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熠不以爲意道,“那幹咱們什麼事?如果她們的家人當初沒生攀龍附鳳的心思,她們又如何會落到那樣的處境。”
“你忘記她們是選秀進宮的?”連城輕笑,擡頭,就撞進皇甫熠漆黑明亮,略帶些惱怒的眼睛裡,“是你們皇家害得人家姑娘好不,你若有能耐,進宮請皇上,太后做主,以後別再選秀了!”
“就照你說的辦。”聞言,皇甫熠爽快應聲。
“呃……”連城嘴巴微張,詫異地睜大眼,“你不是開玩笑?當真要進宮與皇上,太后說取消選秀?”
皇甫熠捏捏她的俏鼻,脣角一勾,慢慢笑了,“這有什麼可開玩笑的,我想皇兄也不喜歡那什麼選秀。”稍頓片刻,他修眉微蹙,“但太后那就不好說了,不過,我會竭力說服。”
連城眉眼彎彎,笑如明月,“真要能取消選秀,也是一件好事……我給你說啊,其實有那麼一個國家,是遵行一夫一妻制的,在那裡,男人和女人都可以出外工作,地位平等……”她說的很多,皇甫熠聽得也很認真,“真有那樣的地方?”
“有啊!”連城微笑點頭,“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如果夾個第三者,甚至更多的人,不僅讓彼此間感情亂套,甚至會生出接二連三的事端。”
男人悟性極高,接話道,“就像後宮爭鬥。”
連城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接着打個響指道,“沒錯,就像宮鬥,宅鬥一般,所以啊,我爹就只有我娘一個女人,而我母皇也只有我君父一個男人,還有我們,只有彼此,你覺得這樣是不是更幸福一些?”
某隻被腹黑女不經意地洗腦了,卻絲毫不自知,只見他神色認真,很是鄭重地點了點頭,“你說的在理,只有兩個人的感情纔是最幸福的。”
“好了,既然你也認同我說的話,那就給我記牢了……”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皇甫熠截斷,“記牢什麼?”他明知故問,逗女人玩呢!
挑起他的下巴,連城眨着明眸,勾起脣角,痞痞道,“爺……您說呢?”她的俏皮樣,立時引得男人心癢癢,於是乎,下一刻,紅脣就被男人覆上。
熱烈而纏 綿的吻結束後,皇甫熠嗓音低啞,眸中情意流轉,一字一句道,“我從來沒想過要第二個女人,從不曾想過!自成年,我就告訴自己,一旦認定,就是一生一世,絕不反悔!”
連城臉上微紅,心裡甜如蜜,“好啦,我知道了,別這麼看着我,怪讓人難爲情的。”錯開目光,她握着粉拳輕捶男人一拳。
皇甫熠低笑,一把握住她的手兒,“聽你的,我不說了就是。”
二人相依,連城將頭枕在他的肩上,道,“我這幾天會讓魅她們留意那些女子的動靜,看看她們都藏着怎樣的心思,然後我會做出一番計較,繼而給她們尋個出路。”
“這麼辛苦做什麼?”皇甫熠心疼道,“若是擔心她們出府受罪,乾脆將人打發到城外莊子上去,養她們一輩子就是。”
連城不贊成,“她們可都是雲英未嫁的姑娘,這樣於她們來說未免有些殘忍,我呢,是這樣想的……”
聞言,皇甫熠黑眸閃動,過了好一會,頷首道,“成,就照你說的辦,倘若有不識趣的,咱們也就不用管她的死活了!”
連城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別太累。”皇甫熠語氣輕柔,輕撫着她腦後的秀髮,“我會安排府裡的侍衛從旁協助你。”
擺擺手,連城盈盈笑道,“用不着,我也是悶得慌,就當逗樂好了!”
“真拿你沒辦法。”皇甫熠眸光寵溺,嗓音清潤溫柔。
連城的頭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忽然問,“這幾天那丫頭怎麼不見出現?”自回宮那日後,洛素羅就變得異常安靜,既不往連城身邊湊,也不在院裡走動,似是不存在一般。
“離涵有向我稟報,整日都在屋裡待着呢!”皇甫熠淡淡道。
院裡不見人,也就只有在屋裡呆着,連城心裡一番思量,玩着皇甫熠的手指又道,“你那日是不是對她說什麼了?”
