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語然急忙低聲對柯嶺說:“我的銀票被剛纔那人偷了, 快去找他。”
她與柯嶺回頭向來路找去,疾步走了數分鐘後,一直到了與另一條小路相交的街口, 也沒有找到那個穿舊袍子的矮小身影, 想來那偷兒已經穿小路或是從某處的後門走了。
安語然懊惱不已, 她一心只想着尋到安全的落腳處, 別被敖天燁的人找到, 卻沒提防小偷。要知道像他們這樣的外地人,是最容易被偷兒盯上的了。
柯嶺安慰她道:“還好,我身上還有幾十兩銀子, 是那日你讓我買餅去時給我的。”
安語然氣道:“那可是七百多兩銀票啊!”她當了茱萸金環才換來八百兩銀票,租車與這一路上的食宿花費加起來也不過五十多兩而已, 剩下的足足七百四十兩面額的銀票, 全都被那偷兒偷去了。她本還指望着靠這筆錢隱居起來呢!
狗二見她氣惱, 用舌頭舔了舔她的手,以示安慰。這貨最近能吃會睡, 長得很快,現在擡起頭來已經能輕易碰到她的手背了。自從離開摩韻城起,它就被染成了土黃色,而隨着換毛與染色的掉落,它在安語然離開榆雲鎮, 向連岐而來時, 又逐漸變回了白色。
安語然輕拍狗二的頭, 表示接受它的安慰, 瞧着它水汪汪的藍眼睛, 心中一動,突然有了個想法。
她取下背囊, 讓狗二聞,特別是開口的附近。背囊上除了她的氣味,剩下的便是剛纔那偷兒的氣味了。
狗二聞了一下背囊,聞到了裡面食物的味道,還以爲安語然要給它吃什麼呢,便直接把頭拱進了背囊裡。
安語然被它這舉動弄得哭笑不得,趕緊把這吃貨的腦袋拉出來,再次讓它嗅聞開口附近的味道,隨後就把背囊揹回身後,推着狗二在前面帶路。
狗二不明所以地兜了個圈子,又回頭看向安語然。安語然再次給它聞了一下,它還是茫然不知的樣子。
安語然有些失望,到底是沒有經過訓練,看來不能指望它現在就能派上警犬的作用了。只是她還是有些不死心,想着做最後一次努力。她第三次把背囊取下,讓狗二聞了聞,再背好背囊,推狗二走。
狗二原地兜了一圈,見安語然一直示意它先走,便慢慢地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安語然與柯嶺都跟了上來,就繼續往前走去。
柯嶺看得莫名其妙,低聲問安語然:“你讓它做什麼?”
安語然道:“我想讓它聞着味道去找到那偷兒,不知道行不行……”
柯嶺道:“我只知道有讓狗去找回打中的野兔野鳥的,沒見過讓狗去找偷兒的。”
安語然聳聳肩:“我見別人做過,不過那些狗都經過專門的訓練,狗二我沒訓練過。但是現在也沒其他法子,姑且試試看吧。”
他們跟着狗二一路行去,狗二到了某個店鋪的門口時,突然轉了個彎,探頭探腦地朝店鋪內走去,到了店門口時又回頭看看安語然。它知道若不是跟着人,自己獨自一狗跑進店裡,可是要被掃帚拖把之類的東西趕出來的。
安語然幾步趕上,跨入店內。狗二跟着也進了店鋪,向着店堂深處跑去。
這是一家挺大的衣料鋪,店堂比較深,對面有門可以直接通向後面的另一條街道。
安語然就從來沒見過狗二這貨對賣吃食以外的店鋪感興趣過,此時見它進了衣料鋪子,就覺得有戲,再看到出門就是另一條街了,更是信心大增,心知狗二很可能是在這家店鋪門口聞到那偷兒留下的氣味了!
她與柯嶺跟着狗二穿過衣料鋪子,沿着街道向南走了不久,在下一個路口轉向東面而行,穿過幾條小街道後,又走上了一條大街道。
柯嶺半信半疑地問道:“它真的知道那偷兒在哪裡?”
安語然也沒百分百的把握。她一邊在街上的人羣中仔細搜尋,一邊回答道:“跟着它走不就知道了。”
很快,她看見了前面一個穿着灰暗袍子的矮小背影,正低頭匆匆地走着。她露出一個微笑,把頭側向柯嶺,低聲問:“看到了嗎?”
柯嶺也瞧見了那個人:“看到了。”
安語然盯着那人背影道:“你先到他前面攔着他。”
柯嶺大步趕上去,走到那人前面幾步後,突然橫跨一步攔在他面前。那人擡頭一看,嚇了一跳,轉身就想向後走,卻見到笑容滿面的安語然就站在他身後數步的地方,還有條白色大狗攔住了他側面方向。
那偷兒有瞬間的慌亂,但很快便平靜了下來,陪着笑道:“兩位公子,找在下有什麼事嗎?”
