是常家二房的幼子,自幼便因乖巧懂事深受長輩喜愛,此番隨着常修安出征南夏,本是想讓他歷練一番好做常鈺青臂膀,不料卻死在了江北軍一個無名之輩手上。常修安哭得老淚縱橫,親扶了常鈺宗的棺木回北漠上京。

直到五月中,陳起對常鈺青青州戰敗的處理方纔到了武安軍中:命常鈺青將兵權交與傅悅之手,即日回到豫州待命。

豫州局勢早已穩定,北漠徵南大軍行轅便設在了那裡,常鈺青此去豫州,多半是又要賦閒。常修安剛從上京趕回,聞言大怒,放聲罵道:“陳起這廝欺人太甚,哪個能保證百戰百勝的?上京那裡還未說什麼,他卻要先下了咱們常家兵權!”

常鈺青眉宇間比以前又多了幾分淡漠,聞言只淡淡說道:“是我太過輕敵,纔會有青州之敗,怨不得旁人。”

常修安一腔怨氣被堵了個嚴實,臉上憤恨之色好半天才消了下去,頗有些無力地坐倒在椅上,嘆道:“家中本想着借取冀州之機拿下日後南下大軍的半數兵權,誰想着咱們竟會在青州這裡栽了個大跟頭,傷筋動骨的。”

常鈺青面色沉靜,稍一思量後說道:“此事還需要三叔去勸一勸家中的叔伯們,咱們常門能夠百年不倒依仗的就是常家人向來只做國之利劍,從軍不從政。過多地參與政事雖能爲家中爭得更多好處,卻也可能引得皇上猜忌,得不償失。再說皇上日漸長成,太后那裡再這樣干政總是不好,我們常家若是過多依仗太后,日後必遭皇帝忌憚,不如便只做個純粹的軍人,聽從軍令便是。”

常修安聽着也覺有理,但心中卻仍有些不甘,憤憤道:“道理雖是如此,但是咱們堂堂百年將門,卻要被一個不知來路的陳起壓制着,着實讓人憋氣!能攻破靖陽明明是你的功勞,卻被他扣上了一個嗜殺的罪名,惹得皇上不高興。他算個什麼東西!不就是指着尚個公主嗎!”

常鈺青劍眉微揚,不屑地笑了笑,說道:“他卻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只不過堂堂丈夫爲權勢竟如此伏低做小,卻讓人看他不起了!”

常修安遲疑了一下,道:“老七,我看等咱們到了豫州,你乾脆找個藉口先回上京算了,這回來的時候家裡還囑咐我和你商量商量,既然戰事不順,又不容於陳起,不如就先回上京。家裡給你提了幾門親事,想讓你回去相看相看,說其中還有個是老周家的閨女,周志忍的一個侄女,你小時候還見過的……”

常鈺青漠然不語,雖仍在聽着,但視線卻已放到了書案上的青玉筆筒上,顯然並不在意。

常修安說着說着聲音就低了下去,他雖比常鈺青高了一輩,但是常鈺青自幼便是個極有主意的人,性子又冷,後來又因屢建奇功升得極快,常修安還真有點不敢在他面前拿叔父的譜。常修安心裡又開始習慣性地有些發虛,可一想到臨來時大嫂的殷殷囑託,不由得強提了一口氣,接着勸道:“那宋氏連咱們常家門都沒進就病死了,那是她自己沒這個福分,和你有什麼關係?咱們這樣的人誰還沒殺過些人?誰身上還能沒點煞氣了?要是都能把媳婦剋死了,那咱們大夥都一塊打光棍算了!七郎,你別聽那夥屁也不懂的老孃兒們胡咧咧!你今年都二十六了,上京像你這麼大的,孩子都快能進軍營了!你總不娶親算個什麼事?你……”

“三叔,”常鈺青突然打斷常修安的話,擡頭看向他,問道,“這次家裡給提的都是些什麼人?”

“都是上京裡最好的閨女,”常修安一聽他問這個心中頓時大喜,掰着手指頭一個個地數,“你認識的周家老三的閨女,忠勇侯樑家的孫女,撫遠將軍舒懷的大閨女……”

就這樣一直數了個,常修安才停了下來,眼巴巴地瞅着常鈺青。

常鈺青揚眉,“沒了?”

常修安微微一怔,“沒了。”

常鈺青又問:“都是上京城裡最好的?”