皇甫熠微怔片刻,眼底露出一抹凜色,但轉瞬即逝,“我能對她說什麼?只要她這一年內不作怪,我不會拿她怎樣。”
“有時候我覺得吧,她就是個被慣壞的孩子,只要好好加以引導,總會變好的。”
“你比她大不了多少。”
“我和她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你不也是被岳父岳母疼寵大的。”
“我認輸。”丫的嘴巴太能說,她招架不住。
皇甫熠低笑兩聲,“我說的是事實,你自然無力反駁。其實你想想,三妹比她還小一些呢,可三妹卻是個懂事的。”
連城嘆口氣,“那是因爲我們經歷太多,也正是那些慘痛的經歷,讓我們姐弟三人心性過早成熟了起來。”
皇甫熠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語氣溫柔而憐惜,“要是我早些認識你就好了!那樣的話,我便能及時出現,救你們一家人。”
“說什麼傻話呢,那種事誰能預料到什麼時候發生?”早些認識,救下的人未必就是她。
“……”皇甫熠靜默,沒有說話。
西苑這兩日炸開鍋了。
什麼?花牆被推了!
什麼?可以隨意走出西苑!
什麼?後花園也可以涉足!
衆美女不淡定了,而且很不淡定。這些都是真的嗎?她們沒聽錯吧?
白癡,她們不是白癡,即便聽錯,眼睛卻是看得真切。
那道圈着她們的花牆真的一夜間沒有了,可是就算這樣,也沒哪個敢大白天走出西苑一步。
“你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木美女在一衆美女中人緣最好,這不,今個用過午膳,大傢伙都沒有在屋裡歇息的意思,陸續都聚到她屋裡,你一言我一語就那道消失的花牆,道出各自的疑惑,順便想聽聽姐妹們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姓薛的美女話一出口,不見諸位姐妹言語,又道,“難不成是王妃在試探咱們,看咱們有無勾 搭王爺的心思,然後再決定怎樣安置咱們大傢伙?”
薛美女真相了!
連城的心思,她倒還真是猜中些許。
“試探又能怎樣?咱們可都是皇上賜給王爺的女人,王妃就算再厲害,也不能不顧皇上的旨意,做個妒婦吧?”於美女眉兒微挑,嘴角掛着嫵媚的笑容道,“就憑咱們姐妹的姿色,王爺一準見着便喜歡上了也說不定。”
“姿色?”木美女瞥其一眼,涼涼道,“於妹妹,不是我說你,論姿色你覺得可與王妃做比嗎?再者,咱們中大都已近雙十,談姿色不覺得好笑嗎?”
於美女撇撇嘴,不服氣道,“王妃絕色,咱們也只是這兩日聽說的,有哪個真正見過了?還有雙十怎麼了?咱們到現在可都是清白身子呢,哪個不是依舊嬌嫩得跟朵花兒一樣。”
“嬌嫩?是你嬌嫩,還是我嬌嫩,亦或是衆姐妹嬌嫩?”木美女翻翻白眼,繼續打擊於美女,“花兒要嬌嫩,是需要陽光和雨露的,你有嗎?你們又有嗎?可有陽光照到你你你身上,可有雨露滋潤過你你你……”擡起手,她隨意地在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接着嘴角掀起一抹嘲弄的笑,道,“要想安穩過活,就收起你們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我是沒什麼心思的,現如今花牆沒了,那咱們真能走出西苑,到花園中逛嗎?”略顯怯弱的嗓音自一衆美女中發出,木美女朝聲源瞥了眼,淡淡道,“有誰不讓你去逛嗎?”
那位美女搖頭。
“那不就結了。”木美女收回目光,磕着瓜子道。
就在這時,有道清脆,帶着嬌羞的嗓音響起,“我昨個傍晚有偷偷到花園中去逛,你們猜我看到什麼了?”不等衆美女出聲相問,她迫不及待地便道出答案,“我好像看到王爺了,雖然只是個背影,但那身形頎長,渾身散發出的尊貴清逸之氣,就讓人不由得……”
“蘇巧兒你就別發 春了!”於美女瞥那叫蘇巧兒的美女一眼,譏諷道,“王爺樣貌俊美,咱們大傢伙雖沒見過,可都有聽說過的,這點用不着你來道明,而你,長得僅算得上清秀,就算王爺有日要咱們姐妹服侍,也輪不到你頭上,所以你還是擺正自己的位置爲好,免得到時承受不住打擊……”
“於鳳你不損人能死啊!”見蘇巧兒眼眶發紅,咬着脣一臉委屈地說不出話,木美女將手裡的瓜子“啪”地扔到盤中,冷盯向於美女,挖苦道,“就你生得美,怎不見被宮裡留下牌子做主子娘娘?”
