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道,“見,我要見他。”
洛逸軒輕淺的嗓音揚起,“好,明個傍晚你隨我走一趟。”
“能告訴我她爲什麼瞞着我嗎?”傑克移魂成功,她卻不告訴他,這是何故?
海晏靜靜地看着好友,希望可以得到答案。
“這個我不知道。”洛逸軒搖了搖頭。
夜靜寂無聲,海晏心裡的激動已全然平復下來,語聲黯啞道,“他或許早把我忘了吧!但我還是想見見他。”洛逸軒沒有說話。
脈脈月華流轉,連城坐在望月湖邊,澄澈的眼眸注視着如鏡般的湖面,不知在想着什麼。
“孩子們都睡着了?”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回過頭問道。
皇甫熠輕“嗯”一聲,在她身旁坐下,關心道,“有心事?”
連城搖頭,卻轉瞬又點頭,“你說咱們這麼做,究竟對還是不對?”攬她靠在懷裡,皇甫熠眸光溫柔,語聲溫軟道,“如果他不想和海晏再有牽扯,這麼幾年來又怎會一直單身?還有,魅不是說了麼,他有在竹樓中燃燈火,雖然沒被海晏發現人,但這顯然說明他有意曝光身份。”
“可是上個月他又藏身在暗處了!”連城秀眉微蹙,“我真搞不懂那丫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望而生怯吧!”皇甫熠笑笑,徐徐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他和海晏好,我想,他們一定會被明日的驚喜深深感動。”連城聽了他的話,道,“他們是否感動,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只希望大家都別太尷尬的好。”丫的會不會怪她多管閒事?哼,不管了,要是敢在她面前耍性子,她這個老大直接開削就是。
想到這,連城嘴角彎起一抹微不可見的弧度。
“明日就會見分曉,你無需想太多。”輕吻着她鬢邊的秀髮,皇甫熠柔聲安慰道。
翌日午後,海晏一睜開眼,感覺頭昏腦漲,不由擡手揉了揉額頭。
“昨晚勸你少喝點,結果你還是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洛逸軒輕淡而無奈的嗓音揚起,“快起來洗漱,我們一會就得離島。”從牀上坐起,海晏朝窗外望了眼,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洛逸軒道,“酉時已過半。”
窗外陽光已西斜,海晏起身下牀,看着他道,“謝謝!”
“謝什麼?”洛逸軒微笑着搖了搖頭,“你以後還是別沾酒的好。”
“我也不想的,可就是沒忍住,一杯接一杯地那麼喝着,讓你受累了!”傑克做回男人,這對海晏來說多少還是有些衝擊的,臉上表情竭力保持平靜,心裡卻似被棉花堵着,無法紓解騰起的傷痛與苦悶,以至於隨着夜色漸深,無論傑克怎麼規勸,執起酒壺,仰頭就往喉中灌,那時他只想着快些喝醉,醉了的話,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什麼都不用去想了,否則,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大喊出聲,排解心裡那無法言語的痛。
他不知何時睡着,但能從牀上醒轉,就說明昨晚沒少麻煩好友。
洛逸軒目光通透,笑道,“我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用得着你這麼客氣地謝麼?”海晏扯起嘴角,勉強回他一個微笑,“是我客套了。”說着,他前去沐浴洗漱,“原本今日要帶孩子去望月湖,也被我耽擱了。”
望着他的背影,洛逸軒道,“三殿下中午有過來,看你還在睡着,就將孩子抱到他那邊去了。”
“三弟很喜歡那小子,那小子也很黏三弟……”
小半個時辰後,海晏身穿一襲墨色長袍,與洛逸軒出現在島邊的一艘小船上。
“王兄,洛哥哥……”洛哥哥來島上了,她怎麼不知道?這會子,他要和王兄去哪裡?海悠站在不遠處,眸中有着難掩的激動,喃喃道。容楓就在他身旁站着,他也看到了海晏和洛逸軒二人,“大殿下要離島,咱們是直接跟上,還是乘坐大船先登陸再說。”
海悠腳步挪動,“沒有小船嗎?”