常修安猜不透常鈺青的心思,只得點頭,“最好的!都是些名門望族的小姐。”

常鈺青卻發出一聲嗤笑,說道:“可這些人我偏生都瞧不上!”

說完,竟就轉身走了!

常修安胸口一悶差點沒背過氣去,直扶住了書案才站穩。

順了好半天氣,他自我安慰道:“虧得不是我的小子,不然老子非得把他腿給敲折了不可!這些都瞧不上,難不成還想娶個天仙家去?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反了你了!慣的,都是慣的!”

話剛說完,偏生趕上常鈺青又返回來取遺落的軍令,見常修安扶着書案喃喃自語,便出言問道:“三叔,你說什麼?”

常修安駭得一跳,心虛地擡眼瞥了瞥常鈺青,連聲答道:“沒事,沒事。”

常鈺青似笑非笑地問道:“我怎麼聽着什麼‘婚姻大事’之類的呢?”

常修安一臉正色地說道:“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七郎既然都看不上,那就再等一等,好好挑一個隨心的、家世人品相貌都得配得上咱們七郎的!”

常鈺青脣角上本噙着絲笑,聽到這裡卻是面色一黯,那脣角勉強挑了挑,似自嘲般笑了笑,搖了搖頭,卻沒再說些什麼。常修安看得奇怪,忍了幾忍終是沒敢問出那句:“七郎心裡可是有什麼人了?”

六月初六,林敏慎從盛都返回青州。

青州城內正熱鬧着,今日是個宜嫁娶的黃道吉日,江北軍步兵統領賀言昭便選在了這一天迎娶薛武的妹子薛氏。這是江北軍到青州之後首個高級將領娶親,娶的又是同僚的妹子,所以城中一時熱鬧非凡。

因賀言昭乃是豫州人氏,父母兄長皆不能到場,阿麥便以其長官身份做了男方的主婚人。待到喜宴結束已是夜深,阿麥由張士強、張生等人陪着回到城守府,林敏慎已在阿麥院中等了一晚上。

阿麥多飲了幾杯酒,又加上天氣炎熱,臉上便露出幾分潮紅來。她見到林敏慎等在院中並未驚訝,只淡淡說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把臉就來。”

說着轉身去了房內,張士強從院中提了冰涼的井水送入房中後便退了出來。過了一會兒,阿麥洗過了臉,又換了身衣服,這才從房裡出來,施施然坐到石桌旁的石凳上,問道:“這一趟跑得可順利?”

林敏慎望着阿麥片刻,卻說道:“你以後還是少喝酒的好,別把男人都當成傻子瞎子。”

阿麥聞言微惱,冷冷瞥了林敏慎一眼。

林敏慎不以爲意,繼續說道:“這次回去,他的答覆是‘可稱帥’,同時又叫我給你捎了些東西來。”林敏慎說着將一直襬放在石桌上的粗布包袱打開,露出一個黑漆匣子來,打開了推到阿麥面前,“他說你年歲漸長,不能總一副少年模樣。這裡面有幾樣東西,讓你挑着合適的用。”

林敏慎不急不緩地說着,阿麥用細長的手指隨意地翻看着匣內的東西,每看到一樣,林敏慎便出言解釋道:“這是能貼出喉結的黏膠,幾可以假亂真,不過你最好慢慢加量,省得叫人看得突兀。還有些秘製的黑粉,掃到下巴兩頰上可以造出青胡楂的模樣,水洗不掉……”

阿麥微微抿了脣角,低垂着目光看着匣內的小瓶小罐,直等到林敏慎都說完了,這才淡淡問道:“我叫你找的人可都找到了?”

林敏慎細看了看阿麥的表情,笑道:“都找齊了,人已在府中安置下了。”

阿麥緩緩點頭,拿起了桌上的匣子轉身回房,林敏慎突然在後面沒頭沒腦地說道:“他果然不是真心愛慕你。”見阿麥腳下微頓,又接着說道,“若是真心愛慕一個女子,只會想送她最美麗的衣裙、最貴重的珠寶,想送她天底下所有美好的東西,但絕不會是這些。”

阿麥轉回身來,笑着看向林敏慎,問道:“爲何那些東西女子只能等着男人送?自己去取,又有何妨?”