於鳳氣惱,起身手指木美女,“木嬌你以爲你是誰啊?憑什麼挖苦我,你說你憑什麼挖苦我?”
“我有嗎?有挖苦你嗎?”木嬌很不雅地聳聳肩,望着衆姐妹,問,“姐妹們有聽到我挖苦於妹妹嗎?”衆美女不約而同搖頭,平日裡她們可沒少被於鳳言語取笑,明明同等身份,卻總是把自己放在他人之上,哼,不就仗着姿色妍麗些嗎?有必要瞧不起人麼。
“好……很好……你們合起夥來欺負我,今個我就把話撂這了,你們最好別後悔!”只要得到王爺垂青,看她們哪個還敢在她面前放肆!
木嬌嘴裡發出一陣嬌笑,“你該不會想說,等哪r你在王爺那得了臉面,被擡舉成暖牀侍妾,嗯,也有可能是側妃,到時就給我們姐妹顏色瞧,是不是啊?”於鳳心思被揭穿,臉上頓時通紅一片。
“讓我告訴你吧,就你那人品,沒戲,所以還是別癡心妄想得好!”於鳳狠狠瞪木嬌一眼,轉身就往門外走,木嬌又是一陣嬌笑,衝着她的背影輕飄飄地吐出一句。
屋裡衆美女聽她這麼說,倒也沒將於鳳丟下的狠話放在心上。
“姐妹們都散了吧,我想靜待一會。”木嬌擺擺手,揉着額頭道,“花牆沒了,想去花園走動儘管去好了,不過千萬別做出惹人厭的事出來。”她只是好意提醒一句,至於諸姐妹要不要聽,可就不是她能操心得了。
主院裡,連城側躺在榻上,聽着魅稟報西苑的情況。
“木嬌?”待魅語落,她咀嚼着這個名字,眼裡染上一絲興味,“這倒是個有意思的,挺合我的脾氣。”
魅站在一旁沒有接話,就聽自家主子又道,“那位姓薛的女子也是個聰明的,看來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就那個於鳳對王爺有那些個想法。”言語到這,某女眼珠子一轉,勾勾手指,招呼魅靠近,“你過來些,我有事吩咐你辦。”
待魅聽完她交代的內容,當機面露難色,有些遲疑道,“太女,這……這不太好吧!”
“沒事,安啦,絕對沒事!”連城眸光狡黠,笑着連連擺手。
魅卻站在原地,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太女,要是太女夫知道是你在算計他,會和你生出隔閡的。”這麼說,她是想連城收回成命。
熟料,某女嘴角彎起,全然不在意地笑道,“你就放心吧,他不會因這點事和我置氣,再說,我也沒讓你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對吧?”她在做好事,對,她只是在做好事,讓那位有想法的於美女早些認清事實,好過到時費盡心思算計,丟掉一條小命。
“魅遵命。”主子意已定,她唯有遵命。
罷了,太女夫那麼寵主子,就算事情暴 露,怕也是捨不得兇主子一句。
“魅啊……”盯着魅美麗清冷的臉兒,連城眨眨眼,有些俏皮地小小聲道,“我現在是熠親王妃,不是什麼太女哦,記着了,以後喚我王妃,喚我家親愛的王爺,千萬千萬別再稱呼我的那個他爲太女夫!”魅懵懂,不知自家主子爲嘛這麼這麼着重、對她強調稱呼問題,太女的夫君是太女夫沒錯啊?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連城撫着額頭,長嘆口氣,很是無奈道,“魅啊,這裡是大周不是靈月,明白否?”稱呼他爲太女夫是沒錯,可是……可是她怎麼就覺得很委屈那丫的呢?靈月是男尊女貴,可作爲女皇,太女的男人,感覺還是有那麼點點……算了,不想了,他對那個太女夫的稱呼好像也沒什麼想法,那她還在這庸人自擾幹嘛?
魅卻道,“魅明白了,在這裡,要喚太女王妃,喚熠親王爲王爺,等咱們回到靈月,稱呼再換回去。”說到這,她拱手,“不知王妃還有什麼吩咐?”看着她一臉嚴肅的樣子,連城先是一怔,方恍然道,“沒了,我沒什麼吩咐了,你就把我剛剛交代的事做好,出去時給我把綺夢喚進來。”
“是。”魅恭敬應聲,退離而去。
綺夢推門進來時,就看到自家王妃很沒形象地趴在几上,食指扣擊幾面,勾脣不知在想些什麼,不過心情看起來極好。
“王妃,您叫我。”行禮後,綺夢站在一旁,靜候某女吩咐。
擡頭,連城瞅着她看了好一會,微笑道,“我給你那幾張紙上畫的動作,可都學會了?”