“有。”容楓道。
“那就跟在王兄他們身後。”洛哥哥突然出現在島上,又被她看到,這是緣,還是湊巧?海悠心潮起伏,緊抿着嘴兒望向遠處那一抹修長而熟悉的白色身影。容楓注意到她的神色,要說心裡沒有不適,那是騙人的,但他清俊的臉上,卻始終掛着淺淺的微笑。
夕陽西下,在連城吩咐下,赤練成員在魅的帶領下,已在竹樓前的空地上燃起了好幾堆篝火,並將從酈京帶來的燒烤用具,酒類肉食等擺放妥當。
“逸軒和海晏快過來了,你趕緊去給傑克解開昏睡穴。”望着圍坐在一堆篝火邊,正歡喜地吃着烤肉的四個小傢伙,連城眸光溫柔,與站在身旁的自家男人說了句。皇甫熠點頭,“成,我現在就去。”
今日是傑克來望月湖的日子,卻不成想,一大早剛到就被皇甫熠隔空點了昏睡穴。
“我怎會躺在竹樓中?”竹樓二樓,傑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打量着自個身處的環境,腦中滿滿都是疑惑,“是他發現我了嗎?可即便被他發現,以我現在的容貌,他也不知我是哪個,又怎會將我安置在竹樓中?”起身走至窗前,登時,他雙目大睜,“老大,老大怎會在這?篝火,燒烤,她這是要做什麼?”心裡想着,顧不得出屋下樓,提氣直接從敞開的窗戶中飄出。
連城和皇甫熠坐在一堆篝火旁,面前的案几上有烤肉,有酒水,二人沒有回頭望向竹樓,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邊談笑,邊執起酒盞淺酌。
“老大。”翩然落在自家老大身旁,傑克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強作鎮定,道,“你們這是……”悄然出現在這,神不知鬼不覺地點他昏睡穴,讓他一睡就是一天,爲的是哪般?“篝火晚 會,外加野外燒烤,怎樣,很美很愜意吧?”目光落在他身上,連城眨眨眼,笑着道。
傑克嘴角抽了抽,暗忖:“這裡是很美,可距離酈京有段距離,大老遠跑到這來燃起幾堆篝火,搞什麼野外燒烤,這是騙鬼呢?”
“坐。”指指身邊的位置,連城的眸光從他身上挪開,落回皇甫熠身上,道,“你說逸軒會請動海晏過來嗎?”傑克剛坐下身,乍一聽到她,口中之言,身體當即緊繃,“老大,你該不會,該不會是……”
“你想說什麼?”目光轉向他身上,連城眨着無辜的眼眸,看得傑克心一突,忙錯開視線,道,“沒,我沒想說什麼。”其實,他想說你在算計我,卻想了想後,終沒將到嘴邊的話道出。連城眼珠子轉了轉,歪頭道,“告訴我你怎會到這裡來?”
皇甫熠忍住笑,望向傑克的眸中,全是促狹。
“我,我……“傑克臉上一紅,嘴角噏動,遲遲道不出後話,連城故意道,“你怎麼了?臉這麼紅,說話還結結巴巴,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哦!”被她這麼一說,傑克索性拉下面子,脫口便道,“你有安排人跟蹤我。”聽似問,實則他已有答案。
連城瞧他強裝鎮定,認真無比的樣子,禁不住“撲哧”一笑,道,“你近期魂不守舍,我只是出於關心,才安排魅她們留意你的動向。”
“你們這麼算計我真的很沒意思。”瞥了皇甫熠一眼,傑克看着連城哼聲道。
“算計你?我們纔沒那麼無良好不好,我們只是在幫你。”連城笑道。
傑克別過頭,不再看她,也沒有說話。
“你該不會怕見到海晏吧?”連城問。
“怕他?他又不認識我,我做什麼怕他?”回過頭,傑克瞪着連城,佯裝生氣道,“侵犯他人隱私,極其不道德。”
連城“切”了聲,撇撇嘴道,“話說,在我這你有隱私嗎?有嗎?”沒穿到這之前,丫的什麼話都對她說,簡直就拿她當閨中密友了!
“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很在乎自己的隱私。”連城那話一出,傑克自然想起了前世的點滴,想起了他和連城之間的過往——肝膽相照,無話不說。連城白他一眼,道,“在乎個屁啊,瞧瞧你這兩年的慫樣,明明動了心,明明放不下人家,卻固執地不願隨心而行,要我說,現在的你就是個懦夫。”
“我沒有,我沒有動心。”傑克紅着臉反駁。
換來的是連城又一個白眼,“嘴硬吧,你沒有動心,怎會一直不續娶?沒有動心,爲何月月往這跑?沒有動心,幹嘛每次藏身暗處偷看海晏?沒有動心,幹嘛在竹樓中燃起燈火?”傑克脣角微啓,被她說的啞口無言,“你是有意那麼做的,有意引起海晏注意,讓他發覺你還活着,我沒說錯吧?”傑克默聲不語,因爲他那日確實存着這個目的,而海王八也被他引到了竹樓,不過,在電光火石間,他從後窗飄出,並未與海王八相見。
半晌,他嘆口氣,道,“好吧,我承認我被海王八掰彎了,你想笑就笑吧!”皇甫熠這個看熱鬧的一個沒忍住,終於噴笑出聲,連城卻並沒有笑,只見她拍拍傑克的肩膀,語聲輕柔,緩緩道,“我做什麼笑你?在咱們那,像你這種情況可是一點都不稀奇。”
傑克瞪向她,氣呼呼地道,“什麼叫像我這種情況?老大,你搞清楚,我心理沒問題,我還是純爺們,若不是穿成海王八的王妃,若不是在那具身體裡待那麼長時間,我,我能被海王八那個欠扁的掰彎嗎?”
