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個星期,安語然呆在泊燕居養傷。最初兩天,遊逸謹守於禮,一直睡在外間榻上。安語然便漸漸放下了戒備,閒來無事繪畫養貓逗狗二。
接着遊逸離開摩韻城十多天的時間,說是外地的生意需要他親自去一次。就算他住在遊府的那兩天,白天都不在泊燕居,想來是遊家產業太多,事務繁忙。安語然倒是對林大小姐爲何不肯嫁給他越來越好奇,這人除了大男子主義外,似乎並無其他不良之處。與他相處久了,反而覺得他有些地方頗爲細緻體貼……
轉眼就八月初一了,華親王世子慶賀生辰,華親王在家辦了家宴,宴請諸多親王、公侯將相及其家眷。晚上游逸去華親王府赴宴,安語然因爲腳傷無法去。當晚,遊逸因酒醉夜宿華親王府,直到第二日快中午了纔回了次泊燕居,像是通宵沒有睡好的樣子,還補了半天的覺。
安語然已能下牀在房內慢慢走動。見他在榻上睡的香甜,平時冷峻的面容變得平和,眉間疏朗,眼睫濃密,薄薄的脣微抿着,彷彿帶着些微笑意。便拿來紙筆,將他此時睡姿畫了下來,畫時嘴角掛着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微笑。
又過了十多天,時近中秋,安語然腳傷漸愈,已經能慢慢走動。前一天剛下過了雨,今天卻秋日晴好,天高雲淡。她再也不想呆在房內了,便和樂靈一起走出泊燕居,在遊府後院散步。
狗二也好久沒有跑得這麼遠來玩,一路興奮地嗅聞花草,時不時地留下點“痕跡”以標識它的領地。
突然樂靈說:“少夫人,您腳傷還沒全好透,不好多走,回去休息吧!”
從住在泊燕居開始,樂靈一直堅持喊她少夫人,安語然糾正了多次也不肯改。她也拿樂靈這古板性格沒辦法。
安語然回頭笑道:“我都快好了,多走動對恢復反而有好處!”再不多走走,早日恢復晨練的話,她之前辛苦練了半個多月的功就都還給遊逸了。
樂靈臉上掠過一絲焦慮,安語然見到了,雖微覺詫異,卻也沒有多想,只當她是擔心自己腳傷。
不一會兒走到一個叫澄鸝居的院子。這澄鸝居本是無人居住之處,安語然卻意外地發現,今天門口居然有兩個老媽子守着。
兩個老媽子雖然沒見過安語然,見了後面樂靈跟着,便也知道了她是誰,顯得有些無措,互相對看了幾眼。其中一個老媽子說:“少夫人,裡面正在打掃,您就不要進去了,髒亂得很!”
安語然頗爲好奇地問:“打掃?裡面有人住了?住着誰?”
那老媽子稍稍猶豫了下,說道:“回夫人,是少爺的遠房親戚。”
安語然對這個答案有點吃驚,爲何遊逸的遠親來家裡了,她卻完全不知情?雖然她是個冒牌的夫人,好歹要知會她一聲吧?不然要是碰到了,她該怎麼“演戲”呢?她點點頭,雙眉微微皺起繼續問:“是什麼遠親?怎麼稱呼?”
老媽子答道:“是先老夫人的遠房侄女,嫣姝姑娘,在遊府暫住的。”
“沒有其他親戚陪着來嗎?嫣姝姑娘是何時住進來的?”
老媽子搖搖頭:“沒有,就嫣姝姑娘一個兒,帶着四個丫鬟。前幾天剛住進來的……”
安語然猶豫了下,若是她一直不知道嫣姝住進來也就罷了,現在都到澄鸝居門口了,她這個冒牌“表嫂”於情於理也不能轉身就走吧?於是她道:“嫣姝姑娘一個人遠道而來投親,孤苦伶仃的也沒人照顧,我作嫂嫂的也應該去看看她。”說着就向澄鸝居里面走去。
那答話的老媽子向另一個老媽子使了個眼色,自己跟着安語然後面進了澄鸝居,另一個老媽子則綴在後面,等她們進去後,快步離開了。
安語然一行很快到了澄鸝居的主屋門口,之前答話的老媽子道:“奴婢進去通報一下,讓嫣姝姑娘出來迎夫人,夫人在此稍候。”
老媽子進去了一會兒就出來了:“夫人,嫣姝姑娘說是整理一下就出來迎夫人。”
安語然心想也許她正在沐浴或是更衣,有不便之處,便在院子裡坐下逗狗二玩。
誰知等了小半個時辰,那個嫣姝表妹還沒出來。安語然已經開始覺得整件事情有些怪異,按照情理來說,本該是作表妹的先來拜見自己這個“表嫂”纔對。現在自己親自上門拜訪,她卻搭着架子遲遲不出來。這個表妹可不太單純!
而遊逸又爲何要瞞着自己嫣姝住進遊府的事實?其心思不言而喻。
她察覺到這個事實,心裡不知爲何極不舒服,便站起來冷冷地說:“既然表妹現在不方便,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什麼需要添置的東西就打發人過來說一聲。”
她剛走出幾步,身後就有個軟糯甜美、嬌柔婉轉的聲音說道:“嫣姝真是該死,想着嫂嫂來了不能失禮,慌慌張張地梳妝打扮,卻不料反而怠慢了嫂嫂,嫣姝這就跪下向嫂嫂賠罪!”
安語然轉身,看到一個年齡不大,大概十五六歲的女子。
這女子有着白皙的皮膚,粉紅的臉頰,瑤鼻如柱,櫻口嬌紅,身材窈娜,玲瓏有致。穿着一身顏色豔麗,做工繁複的粉紅衫裙,一頭烏黑亮澤的頭髮盤在頭頂,戴的首飾雖然不多,卻顯得華貴高雅。此時她彎彎細細的眉毛微微皺着,含情的雙眼帶着委屈,長而濃密的睫毛撲扇着,似乎馬上就要掉下淚來。
眼看着這個嬌媚美人提着裙襬正向地上跪去,安語然嚇了一跳,要不要這麼誇張的?她趕緊說:“這點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表妹根本不用跪下賠罪。”
嫣姝卻硬是跪了下去:“嫂嫂不原諒妹妹,妹妹就一直跪着。”
安語然冷眼看着她,心中好笑,自己明明什麼責怪她的話都沒說,這嫣姝表妹卻硬要跪在地上,倒鬧得她好像一個惡婦似的,因爲一點小事就罰跪自己的小姑子。自己第一次見她,她就如此做作,自然是爲了之後可以在遊逸面前哭訴。
她淡淡地說道:“我本就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也沒有怪罪抱怨於你,根本談不上原諒還是不原諒。表妹若是自己喜歡跪着,我也沒法攔着,但也別當着我的面兒跪,更不要小題大作,胡說成我讓你跪的。”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澄鸝居,再也不看地上的嫣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