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日下午,遊逸讓人傳話給安語然,讓她早點吃晚飯,晚上去逛夜市,放河燈。安語然頗爲雀躍,這半個多月把她悶死了,若不是與遊逸有約法三章,她早就忍不住女扮男裝溜出去玩了!
今天因是中元節,比平時更熱鬧,這條摩韻城東最繁華的街道上,可說是人流如潮、摩肩接踵了。路上不少成對兒成羣的人,也有人頗爲不懷好意地在人羣中來回穿行。遊逸在安語然外側走着,前面則有四寶、六福兩個小廝走在一米開外。
安語然心說,姐現在算有私人保鏢開道了。
他們出來的早,此時天色還亮。已經有不少鋪子在賣各式河燈了,大多是大同小異的各色荷花燈或五色紙船的形狀,也有些是宮殿樓閣的樣子。
安語然轉眼瞧見一個捏麪人的老伯,便快步走近了看他捏。
老伯手指雖然粗大,卻非常地靈巧。只見他不時地揪起一塊兒彩色麪糰,這裡一按那裡一捏,有時搓有時揉。沒幾分鐘,一個盛裝美女漸漸成形,除了臉部還沒有五官,已經能看出窈窕的身姿,服飾也相當的華麗,配色也協調極了。
安語然一邊看一邊和老伯聊起來了:“老伯你手藝真好!”
“夫人過獎了。”老伯擡頭看看遊逸與安語然,低頭繼續捏着麪人。
麪人的身子做好以後,老伯開始使用工具細細地做麪人的五官。很快,一個微型的絕色佳人就出現在老伯的手中,最最難得的是,麪人眼神非常靈動,全不似安語然以前看到的麪人捏得那般呆板。
遊逸突然問道:“老伯可否照着人的樣子現捏?”
老伯笑道:“可以啊,公子是要照誰的樣子捏?”
“就照我們兩個的樣子捏。”
安語然搶着道:“好啊,先捏我的!”
“行,夫人稍等片刻,老頭很快就捏好了。”老伯把捏面美人往面前的架子上一插,拿起一根新的竹籤,往上包上一個麪糰後就開始捏起來。
安語然不放心地說:“老伯,你可捏得慢些,仔細些,要儘量捏的像我,這位公子會給雙倍的錢。”
老伯笑呵呵地說:“保證像。夫人儘管放心吧!”
遊逸湊近安語然耳邊,悄聲道:“你不能叫我‘這位公子’,別忘了約法三章第二條。”
安語然撇撇嘴,也悄聲道:“當着一個捏麪人的老伯還用裝嗎?”
遊逸提醒她:“別忘了約定是當着‘外人’的面。”
十來分鐘過去了,老伯已經捏好,麪人果然活靈活現,和安語然一摸一樣,眼神也和那個美人一樣靈動,腳邊還跟着一條灰色小狗,正是狗二那貨。
她心中歡喜,正要伸手拿過來,遊逸卻搶在她前面把那麪人拿走:“好了,老伯接下來你按我的樣子捏吧。”
安語然嚴重不滿地說:“這是我的麪人啊!”
“接下來捏的纔是你的。”
“我纔不要你那個臭麪人呢!”
遊逸壞壞地笑道:“那正好,兩個都是我的了。”
“憑什麼?”老伯捏完第二個麪人,安語然便搶了過來:“你把我的麪人還給我,不然我回去給你的麪人上面畫鬼臉。”
遊逸卻對安語然的威脅充耳不聞,付了雙倍捏麪人的錢。
要走的時候,他忽然拉起她的手。安語然試圖抽回來,他卻拉緊不放,輕聲道:“人多,別走散了。”
明知道他說得不過是個藉口,她卻放鬆了力量,默然接受了。他的掌心寬大而溫熱,將她小小的手完全包容。他們牽着手慢慢走着,一時之間,周圍喧擾的人流彷彿都與他們無關了,只有那掌心的溫度纔是真切的依靠。
是不是可以?相信他?依靠他,也成爲他的依靠?
安語然不知道,她只覺得此時拉着他的手,讓她感覺安心。在這個舉目無親的異世,安心的感覺有多可貴?只有同樣孤獨的離人才能體會吧……
日已西沉,暮色漸濃,街上的鋪子爭相點起燈火,倒是把這一條街都照得通明,完全不影響人們購買物品。
就這麼走在路上時,安語然眼角瞥見了一個穿着粉色深衣的高大男子。穿粉色衣袍的男子不多見,所以安語然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意外發現竟然是那天好心提醒她的桃花美男!
不知爲何,他今日給安語然的感覺卻和那天有點不同……
他嘴角的弧度多了幾分妖嬈,那對墨黑的鳳眸裡更是有着說不盡的風流。他從對面方向走過來,視線下垂有意無意地看了安語然與遊逸交握的手一眼。他們快要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突然衝她笑了笑,還眨了下左眼。
他也認出她來了。可是今天她是女裝!
安語然越想卻奇怪,再回頭看去,卻已經看不到穿粉色衣袍的背影了,滿眼都是熙熙攘攘的行人……
再轉頭回來時,遊逸問她:“怎麼了?找什麼?”
“沒什麼,剛纔看見個河燈,好像挺有趣。”爲了女扮男裝溜出去的事他們吵過架,安語然覺得還是不要和他提起那天的事爲好,免得破壞氣氛。
“那就去買來放吧。”遊逸拉着安語然回頭去買河燈。
路邊的一條小巷子裡,站着數個身影。居中一個年齡不大的女子,穿着一身紫色窄袖緞衫,淺紫長裙,衣飾華貴繡工精緻。她冷冷地看着安語然的背影:“見雪,她要去放河燈呢。你也去買個河燈放吧。”
被稱爲見雪的婢女應了聲便匆匆走出小巷。
遊逸與安語然買了河燈,坐上馬車去了城西的摩韻河邊。已經有許多人放了河燈,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河中燈火閃爍,順着夜色下的黑色河水晃晃悠悠地漂向城東下游。
安語然剛下了馬車,便聽到一個有幾分油滑的男人聲音:“喲,這不是遊公子嘛!遊公子帶夫人出來放河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