“聽你這話,是打算做 攻了?”連城眸光璀璨,笑嘻嘻地看着他。傑克咬着牙,沒好氣地道,“你看我像是被 壓的那個嗎?”連城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一遍,一本正經道,“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如今,你看着都像是下面的那一個。”
聞她之言,傑克鬱悶的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前世的他,外形不就長得太過妖孽點嗎,怎就像是她口中說的那樣?現如今的他,容貌俊秀硬朗,與她口中說的更是一點都不沾邊,哼!無良的女人,真會給他添堵!
“腐女!”傑克嘴裡擠出兩字,目光落在皇甫熠身上,“我老大是腐女你知道嗎?”
腐女?皇甫熠收起笑容,不解地看向連城,“什麼是腐女?”
“乖,改日給你解釋。”摸摸男人的頭,連城眉眼笑如彎月,“去看看孩子們,別讓他們吃太多燒烤。”皇甫熠起身,朝傑克點點頭,“ 你們聊,我過去看顧着包子哥幾個。”見他走遠, 連城收回目光,靜靜地看了傑克好一會,方道,“別再固執了,等會人到這,便將話說開吧!”
傑克神色悵惘,“見了面,說開又能怎樣?我有自己的責任,不能棄那兩老一小不顧。”稍頓片刻,他續道,“我是不會和他回忘憂島的。”雙親對他很好,幼子黏他,且極其孺慕他這個爹爹,他們是他的親人,說什麼他也不會捨棄他們。
“你可以每月到島上住幾天。”連城提議。
“我不會去,也不想給他惹上麻煩。”傑克斬釘截鐵道。
連城蹙眉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們每個月就在這湖邊竹樓相聚幾日……”不等她說完,就被傑克截斷,“再說吧!”海王八若真對他有心,又怎會在老大火化明曉的屍身時看不出端倪?或許,他打心底喜歡的是女人,傑克心道。
月色清幽,海平面上,一艘小船疾速行駛着,海晏和洛逸軒立於船上,海風吹過,將兩人的衣袍掀起,發出獵獵聲響。
突然,海晏望向遠方的眸光一亮,“望月湖邊有火光!”
“嗯,我看到了。”洛逸軒點頭,淡淡道。
竭力壓下心底竄起的激動,海晏問,“他,他該不會就在湖邊吧?”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傑克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
很快,船在湖邊停下,海晏望着竹樓前燃燒的堆堆篝火,望着圍坐在火堆周圍的諸人,嘴角抖動,眼神怔然,站在船上的身子動也不動。洛逸軒提氣躍上岸,“愣在那做什麼?快上來!”見海晏似木樁般站在船上,他有些好笑道,“不想過去打招呼嗎?”
“海晏,你站在船上不動,該不會是要我和熠過去親自請你上岸吧?”輕柔而歡快的嗓音揚起,連城緩緩站起,嘴角噙笑望向海晏。
傑克懷抱小糯米,目光低垂,正與小人兒說着悄悄話,好似並未留意到海晏的到來。
是他嗎?那個懷中摟着小女娃的男子,是他嗎?
海晏縱身而起,落在洛逸軒身側,兩人朝連城和皇甫熠走去,可他的目光卻一直鎖在傑克身上。
“那位是我靈月的周大人,你想認識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介紹。”洛逸軒已在連城和皇甫熠近旁擺放的案几後坐下,而海晏卻遲遲不就坐,一雙眸子盯着傑克,脣角緊緊地抿在一起,看着這樣的他,連城禁不住瞪了傑克一眼,丫的坐在那裝死呢,沒看到人到了嗎?