林敏慎一怔,那邊阿麥已笑着轉身離去,爽朗的笑聲伴着夜風吹過來,竟給這炎熱的暑夜帶來一絲難言的清涼。林敏慎呆坐在石凳上,有點傻眼,怎麼想都覺得這和自己最初的預想偏差太大了些。直到看到夜裡阿麥房中的燈一直沒滅,林敏慎心中這才舒服了些。可睡在他身側的張士強卻有些躺不踏實了,幾次起身湊到窗口處去看。

林敏慎瞧得可笑,故意出言逗張士強道:“哎?張士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其實是個……”

張士強回頭冷冷看了林敏慎一眼,堵住了他的後半句話,“我只知道她以前是我的伍長,現在是江北軍的大將軍。穆白,你最好也別忘了。”

張士強的反應讓林敏慎有些驚訝,他想不到這個一直站在阿麥身後沉默寡言的少年竟然也會有言辭鋒利的時候。林敏慎默默看了張士強半晌,心中的輕視之意漸去,到最後挑着脣角笑了一笑,說道:“是我說差了。”

張士強卻未笑,轉回身又望了眼阿麥窗口透出的燈光,走回牀邊拿了衣衫默默穿好,也不理會對面牀上林敏慎怪異的眼神,徑直出了房門。廊角處的爐竈上還燒着熱水,張士強提了水壺走到阿麥門外,拍門道:“大人,我給您送些熱水過來。”

靜了片刻,屋裡才傳出阿麥略顯喑啞的聲音,“送進來吧。”

張士強深吸了口氣,推開門提着熱水進去。

阿麥坐在書案旁,面前攤着本《武經總要》,見張士強進來,笑着問道:“大半夜的,怎麼想起送熱水來了?”

張士強將桌上茶壺裡灌上了新水,又倒了杯茶給阿麥端到手邊上,這才低聲問道:“大人,您可是有什麼爲難的事?”

阿麥心中倒是真有爲難之事,可一時又不知該如何和他講才能說清楚,她抿着嘴沉吟片刻後,說道:“有件事情我有些想不明白,我說與你聽,看看如果換作是你,你會如何辦。”

張士強點頭,“好!”

阿麥先吩咐張士強找個地方坐下,將心中思緒理了一理後才又繼續說道:“我一時沒法和你從頭講,只和你打個簡單的比方。如果你們村子和相鄰的村子有着世仇,隔三差五地就要打上一架。你們村雖然偶爾能憑着計謀和運氣勝他們那麼一兩場,可對方人多勢衆,大多時候還是你們村受着欺壓。現在,你突然找到了一種新式的兵器,正好能夠剋制鄰村,你用是不用呢?”

張士強雖未明白阿麥舉這個例子的含義,卻是聽懂了這個比喻,當即便用力點頭,“自然要用啊!”

阿麥淡淡一笑,又說:“可是,這種兵器十分駭人,之前你們兩個村打架,一般時候不過是把人打個鼻青臉腫,要是打得狠了就會是兩敗俱傷,所以每次打架前大夥也都會思量思量,看看是要真打還是咋呼一下就算完事。可一旦有了這種新兵器,殺起人來就如同兒戲一般,再不是以前的情形了。”

張士強聽得有些激動,問道:“那爲何不用?既然有了這樣的好兵器,我們不但可以打敗韃子,還可以威懾四國,到時候誰還敢來欺負咱們?”

阿麥苦笑着搖了搖頭,“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也沒有永遠的霸主。你既然能有這種兵器,別國早晚也會有了,到那個時候,這世上會變成什麼模樣,你我都說不清楚。就如同我們餵養着一頭小獸,雖然能夠預料到在不久的將來它會成長爲一頭猛獸,幫我們趕走敵人,守護家園。可是當它再繼續長大,也可能會長成一頭怪獸,回過頭來把我們自己也吞噬掉。”

張士強目光中有些茫然,愣愣地看着阿麥,問道:“大人,真有這樣厲害的兵器?”

阿麥自己其實也不確定,她所知道的不過是從父親的筆記上看到的那些,在那些火器面前,再堅固的城牆也會坍塌,再堅固的鎧甲也如同紙板……

阿麥緩緩地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她停了停,吐了口長氣,又說道,“你出去吧,我自己再待一會兒。”

張士強不敢驚擾阿麥,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小心地帶上了門。

阿麥將父親的筆記本從書案下的暗格裡取了出來,翻開到剛纔看的那頁,那裡有幾頁摺疊起來的圖紙,翔實的圖解旁是一段與父親的筆跡截然不同的清秀字跡:沒有經過正常的孕育過程,沒有同步發展的社會經濟與科技環境與之相適應,就這樣過早地把這種怪物般的東西催生下來,這是對人類文明的推動還是摧毀?社會的跳躍性發展,到底是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阿麥認得出這是母親的筆跡,短短一段話,後面卻是跟了一長串的問號,足可見當時母親心中的疑惑與迷茫。阿麥看得有些出神,心中也是一片茫然,這些父母明明都知道該如何製造使用卻最終只用圖文來記錄的東西,這些一直遭到母親質疑的東西,她到底該不該用?

