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三日,遊逸收到華親王邀請他去王府賞菊喝酒小聚的請柬,知道老狐狸這是有事要找他了。
這段時間,遊逸內心越來越焦慮,卻還要在人前維持冷靜自持的樣子。安語然已經失蹤快一個月了,他也派人找了許多地方,卻始終沒有她的消息。
他已經失眠很久,只有極困極累時才能睡着幾個時辰,卻總是做着她正在被人傷害的噩夢醒來。
他無事時便躺在霖院的牀上看她的畫,這裡是她的氣息最濃的地方……枕頭和被單他都不許樂靈樂巧拿去洗。
她爲何沒有帶走自己的畫?是因爲她是被強行帶走的嗎?不,那晚下着大雨,她是帶不走那些畫才留下它們的。
也許她是自願跟別人走的——因爲自己囚禁了她。
他派出的人雖然沒有安語然的消息,卻帶回另一個消息——有人開始在摩韻城以及周邊城鎮內酒樓飯肆、茶館客棧包括賭坊青樓等三教九流聚集之處,千金懸賞尋找一個十五歲左右的金褐色眼睛的女子或者是少年。雖然她一直被藏得很好,但不排除有見過她的人因爲重金而去告密。
在去華親王府的路上,遊逸疲倦地閉上眼,靠在馬車車壁上假寐。默默思忖,還有誰也在找她?那人目的何在?
到了王府,管家引他去了一個小花園,園中各種名貴菊花盛放,綠白黃紫紅粉,各色爭豔。遊逸根本無心賞菊,匆匆走到園中涼亭中坐下。
不久,華親王敖天燁姍姍而來。遊逸起身行禮,敖天燁擺手道:“睿淇免禮。”
僕人在涼亭中擺上酒菜便退下了。
敖天燁不說正事,卻與遊逸說起觀菊來:“睿淇,金秋十月,正是賞菊觀花之時。今天是約你來看花的。還有這酒,可是菊花泡製的,你來喝喝看。”
遊逸倒了杯菊花酒,敬了敖天燁。他心知敖天燁不會只是約自己來賞菊喝酒的,卻也只能順着這老狐狸的話說:“時至深秋,百花盡謝,唯有菊花能凌風霜而不凋,獨立盛放,確實不是尋常的花。”
敖天燁呵呵笑着:“你看本王這菊園中,各色菊花爭奇鬥豔,現在正是賞花的最好時間了。本王所擁有的菊花品種之多,京城裡可是數一數二的,有些名種恐怕御花園裡也未必有啊!”
“王爺愛菊,舉城皆知。”遊逸順口說了句。
敖天燁鷹目一閃,微笑着說:“本王愛菊,睿淇愛的卻是美玉。”
遊逸心中一震,擡眼看向敖天燁,知道他說得是林薇珏。
他索性便直說:“睿淇內子的閨名中,恰好是有個珏字。內子已經失蹤一個多月,睿淇派人尋找無果。王爺在摩韻城裡勢力深厚,耳目衆多,不知可有相關線索?”
敖天燁無奈地搖頭:“摩韻城這麼大,一個小小女子在其中失蹤,即使本王耳目衆多,也不易找到。更何況如果是被人囚於密室甚至是已經毀屍滅跡的話……毫無頭緒,難啊……”
他把“囚於密室”與“毀屍滅跡”字音咬的略重。
遊逸的呼吸停了一瞬,老狐狸在暗示什麼?
敖天燁卻嘆了口氣,突然換了話題:“睿淇往年一直是負責爲本王收購米糧。今年本來韻南洪災、蠻民暴.亂,造成糧食欠收,最終能夠收購足量米糧,全靠了你在韻國南北奔波,甚至還去了次蓮國收購不足部分。本王覺得你雖然還年輕,卻已經足堪大任。”
遊逸暗暗捏緊了拳頭,雖心急如焚,卻也只能說:“睿淇年輕識淺,能力淺薄,不善經營。這次只是因爲本來遊家就在各地有不少米糧莊行,這才堪堪收足,純粹只是僥倖而已。父親當年突然逝去,交到我手裡的家業,卻被……我實在有愧於父,更不敢接受王爺重託,怕辜負了王爺的期望。”
敖天燁微笑着說:“你不用太過謙虛,少年人愛玩很正常,但你成婚後已漸漸沉穩許多。睿淇的能力本王都看在眼裡,本王對你是可是相當倚重的。”
“王爺過譽了。”
敖天燁倒了杯酒,悠悠地喝了,然後用一對鷹目灼灼的盯着遊逸,口中卻彷彿不經意似的說:“這次呢,有些貨要從韻北運到西郊。本王需要可靠有力的人去督運。這事就交給睿淇你了。”
遊逸知道,所謂的有些貨是指在韻北邊境,從昰國走私來的軍用武器裝備。所謂的西郊,其實離摩韻城頗有些距離,並非真正的城郊,而是敖天燁私軍的駐地。
遊家從遊父開始就一直只是負責糧草和黃金,從來也沒有涉及過武器裝備的走私。現在敖天燁卻是把遊家越拉越近。他根本不願涉及這麼深。原來他可以推說自己只是與華親王有米糧生意來往,名義上華親王也在遊家產業有入股,所以那些黃金也可以解釋爲紅利。
但是走私武器裝備完全不同,那是直接參與逆謀了。
只是,現在的形勢根本不容他拒絕!老狐狸起初說的那些關於安語然的暗示讓他渾身發冷,手心冒汗。老狐狸絕不會無的放矢地與他說起安語然的事情,難道她的失蹤與老狐狸有關?還是他已經找到她的線索,甚至是已經找到她本人了?她是不是被老狐狸囚於某處了……
遊逸已經笑不出來了,捏着拳頭,努力保持平靜地說道:“睿淇一定會辦好此事的。”
敖天燁聽他答應了,便哈哈大笑:“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