感觸到自家老大投過來的視線,傑克慢慢擡起頭,朝海晏有禮地點點頭,隨後,又垂下目光,和小糯米玩。
“我過去坐。”海晏脣齒間漫出一句,就往傑克坐的位置走。
連城和皇甫熠相視一眼,心裡不由腹誹傑克:丫的就是個膽小鬼,就這還說不是下面那個,騙誰呢?
“小糯米你過來!”皇甫熠嘴角微勾,招手喚自家小棉襖到身邊來,免得小人兒在那礙事。
隨着愈來愈靠近傑克,海晏確定,以及肯定這位周大人就是自己放在心裡的那個人。這是直覺告訴他的,不過,單單打眼一看,也是能瞧出眼前的男子是哪個。
也是,剛剛海晏和洛逸軒尚未上岸時,湖邊諸人中,僅有兩位成年男子,一個是皇甫熠,另一個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小糯米在傑克的俊臉上“吧唧”親了口,然後起身禮貌地朝海晏打招呼,“叔叔好。”海晏注視着她精緻紛嫩的臉兒,嘴角勉強扯起一抹笑容,點了點頭。歪頭盯着他看了會,小糯米轉動着烏亮的大眼睛,道,“叔叔真好看!比爹爹還好看哦!”說完,她邁着小短腿奔向自家爹爹。
“你……”見小糯米去了皇甫熠和連城那,海晏深吸口氣,眸光鎖在傑克的臉上,好半天嘴裡僅吐出一字。
傑克面色如常,眼裡故意染上一絲不解,“……”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傑克。”喚出這個名字,於目前的他來說,顯然是有些困難。
“我叫周陽。”執起酒盞,淺酌一口,傑克目光低垂,言語淺淡道。
海晏注視着他,語氣肯定,“你是傑克,是我的王妃明曉。”
“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傑克傲嬌了。
娘 的,還王妃,哪個是他的王妃?
就在這時,海晏撩起袍擺,準備往他身旁就坐,熟料,傑克瞬間炸毛,“你要做什麼?”站起身,他二話不說,就催動內力襲向海晏。海晏躲避不及,左肩上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掌。連退數步,他才穩住身形,“你這是要做什麼?”
傑克呆怔在案几旁,盯着海晏嘴角溢出的鮮紅,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這是怎麼了?爲何那人一靠近,他就控制不住自個想發怒,並且出手打傷了對方?
連城等人只是朝他們二人看了眼,便沒再關注。
“我們談談好嗎?”海晏走近。
“我和你認識?”傑克回過神,修眉微挑。
哪個要和他談了?還是那麼自以爲是。
看來着實欠扁!
心裡剛升起的那麼一丟丟愧疚,瞬間煙消雲散。
海晏道,“我知道是你。”
“你沒病吧?”傑克皺眉,“有病就趕緊治,別亂認人。”說着,他朝湖邊走去,“別跟着我。”海晏提步,緊隨其後,好似根本就沒聽到他的話。
傑克停下腳步,轉身道,“是不是還想挨我一掌?”
“你打不過我的。”海晏眸中染上笑意,語聲輕緩道。
“那就試試。”說着,傑克就發起了攻擊。
海晏只是躲避,並未還手。
傑克見狀,心裡更是氣惱,進而出招愈發凌厲。
連城心裡連連嘆氣,暗忖,“丫的咋就這麼傲嬌呢!”耳邊不時響起湖水激盪聲,終於,她出聲了,“喂,要打,你們往遠點打,別影響我們燒烤!”一襲擊,一躲避的兩人,似是聽到了她的話,瞬間便飄遠。
“真能折騰!”搖搖頭,聽着耳邊遠遠傳來的樹木倒地聲,石塊碎裂聲,連城嘴角抽了抽,對傑克的傲嬌樣甚感無語。
皇甫熠和洛逸軒聞她之言,笑了笑,洛逸軒道,“讓他們打吧,打着打着就好了!”
“又有船朝湖邊靠過來了。”不經意間擡眼,皇甫熠看到一艘小船朝望月湖邊行來,船上站着一男一女,由於距離比較遠,尚看不清他們的樣貌。
“就衣着和身形看,是一男一女,他們會是誰呢?”連城循着親親老公的視線望去,淺聲道出一句。
忽地,她腦中靈光一閃,“該不會是悠悠吧?”隨着小船愈來愈近,她嘴角彎起,“是悠悠,不過,她身邊的男子是哪個?我怎麼沒一點印象。”
“是海晏的妹妹。”皇甫熠看清船上的兩人,啓脣道,“她這會怎到望月湖上來?”
連城若有所思道,“許是來尋海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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