綺夢答,“回王妃,都會了。”好奇怪的動作,說是舞蹈又不是舞蹈,奇奇怪怪,但整套下來,伴着嘴裡的口令,離影說看着還蠻好看的,嗯,最重要的是,那一套動作下來,整個人會覺得周身舒暢不少。
“口令也都會了?”連城笑着又問。
綺夢點頭,有些疑惑道,“王妃,你讓我學會那些動作做什麼啊?”
“過兩r你就會知道。”連城神秘一笑,輕語道,“你可以出去了,喚離影進來。”
“是。”綺夢離開沒多久,離影就進來了,“王妃,你讓我到製衣坊做的那些衣物,明日就會送到王府。”
連城甚是滿意地點點頭,“辦事利落我喜歡!”離影聞言,抱臂後退一步,怕怕道,“王妃可千萬別喜歡我。”
“……”某女不解,美眸眨啊眨。
離影一本正經道,“王爺很冷,很強大,我不想被凍成冰塊!”徹底放下了,靈月之行後,她徹底放下了那絲埋在心底深處的情愫,這樣的感覺真好。
“離影。”單手託着下巴,連城眨巴着明亮的眼眸,凝向離影道,“你可以出師了!”她說得正經,臉上表情亦正經得很,這樣的她,倏地就逗得離影“撲哧”笑出聲,“和王妃比,我的段數還低着呢!”說着,她收起臉上的笑容,上前一步,看着連城認真道,“王妃……”
“嗯?有事?”連城神色緩和,眼裡露出笑意,與她四目相對。
離影道,“能認識王妃,能服侍王妃,我感到很高興。”連城沒有說話,她在思量離影說這話是嘛意思,就聽眼前這樣貌俏麗,眉眼間帶了絲英氣的女子又道,“王爺喜歡王妃,一定會待王妃好的,離影祝福王妃和王爺永遠幸福!”
“哦!”連城笑靨如花,“你的祝福我收下了,好了,去忙吧!”目送離影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某女小聲嘀咕,“莫名其妙,爲嘛突然對我送上祝福?”任她想破腦袋,恐怕也想不到離影只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對自己曾經悸動的女兒 心,做出一個最終的交代罷了!
陽光西斜,透窗而入,金色的光芒灑在書案上,皇甫熠神態慵懶,背靠在椅上,以審視的目光直直地打量着一個人。
良久,他薄脣微啓,淡淡道,“你確定能給她幸福?”
耶律琛端坐在一旁的椅上,對,皇甫熠打量的那個人,就是東旬一國之君耶律琛,只見他神色鄭重,語氣肯定道,“我能!”
“你後宮中的女人和孩子怎麼辦?”皇甫熠俊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離影心性單純,我不想置她於複雜的環境中。”
耶律琛神色未變,迎着他的目光,道,“沒有生育的女人,我都已放出宮了,有子女的,我會保證他們一世衣食無憂,唯有離影是我想一生相守的女人,我此生絕不負她!”
皇甫熠輕釦書案,久久未語。
“你爲定國公主能做到的,我亦能爲離影做到!”耶律琛補充一句。
國事安定下來,他便對朝中心腹大臣做了一番交代,而後喬裝,帶着數名暗衛連日趕路來到大周,就是想先與眼前這抹青衫商議,看能否在最短的時間裡迎娶離影。
“你和我有得比嗎?”皇甫熠“嗤笑”一聲,不是他自傲,而是事實本就如此,“在未認識我的王妃前,我身邊不曾有過一個女人,爲她,我可以捨棄一切,你能嗎?能捨下你的江山,帶着心愛的女子過隱居的生活,你能做到嗎?如果你的孩子有事,你那些孩子的母親哭着找你告狀,說是離影作惡,要謀害你們的孩子,那時你會全然相信她嗎?”
耶律琛臉色微變,與這抹青衫做比,他確實有些自不量力,但他愛離影的心,並不比對方愛定國公主少一分,穩定住心裡的不適,耶律琛道,“如果我東旬皇室、有更合適的人治理江山社稷,我可以帶着離影隱居。至於你說的後一種可能,我會選擇相信離影,但我也會把事實調查清楚,不讓她在背後被人指指點點,背上謀害皇嗣的惡名。”
東旬先帝存活的龍嗣中,說實話也就耶律琛有能力治理江山,其他的不說全是廢材,爲君卻有着很明顯的不足之處。
皇甫熠自然知曉這一點。
“要不要嫁給你,我最終需要問離影自己的意思,如果她應允,我自然不會阻撓,但是,一旦讓我知曉你有負於她,我不介意將東旬納入我大周版圖。我不是在威脅你,也不是在警告你,真有那日的話,我必會說到做到。”離影,一個很純粹的女孩,她不僅僅是他的左右手離涵的胞妹,多年來,他也視那丫頭做妹子看待,據他觀察,那小丫頭對他生出的異樣情愫,已經不復存在,否則,也不會在他面前那麼坦然。
基於這點,基於她曉事,通透,她,值得他相護!