這一夜,阿麥房中的燈一直亮到雞鳴時分。張士強已經起身,正在房門外猶豫着要不要喊阿麥起牀時,阿麥穿戴整齊了從屋裡出來,如往常一般帶着張士強向校場跑去。昨日剛剛成親的步兵統領賀言昭正帶着步兵營出早操,阿麥見了不免有些驚訝,笑問道:“不是放了你三天假在家好好陪陪媳婦嗎?怎的就把新婦一個人丟下了呢?”

賀言昭臉上露出靦腆的笑容,顯得很是不好意思,嘴上卻逞強道:“不過娶個婆娘,不能嬌慣着她!”

阿麥聞言彎着脣角笑了笑,不再言語,在校場上看了會士兵的早操,又獨自練了小半個時辰的弓馬騎射,這才又帶着張士強跑步回城守府。剛進城守府大門,迎面就碰上了軍需官李少朝。李少朝正有事要問阿麥,忙攔住了,問道:“大人,穆白帶回的那些工匠怎麼安置?”

阿麥想了想答道:“就放在你營中吧,你看着隨便給安排些差事。”

李少朝不禁詫異,阿麥叫穆白專門從江南尋來這些工匠,來了卻隨手塞給了他,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李少朝眼睛下意識地眯了一眯,笑着問阿麥道:“您沒有別的用處?”

阿麥搖頭道:“沒有,如果你覺得實在用不上,遣了也行。”

李少朝心中更覺糊塗,嘴上卻毫不含糊地說:“怎麼會用不上?我營里正缺些好工匠呢。”

說着生怕阿麥變了主意一般,連忙擡腳就往安置着那些工匠的院子走。

阿麥瞧着淡淡地笑了笑,回房重新梳洗了,換過了乾淨的衣衫去尋徐靜。徐靜纔剛剛起牀,正站在院子裡用鹽水漱口,看到阿麥過來,忙吐盡了口中的鹽水,問阿麥道:“穆白回來了?”

阿麥點了點頭,順手從旁邊侍立的親兵手上取過毛巾給徐靜遞了過去,答道:“昨夜裡到的。”

徐靜接過毛巾胡亂地抹了兩把,有些期待地看向阿麥,問道:“那邊怎麼說?”

阿麥語氣平淡地答道:“說是可稱帥。”

徐靜眼中光芒一閃,嘿嘿笑道:“正好,豫州傳來消息,陳起已經命常鈺青並常修安回豫州待命,只留傅悅暫守武安。此刻稱帥,正是天時地利人和俱全,也早點安了肖翼的心!”

阿麥微笑不語,她知徐靜既這樣說便是已有了計較。果然,六月十五軍議的時候,薛武帶頭跪請阿麥稱帥,再加上冀州守將肖翼從一旁力勸,阿麥幾次推辭不下,終於點頭答應稱帥。

自此,冀州軍正式編入江北軍,江北軍的兵力擴充到七萬餘人,從原先步、騎、新軍三個軍種二十營的編制擴充至三十營的編制,每營的平均兵力是兩千餘人。賀言昭、張生和黑麪分任三軍統領,三十個營由九十名將官分別率領,其中有正將、副將和校尉各三名。肖翼、薛武、莫海分任江北軍副元帥,這三人是阿麥的副手,阿麥不在時可代替她主持江北軍全軍的事務。

九月初,阿麥留步兵統領賀言昭守青州,自己則帶了江北軍軍部遷往冀州。百里飛龍陘內正是色彩最爲豔麗的時候,綠的沉靜,紅的灼目,黃的絢爛,美得攝人心魄。道路時寬時窄,待走到最爲狹窄處,勉強容得幾騎並行,兩側都是豎直挺立高有千仞的絕壁。擡頭仰望,只餘帶寬的碧空清澈如洗,乾淨得不沾一點塵埃。一進這樣的道路,讓人不由得警覺起來,這樣的場所是最適合設伏的,若是在這裡遭遇敵軍,怕是隻有被動挨打的份兒而無還手之力了。

