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琦在一張兩米的大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看着頭頂的粉色幔帳更覺心煩。她穿着半透明的睡衣下了牀,想到睡在隔壁的文華猶豫許久,才終於在身上披了一件外套,走出去。
樹大招風,比起雲家差得多的文家也不像雲家長房那般戒備森嚴。雲琦出了房門,走廊裡靜靜的一個人也沒有,雖然有監控系統,但云琦卻視若無物,直接就去敲文華的房門。
剛敲了兩聲,裡面的人沒有問話直接就開了門。但文華站在門口卻沒有讓雲琦進去的意思,只是有些冷漠地問,“有什麼事情嗎?”
雲琦倒是早就習慣了文華拒人於千里之外,她踮起腳尖勾住文華的脖子,呵氣如蘭,“華,明天陪我好不好?”
文華皺了皺眉頭,忽然腦中掠過今天那帶走紫鑽戒指的女子,心不由得一跳。他推開雲琦,“看情況吧,今天的事情有些突然,你快去休息。”
雖然文華的聲音依舊冷漠,但云琦心裡還是覺得安慰了許多。她閉上眼,將嫣紅的脣輕輕向上擡了擡,但卻沒有像以往那樣等到文華的親吻。
這墨綠色眼睛的俊美男人只是拍拍她的臉說:“回去吧。”緊接着就關上了門。
雲琦愣愣地站在文華門外,心卻慢慢被恐慌淹沒……
紐約·雲家別墅
不知是不是因爲我說要談談訂婚的事情,總之文華並沒有拒絕我的邀約。地點在一個偏僻的小酒吧裡,我在離酒吧遠遠的地方就下了車。
穿着毫不起眼的長袖衫,戴着一頂壓得低低的棒球帽走過人潮熙攘的大街,拐進那家小酒吧。酒吧提前就被包下了,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
我走進去看見文華一臉不耐煩地坐在酒吧一角。酒吧裡雖然放着舒緩的音樂,但卻依然不能緩解他的不耐。我走過去摘下帽子毫不吝嗇地笑道:“我應該沒來晚,怎麼,這麼不耐煩等我?”
“說吧,叫我來幹什麼?”
他顯然還在爲昨天我破壞他的訂婚典禮而惱怒。我坐下後卻收起笑容,十分嚴肅地說:“文華,我雲錦嵐欠了你很多。但是這輩子我依然無法償還。雖然你可能已經把這些忘了,但我卻不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
聽了我的話,文華哈哈大笑起來,“雲小姐,你是在耍我的吧?昨天你已經毀了我的訂婚,我的訂婚戒指都被你戴到手上了,你還沒玩夠?”
我默默地聽着他的諷刺,等他笑夠了,我才很認真地說:“文華,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還是要說,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
“哦……”他抱着胸,看着我忽然笑着說,“既然我的訂婚戒指陰差陽錯的戴到了你的手上,那麼……”
他起身,一手支着桌子,彎腰和我對視,另一隻手拉起我一縷頭髮,“雲錦嵐,其實你比雲琦漂亮,也比雲琦有價值多了,不如,你就把你自己給我吧。”
我一呆,條件反射地豁然起身,好在文華及時鬆手,那縷頭髮只被揪下了幾根。片刻後,我又重重坐回去,平整了呼吸說:“我剛剛已經說了,我欠你的那樣東西,這輩子我仍然無法償還,所以,請換一個。”
“哈哈,原來你欠我的就是你自己。”
他又像是聽了什麼笑話般笑起來,但我忽然間感到哀傷。或許是我的樣子太過詭異,太不符合我在公衆心目中的樣子。他停下諷刺的笑,也坐下來,伸出一隻手擡起我的下巴,“那麼,雲錦嵐,我要你的雅蘭,你,給嗎?”
“給。”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這回換他驚訝了。他眼中光芒閃爍不定,手也收了回去。
過了許久才聽他淡淡地說:“我也看出來了,那枚戒指對你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其實我已經原諒你了。剛纔只是隨便說說。”
我悲慼的一笑,看着今世的他深綠色的眼睛,“文華你聽好了,除了我自己,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如果合理,那麼你要一,我給二;如果不合理,只要你說‘要’,我也會拼盡一切,滿足你!”