聞他之言,耶律琛深幽的眼裡,有的只是執着與堅定,只聽他一字一句,極其認真道,“我不會讓你有那樣的機會。”
“是嗎?”皇甫熠輕淺一笑,修眉微挑,徐徐道,“那我就等着看了。”言語到這,他起身步出書案,朝書房門口走,“你這次是以私人身份到訪,我就不多留你在府裡了,兩日後,你再過來一趟,我會給你準話。”耶律琛在他起身時,跟着從椅上站起,聞言,頷首道,“成,我兩日後這個時候再過來一趟。”語落,他告辭而去。
翌日,天尚未亮,西苑。
“妝別畫得太濃,對,就這樣,就這樣很好……”於鳳坐在妝臺前,看着丫頭給自己梳妝打扮,眼裡有着掩飾不住的笑意,“好了嗎?”
青檸放下眉筆,恭謹作答,“回主子,好了。”而後,她退至一旁,沒再說話。
“馬上就要天亮了,我去花園中走走,你不用跟着。”花園東邊,桃林,王爺每日早起會在那兒練功,按着時辰,他這會應該在那裡練了有一會,此刻她趕過去,來個偶遇簡直就是完美。
於鳳覺得自個就是好命,嗯,說來,她還要感謝木嬌昨個午後聯合一衆姐妹欺負她,倘若沒有她們一致排擠,她就不會負氣跑出西苑,獨自在偌大的花園中閒逛,好疏散心情。
於她來說,不,於西苑中任何一個姐妹來說,那件好命的事就在那裡被她無意中聽到了。
“聽說了嗎?”
“瞧你神神秘秘的,到底聽說什麼了?”
“咱們王爺每天早起都有練功的習慣。”
“這有什麼?王爺每日晨起練功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瞧你,就這事也值得大驚小怪。”
“你就不好奇王爺在哪裡練功?”
“我爲什麼要好奇?再說,王爺不在寢院練功難不成還要跑到旁處去?”
“還真被你說對了呢!”
“呃……爲什麼啊?王爺和王妃住的那座院子可是很大的。”
“咱們王爺疼愛王妃啊,院子再大,他也怕擾到王妃,於是每天早起都會到那片桃林裡修習武功。”
“哦,原來是這樣!”
“要不咱們明個早起,到桃林那偷偷看看怎樣?”
“爲什麼要偷看?難道你不知桃林是王爺的禁地?”
“我當然知道啊!不過,你傻嗎?我能說去看,又怎會讓王爺發現,再說,你就真不想看看咱們俊美如天人一般的王爺,到底長得是什麼樣嗎?”
“我……我自然想了,可是這跟明早去桃林有什麼干係?該不會,你該不會是想去偷看王爺吧?”
“我是想偷看來着,給句準話,你到底要不要一起?像咱們這樣的小丫頭,平日裡是很難見到王爺的,既然現在有這麼個機會,爲什麼……”
“要偷看你自個去,別扯上我,我可聽說了,咱們王爺只對王妃好,要是……”
“你想說什麼啊?我只是想偷偷看王爺一眼,又沒想別的。”
“哼,你最好真的沒想,要不然保準沒有好果子吃!”
兩個丫頭打扮的女子站在一比較僻靜的花徑上,相互咬着耳朵,不過,她們的聲音可並不小,最起碼在距離她們五六米外的地方,可以將她們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這兩丫頭有一點很奇怪,那就是邊說,邊往數米外的假山後看一眼,似是有意在此閒聊似得。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我是什麼身份,王爺又是什麼什麼,這點我心裡可是清楚得很,絕不會去做你想的那種傻事的。”
“明白就好,走了,再不回去當差,保不準會捱罵呢!”
待那兩個丫頭走遠,假山後走出一道纖細的身影,那身影的主人就是於鳳,“傻事?是天大的好事好不好,真是兩個沒見識的蠢丫頭!”