直到走出這段峽谷,視線才又豁然開朗,衆人皆不約而同地長出了口氣。薛武在一旁指着不遠處的一處關口介紹道:“此處是飛龍峪,從此向南便是南太行了。南邊幾十裡便是甸子樑,方圓足有百十里,是塊練騎兵的好地,現在正被唐將軍的清風寨佔着呢。”

薛武所說的甸子樑阿麥早已有所耳聞,其實就是一種山地地形。它四周陡峻,山頂卻是坦蕩如砥的大草甸子,面積極爲廣闊,草甸茂盛,如同西胡草原一般,當地人習慣稱這樣的山爲甸子樑。

阿麥順着薛武所指的方向望過去,這個時候,唐紹義是否就在那草甸之上?他一直說要練出一支叫韃子聞風喪膽的騎兵來,可南夏曆來少馬,養騎兵又最耗財力物力,若要建一支足以與北漠相對抗的騎兵談何容易!

阿麥輕輕地嘆了口氣,如果那樣簡單,她也不會把腦筋動到父親筆記中所說的火槍火炮上去了。

大軍到達冀州時已過重陽,阿麥及軍中幾個首要將領進駐冀州,而大軍則駐紮在冀州城外。因阿麥早已決定將冀州作爲江北軍的根基所在,所以東西兩處大營的地址早在六月底時便選好,木石等建材在大軍到達前便已開始籌集,現在已陸陸續續運到,建房的工匠小工等也俱都集齊。李少朝奉命督造新軍營房,生怕不能按時完工,又從軍中挑了些會蓋房的士兵過來幫忙,以保證趕在天寒之前讓各營士兵都能遷入營房。

與身爲軍事要衝的青州城相比,冀州城則要繁華許多,雖比不上泰興、盛都之地,卻也是江北數得上的大城,又因近年來一直未受戰火荼毒,城中百姓民風開放,生活很是富庶。

阿麥與江北軍衆將一同入城,引得許多百姓夾在街道兩旁爭相觀看。這些百姓聽聞這黑衣亮甲冷麪小將便是那大敗韃子的江北軍元帥,不由得均是又驚又嘆,更有不少年輕女子見着阿麥長得俊秀異常,一時芳心大亂。

阿麥身側的莫海瞧得可樂,湊近了阿麥身側幾步,低聲玩笑道:“元帥,您看看,咱們這許多人,可他們卻只顧盯着您一個人瞧,讓咱們大夥只恨爹媽沒把自己生得俊些!”

阿麥聞言淡淡地笑了笑,這個淺淡的笑容引得旁邊的少女們捂着胸口一陣驚呼,有那膽大的,竟將手帕系成結,直往阿麥身上扔了過來。阿麥下意識微微閃身避過,誰知緊接着又有幾條手帕擲了過來。

因林敏慎要護衛阿麥的安全,所以一直策馬緊伴在阿麥馬側,見狀忍不住嗤笑出聲,低聲道:“若是暗器,我還能幫你攔了,可這些都是美人恩,我是萬萬不敢擋的。”

阿麥目不斜視,冷麪不語,見擲手帕的人多幹脆也不再躲閃,只挺直了脊背端坐在馬上,任由那些帶着脂粉香氣的手帕砸到自己身上。

擁擠的人羣之中,一個身材苗條的紅衣女子頗爲打眼。她五官端正,目光明亮,豔麗的眉眼之中卻帶出幾分英武之氣,也並不像周圍女子那般狂熱,只目光一直緊緊地鎖在阿麥身上,似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這個就是那阿麥了?”

一直跟在紅衣女子身後護衛的那個健碩漢子聽了,只道是在和自己說話,又因人多嘈雜未能聽清內容,忙大聲問道:“大當……”

只那“當”字剛一出口,紅衣女子便極快地回頭橫了那漢子一眼,嚇得那漢子急忙改口道:“大小姐,你有什麼吩咐?”

紅衣女子眼中猶有不悅之色,不過卻也未答那漢子的話,只轉回頭繼續去看馬上的阿麥等人。那漢子既苦惱又無奈地撓了撓腦袋,見江北軍諸將的身影俱已經走遠,忍不住又問紅衣女子道:“大,大小姐,咱們怎麼辦?”

紅衣女子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說道:“跟上去看看!”

說着擠開人羣向前走去,那漢子生怕她出事,連忙在後面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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