安語然哼了一聲,壓低聲線粗聲道:“你把剛纔從我這兒偷去的錢還給我。”
那偷兒驚訝地問道:“什麼錢?在下清清白白的,可從來沒有偷過公子的錢啊!”
安語然冷冷道:“別裝蒜,你要是再裝,我就直接報官。”看此人這麼冷靜,多半是個慣偷,自然是不敢去衙門的。
這條街道往來的人不少,這會兒已經疏疏落落地圍起一圈看熱鬧的人了。
那偷兒卻一點不怕,反而大聲道:“在下好好地在這路上走,從來就沒見過兩位公子。公子怎麼能空口誣賴在下偷錢了呢?在下身上根本就沒有公子的銀票,不信公子可以搜啊!”
安語然輕輕一笑:“我自剛纔起就只是說你偷了我的錢,從來就沒說過‘銀票’二字。你若是沒有偷過,怎麼知道我少了的是銀票不是銀子呢?”
那偷兒仍強辯道:“在下是看公子品貌,自然不會只帶幾兩銀子在身上。反正在下身上不管銀子還是銀票都是沒有的。”
安語然哼了一聲:“你偷了錢之後馬上找地方藏起來了,自然有恃無恐。現在即使搜你身上,也是找不出的。”
那偷兒一臉得意道:“沒有證據,公子怎麼好說在下偷了你的錢呢?”
圍觀的人羣中,有人起鬨道:“報官去!”
安語然微微皺了皺眉,她可不想真的報官,只是想嚇唬嚇唬這偷兒,讓他把錢還出來而已。
本來她就是想在這連岐城裡悄悄尋個地方隱居,越少與人接觸越好。這一去衙門,雖然能把這偷兒關起來,她也少不了要簽字畫押,說清楚自己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差人知道她是外地人,說不定還要她拿出路引來,說清目前暫住的地方之類的。
她在來連岐的路上,曾拜託王貴找人,做了一張路引,入城時守衛看得不細,就混過去了。但這畢竟是假的,萬一被衙門裡的差人看出來就麻煩了。這會兒圍觀的人越聚越多,也是個大麻煩,她根本不想引起這麼多人的注目。
那偷兒頗會察言觀色,見她聽到別人說報官反而有些猶豫的神色,就更大聲地說:“報官就報官,在下本是清白的,到了衙門也不怕!”
安語然被他的無恥氣到了:“那就走吧,一起去衙門,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清白的。”
那偷兒愣了愣,嘴上雖道:“去就去。”卻並不邁步。
安語然知道他是在硬撐,冷笑道:“那走啊。”
那偷兒道:“你先走啊。”
安語然道:“我初來此地,怎麼知道衙門在哪裡?自然是你先帶路了。”
那偷兒還是不走:“在下好好地走着路,是公子說在下偷了錢的,自然是公子先走。”
剛纔起鬨那人熱心地插嘴道:“沿這條街向北走,第二個街口右轉,第三個街口過了就是衙門了。公子若是不認識路,在下可以帶路的。”
安語然與那偷兒一起轉頭對那人吼道:“要你多嘴!”
那人很是莫名地眨眨眼,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嘴在哪兒了。
這時,人羣外響起一個聲音:“讓開,讓開!”
圍觀的人向兩邊分開,兩個身穿暗紅色號衣的巡捕走了進來,走在前面的巡捕略高一些,開口便問:“是誰要去衙門?”
那偷兒暗暗叫苦,這會兒人羣又合圍成了一圈,想溜也沒地方溜,只好側轉了身子,不給巡捕看到正臉。當先的高巡捕卻已經認出了這偷兒,嘿嘿一笑:“周樸,又是你!怎麼,昨晚又手癢了?”
周樸面露尷尬神色,並不答話。
安語然走上兩步,粗聲道:“這人剛纔突然從背後撞了在下,偷了在下的錢。請巡捕大哥主持公道,讓他還給在下。”她見這偷兒果然是慣犯,巡捕都認識他,正好在這街上拿回銀票,省的去衙門旁生枝節。
周樸卻道:“在下可沒偷公子的錢。”
“你還抵賴?這裡的人都聽見你說漏嘴,在下沒說過‘銀票’,只說你偷了在下的錢,你剛纔卻說身上沒有在下的‘銀票’……”
站在靠後的略胖一些的巡捕打斷了他倆的爭論:“行了,回衙門去說。”
安語然雖然不情願,但此時形勢,若是不去衙門,恐怕要不回銀票。而且身爲被偷錢的一方,若是堅持不去衙門,反倒惹人懷疑。無奈之下,她只得對柯嶺道:“你先回客棧吧。我去次衙門,拿回銀票就來找你。”
柯嶺卻不放心她獨自去衙門:“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