曾經,
宇文舜華曾兩度對我說:“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如果合理,那麼你要一,我給二;如果不合理,只要你說‘要’,我也會爲你做一個昏君,滿足你!”
而今日,我終於也對他說了類似的話。只不過我依然沒有他當時的決絕。我還有自私,我還要去找我的翔,所以,文華對不起,我不能把自己給你。
“你……是說真的?”
文華聽了眉頭緊皺,忽而又像是孩子發現了什麼好玩的玩具般,看着我笑起來。就在我忐忑不安時,他站起來,一把把我從椅子上拉起來——
“那就讓我看看你能不能做到你說的!”
接下來的五七個小時裡,我被文華拉着進了一家又一家店。七個小時後我已是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原來的半長黑色捲髮變成了垂到腰際的順直黑色長髮。身上的長袖衫加寬大牛仔褲也變成了花花綠綠的連衣裙。耳朵上的鑽石耳釘被換成了色彩鮮豔的糖果耳墜,手腕上也被掛了幾個色彩鮮豔的鐲子。
當我們再次回到那家小酒吧時,文華看着我笑得好不歡暢。我知道他這是在故意整我,但我卻只是嘆口氣。比起我對他做的事情,這些根本不算什麼。
“真不知道你這樣子被記者拍到了會怎麼樣。”
他一邊說着,一邊像是習慣性地撩起我鬢邊的頭髮。但就在他剛做完這個動作時,手卻是一滯。我微低了頭,卻並沒有後退,也沒有拒絕他的觸碰,只是小聲說:“你不會這麼做的,我知道。”
他不再說話,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而後揚長而去。我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才低着頭出了酒吧,在幾個穿着便衣的保鏢的護送下鑽進自家的車裡。
和文華分開後,我一回到雲家的別墅,常叔和雲姐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均是一副驚訝到極點的表情。不只是他們,家裡的傭人也忍不住偷偷看我,但我卻恍若不知。
去洗了澡換了衣服出來,我就又一身黑色的工作服,頭髮就這麼散着,坐車去了紐約市中心的公司。文華他不是要我的雅蘭嗎?給他也不是什麼大事。
等我在公司把一些重要的資料都整理一遍之後,已經是次日中午。
再次回到紐約市郊的雲家別墅時,我忽然對身邊的常叔說:“常叔,你幫我通知一下董事們,三天後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讓他們務必全部到場。對了,明天再幫我約一次文華,地點還是那個小酒吧。”
而常叔直到現在才問,“小姐,您真的要把雅蘭……那文家的小子——”
“不用說了,他要什麼我都會給的。”
我說着拖着疲憊的身體往自己的臥室走。就當我走到半路時,猛然聽到有兩個小女傭正在小聲地議論。雖然聽不清她們全部的話,但我卻聽到了這麼一句——
“你有沒有覺得小姐一天比一天漂亮?”
這一句話像是一顆石子投進了我的心湖。我立即跑進臥室,衝到鏡子面前,然後就沉默了。
許久,手指捏住自己的臉,我仍有些不相信地扯了扯,直到覺得疼才鬆開手。這張臉……真的是越來越像趙慧靈那張臉了!而這種變化,莫非是我那一絲靈魂入體的緣故?!
如果是的話,那就又一次證明,趙慧靈的一生不是夢,而是真真實實的!
但這一來,我卻是既喜又憂。喜的是又一次證明了那不是個夢境,憂的是若容貌完全恢復,我要怎麼去解釋。難不成要說自己去做了整容手術?開什麼玩笑!
關鍵是再怎麼整形,也整不出趙慧靈的那張臉啊!
算了,這些放以後再想吧。現在我先睡覺,等醒了之後就去問文華,看他有沒有南宮天翔的線索。在這之後,就要忙着把雅蘭轉給文華……
“……嘭嘭嘭……姐姐,姐姐!”
“小少爺,您別……”
……
好吵……
我狠狠皺起眉,但那聲音還不停下,我終於忍不住起身,光腳跑到門那裡用力一腳踹在門上——
“嘭!”
“給我去死!!!”