回想到這,於鳳斂起心緒,垂眸將自個身上仔細打量一眼,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就往門外走。
“主子,要不奴婢還是跟着你吧!”青檸送於鳳到房門口,小聲道。
“不用,這會各處打掃的丫頭都已起身,再者,王府裡很安全,我不會有事的。”望着尚未發亮的天色,於鳳斷然拒絕丫頭跟隨。
她說的沒錯,這會兒府中各處已有人影走動。但天終究還是沒有發亮。
然而,於鳳一點都不害怕,甚至人尚未到桃林,心卻已經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踩着朦朧的月色,她小心翼翼地走出西苑,生怕被人撞到,從而知曉她要去哪裡。
這是獨屬於她的好命,旁人休想和她分享。
她走着,往自己的目的地走着,忍住心底騰起的喜悅與悸動,她走得微有些急促。
不要錯過,千萬不要錯過他!她暗暗告訴自己。
疏淡的月下,風兒吹拂,花香陣陣。
三四月份正是桃花綻放之際,落英吹雪,一抹頎長的白色身影,墨發輕束腦後,正在妃紅麗白,爛漫如錦中修煉着最精深的武功。
他時而騰空,腳點漫漫花海,時而落地,伴着落英繽紛淋漓盡致地施展着功法。
無論是怎樣的動作,都被他詮釋得完美而優雅,但凡被人看到,保準挪不開眼。
周遭靜謐,沒有旁的雜音,唯有簌簌的落花聲響。
好美!
於鳳遠遠躲在一株碗口粗的桃樹後,探出頭望向那正在修習武功的男人。
這一刻,她並沒有看清對方的面孔。
這一刻,她心裡生出的感嘆,只是因爲此時眼睛所看到的意境。
這一刻,她覺得雙頰好燙,覺得狂跳的心似乎要躍出胸膛一般。
這一刻,她在猶豫,對,有那麼點猶豫,要不要從這棵桃樹後走出,要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如此天人一般的男子,她沒有把握博得他的青睞,沒有信心他會一眼看上她,進而對她生出情愫。
她向來不打沒把握的仗,未進宮參加選秀前,只要是她看上的,府中姐妹誰也別想和她搶,更別想在父親面前說她壞話。
因爲在她決定奪取那件東西前,她心裡已經有計較,已經想好事發後會出現的所有可能。
皇甫熠不在寢院休息武功,一方面是怕擾到連城,一方面是因爲他喜歡這片幽靜的桃林。待桃花落盡時,他又會到他喜歡的竹林中練功,說來,他還是個傲嬌的雅痞。
練功就練功嘛,還非得選些富有詩情畫意的地方修習,某女知曉他這個不算毛病的毛病後,曾還打趣過,“爺,您這樣臭美您家皇兄知道嗎?”聞言,皇甫熠當時可是一個沒忍住,朗笑好大一會工夫呢!
皇甫擎賜這座府邸給皇甫熠時,那可是聽下面的人說了,說此處有不下三眼溫泉呢,想着自己疼愛的小傢伙就要出宮另住,他在這座府邸的修建上,可是讓工部花費不少精力呢,嗯,財力,物力也沒少投入。
只因他要給小九最好的!
而這片桃林中就有一眼溫泉,在工部的能工巧匠手中,這眼溫泉現在呈花瓣形,準確些說,是桃花瓣形。
乳白色的霧氣嫋嫋瀰漫,朵朵夭紅零落而下,宛如花雨紛紛,鋪染在水面上,青青草地上,宛若一層厚厚的繡毯展開一般。
白日裡,自會有下人清理溫泉池中的花瓣,免得時間久了,水質受到影響。
泉水聲輕輕淺淺,與落花發出的簌簌聲相融,愈發襯得這桃林靜謐,寧和。
東方露出魚肚白,天逐漸轉亮,清晨的薄霧宛若薄薄的紗幔,在微光中,在清風裡搖曳出各異的姿態,與那習武的挺拔身影相稱,如夢似幻,猶如人間仙 境。
收斂氣息,皇甫熠額上汗珠滴落,但卻沒有擦拭。
他站在溫泉池旁,靜靜地站在那,青衫臨風翻飛,墨發恣意揚起,一雙黑眸半眯,裡面有着鷹隼般冰冷而銳利的光澤。
不遠處有人偷窺,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哪個大着膽子明知這裡是他的禁地,卻還擅自闖入。
修習功法時最忌途中中斷,因此,他才容忍那偷窺之人到現在。
“您……您是王爺嗎?”見男人背對她的方向、靜站在溫泉池旁,於鳳鼓足勇氣,嬌嬌怯怯地從那棵桃樹後走出,紅着臉兒,忍住心跳加速,邊朝眼前不遠處的青衫靠近,邊柔聲道,“妾……妾最近睡不安穩,就早起在花園中走動,不小心……不小心誤入桃林,若是……若是有擾到王爺練功,還望王爺見諒。”
皇甫熠薄脣緊抿,俊臉上陰雲密佈。
於鳳似是感知到他在生氣,禁不住停下腳步,顫聲道,“王爺您生氣了嗎?妾姓於……”不等她繼續往下說,皇甫熠負在身後的雙手緩緩鬆開,隨之右手輕揚,瞬間,無數花瓣騰起,旋轉,跟着如一枚枚鋒利的暗器,襲向某個別有心思的女人。
“啊!”於鳳被眼前的情景嚇得驚叫出聲,那聲音尖利刺耳,在這靜寂的清晨,傳得很遠。
她連連後退,捂住臉連連後退,還是沒能避過那些襲向她的桃花瓣。
華美的衣裙一剎那間破爛得不成樣子,手背,及衣裙破損的地方,點點血絲透過細微的傷口滲出,不多會她已變得狼狽不堪。
“滾,如果再讓本王聽到你的聲音,知曉你出現在本王周圍,就不會再有今天這般好運!”皇甫熠聲音不大,卻極其冷冽,迫人的威壓,令此時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一臉驚恐害怕。
他看都沒看她一眼,便出手傷她,還讓她滾,讓她別出現在他周圍,是她還不夠美麼?就在剛纔……就在剛纔若不是她身手捂住臉,這會兒她必是已經毀容。
“王爺……妾……妾只是……”她悽然哭出聲,眸中梨花帶雨,整個人看起來透着股子說不出的悽楚。
“啪啪……”隔空數個巴掌而出,皇甫熠提步往桃林外走,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身後那別有用心的女人。
於鳳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含淚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前方逐漸消失不見的頎長身影。
此刻即便她雙頰紅腫,疼痛難耐,卻顧不得,一時一刻都顧不得。
桃林外的花徑上,這會兒聚集了不少人,大家心裡似乎都明白,明白桃林中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桃林可是王爺的禁地,他們這些打掃的下人也只是在王爺離去之時,迅速將溫泉池中的花瓣撈起,然後再清理下桃林中的落花,就迅速離開這一禁地。
而今個這一早,竟有不知死活的女人闖入桃林,難道她真活夠了?亦或是想通過偶遇王爺的方式,做這王府裡的另一女主子?
真如此的話,那女人也就太不自量力了!
霧氣瀰漫,漫天花雨無聲無息地在皇甫熠周圍舞動,他走着走着忽地拔地而起,朝寢院疾馳而去。
娘子怕是已經起了,這一起牀就會喊餓,他得動作快些,不能讓娘子大人久等。
於鳳轉身,沿着來時的路往桃林外走。她神色恍惚,一襲破爛的白裙,以及身上點點鮮紅的血漬,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好不狼狽。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見桃林外聚集不少下人,她倏然吼了句,加快腳步徑直往西苑前行。
那些女人應該還沒起身,她不能,不能讓那些女人看到她此時的狼狽樣,不能讓她們笑話,更不要成爲她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連城還沒起身呢,皇甫熠今晚朝牀上看了一眼,脣角不由勾起,暖暖笑了。
“小懶蟲,真能睡!”低喃一句,他走向溫泉池沐浴。
燭光下,水波浮動,粼粼光澤一圈圈漾開。他站在溫泉池中,雙手優雅地往臉上,身上潑灑着溫熱的泉水。
漆黑明亮的眼眸闔在一起,他深吸口氣,整個人慢慢浸入水面之下,片刻,又緩緩鑽出水面,水珠沿着他俊美的臉龐滾落,他沒有睜開眼。要是這一刻的他被某女看到,多半會熱血上涌,將丫的立時立刻撲 倒在池中,咳咳咳……前提是腹中沒有小傢伙!