“……姐姐?姐姐你醒了?”
一聽到外面人對我的稱呼,我一把拉開門揪住文夕的領子丟進屋子,然後又“嘭”一聲把門狠狠關上。
忽然想到自己還穿着睡衣,我又快速爬回牀上蓋住被子,然後凶神惡煞地大吼,“夕年!不對,文夕!你想死嗎?不管你現在記不記得,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送回你老子那裡!”
當然,我說的可不是把他送回文家老頭子那裡,我說的是要把他送回陰間!
“姐姐……”
他倒是一改方纔的囂張,屁顛顛跑過來,趴在我枕頭邊,“姐姐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他一說這話,我更是火氣上頭,但想到還有求於他,我只好先忍下來。他見我翻了個白眼就不再說話,笑嘻嘻地從牛仔褲的口袋裡翻出一個五彩晶絲織就的小錦袋。
我一看那錦袋,已經迅疾出手把錦袋搶到了手裡。也顧不得那麼多,我爬起來,跪在牀上。拉開錦袋的口,把袋口朝下,只聽“譁——”一聲,我的牀眨眼堆滿了小山般的東西。
我連忙把手裡的小錦袋翻過來,這分明就是我的乾坤袋。再看看眼前的這一堆東西:吟鳳劍,天蠶軟金鞭,行走江湖的幾年從各處搜刮來的奇珍異寶,連我當初送給楚凌的千影衣也在裡面,另外還有目前對我而言最有用的一樣東西——霽魚膏。
把那些東西一一收回乾坤袋,我猛然回頭盯住文夕,“你也該給我說明一下了。”
他的眼神閃了幾閃,最後終於脫掉鞋子爬到牀上坐在我的對面,“姐姐,我是夕,冥王的兒子,掌管時間和空間。但是姐姐,你不要再想着南宮天翔了,他不在這個世界,所以姐姐——”
“你說……什麼?”
我多日來的幻想突然被打破,一顆心像是被瞬間冰封。
“……姐姐,我……我……”
我倏地撲過去抓住文夕的手臂,“你說你掌管時間和空間,那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去?要付出什麼代價?什麼代價我都可以給!”
文夕像是被我嚇住了,過了好久才結結巴巴地說:“這……這不能亂來的,不可能的……”
我眼中僅剩下的那一抹光也消失,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耳邊是文夕不停的呼喚,後來似乎又有很多人加入,但我卻覺得我與這個世界已經隔絕了……
紐約州·奧巴尼市
晨曦剛剛呈現,一個十三四的少年像一陣風般刮過走廊,緊接着就聽見“嘭嘭嘭”地敲門聲。
“華哥哥!華哥哥!快開門!救命啊!”
文華聽到門外的叫聲,連忙從牀上爬起來,衣服還沒換就跑去開門。門剛打開,文夕衝進來又是一通大喊。文華連忙叫道:“停停停!你先別急,說清楚,怎麼了?”
文夕這才稍稍冷靜,“華哥哥,姐姐不好了,她昨天和你分開後就去了公司,忙到今天中午纔回來。下午的時候我去了,就見她像是失了魂,誰喊她她都沒有反應,已經一下午加一個晚上了……”
文夕還沒說完,文華返回屋裡,草草換了衣服,拎起文夕就往外走。
自打文夕出生,能讓他喊“姐姐”的就只有一個。文華一想到那高貴美麗像女神般的女子,心就一陣猛跳。文華從來都沒有對哪個女人有過這樣的感覺。僅僅是想起來,就心跳的感覺。
但剛和文夕出門,文華卻忽然清醒過來。他在車前站住,“文夕,雲錦嵐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爲什麼要去?”
文夕這時卻也是急了,聲音有些尖利地叫道:“現在恐怕只有你才能把姐姐叫回來!再晚她的魂魄恐怕就要迷失了,以後就是植物人了!”
“叫?怎麼叫?”
文華聽了這話,一時間也沒想魂魄之說是否真實,他只覺得一股熱流衝上大腦,衝着文夕就吼起來。文夕乾脆也一嗓子吼回去——
“腦殘!你去了叫她一聲‘錦嵐’就行了!還不快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