某女甚至會流鼻血也說不定。
池中的水沒於他腰腹以下,緊緻結實,流暢無半點瑕疵的上半身曲線,全然果露在空氣中。淡淡的乳白色水汽中,他清絕無雙的容顏看上去好不真實。
約莫過去半刻多鐘,他從溫泉池中走出,身上點滴水光熠熠生輝。
拿過一旁寬大而厚實的布巾,他優雅而從容地拭去身上的水漬,而後催動內力,烘乾那一頭如墨染般的長髮。
他穿衣的動作依舊從容而優雅,自行束好墨發,一抹微笑在他臉上浮開。
之前在桃林中遇到的糟心事,已然被他遺忘到腦後,因爲他清楚知道,唯有好心情下,才能烹飪出可口的菜餚。
白衣如雪,風華無盡。
如蓮般清雅的笑容,在這一襲白衣映襯下,驚心動魄,美得不可方物。
嗯,用美來形容一個男人臉上的笑容,實在有那麼些不合適,但某隻妖孽確確實實很美,確確實實用言語無法描述得出。
眼下的他,散去王者之風,只是一個愛妻如命的普通男人,而這男人身上流露出的氣息,卻如那山中的隱士,清遠高絕。
連城其實早就醒了,她有聽到男人進屋的腳步聲,也有聽到男人望着她道出的那一句寵溺,飽含深情的低喃之語。她心裡有些興奮,爲自己吩咐魅製造出的惡作劇感到興奮,她賴在牀上,躺在暖融融的被窩裡,眼睛半眯,似那做了壞事沒被大人發現的小孩一般,享受着自己的惡作劇成果,一併腦補着桃林中剛剛發生的一幕。
俊男美女……
一冷酷一嬌羞……
會發生什麼……
啊啊啊……好想知道……
怎麼還沒沐浴好?怎麼還不去給她做早膳?她想聽魅說八卦好不好?
某女正在被窩中怨念,男人輕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牀邊站定。
“睡夠了就起牀,我去給你做好吃的。”看着小女人不時顫動的長睫,皇甫熠俯身,在她眉心親了下,語氣輕柔寵溺,“我去廚房了,順便吩咐茉晴,茉雨進屋伺候你更衣洗漱。”
男人離開後,某女忙從牀上坐起。不多會茉晴,茉雨,還有郝嬤嬤進屋,伺候她穿衣洗漱。待收拾齊整後,她直接朝門外喚魅。 wωw ⊕тTk an ⊕¢O
郝嬤嬤三人退離而去,魅進屋,不等無良主子開口問話,就將知道的一五一十道出。
“就這樣?沒其他的了?”某女細胞中的八卦因子,以及臉上的八卦表情,在聽完魅的稟報後,瞬間蕩然無存,“真沒意思,咋就一點都不浪漫呢?就算不浪漫,狗血點也好啊,爲什麼就“嗖嗖”發出些花瓣,將人整成一乞丐便了事了!”長嘆口氣,她雙手託着下巴,朝着眼前的梳妝鏡撇撇嘴,“是不是連你也覺得很無趣?”問着鏡中的自己,她忽而就笑了,“也是,那丫的要是對旁的女人整出浪漫,亦或是狗血戲碼,許就不是皇甫熠了!”嗯,對着,就是這樣,要真像她腦補的那樣,丫的就等着跪搓衣板吧!
“王妃還有要問的嗎?”魅瞅着自家主子臉上不停變化的表情,嘴角不由抽搐了下。
連城擺手,“沒啦,你退下吧。”魅行禮告退,可當她走至門口時,身後又傳來無良主子的聲音,“你親自去西苑一趟,通知那些女人明日穿上我送過去的衣物,到花園中間的那一片空地上集合。嗯,衣物離影今個下午就會送過去。”
“是。”魅頓住腳,回頭看向無良的主子,低應一聲後,合上房門而去。
“我臉上有東西嗎?”皇甫熠不解地看向娘子大人。
自從他端着早膳進屋,再到這會用完膳食,自家娘子大人總時不時地偷偷瞄他,就這還不算,偶爾她還會望着他莫名發笑。
喚門外的丫頭將碗筷收拾下去,他實在無法再忍下去,便眨眨眼疑惑地問。
“沒,沒什麼,你今天很帥,嗯,超帥,宇宙無敵那種帥,你坐哈,我去院裡走走,然後和綺夢有些事要商量。”某女尷尬一笑,打着哈哈起身,朝門口走。
皇甫熠跟着站起,在小女人從身旁經過時,一把攥住其腕部,眸光邪魅,勾脣道,“你有事瞞着我?”
“沒有啦,你別多想,乖,去忙你的吧,不用陪我。”擺擺手,某女用力抽自己的手。
“今早桃林……”皇甫熠眸光一閃,清潤溫柔的嗓音自脣齒間慢慢外溢,熟料沒等他道出後話,某女搶先道,“與我沒關係,我什麼也不知道,拜!”話一出口,連城只差給自己一個嘴巴子,這是不打自招麼,難不成真是應了那句俗話,一孕傻三年?
她這還沒生呢,就傻不拉幾的說話不過腦子,在大腹黑麪前出糗,這……這要不得啊……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