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朝她笑笑,道,“告訴你們確實怕壞事。”
“不許你爲那根木頭說話。”蕭蓉這會全然不把蕭湛當做自己的兄長,只見她瞪着眼,冷冷道,“你可不知道,當我聽說他帶着個有孕的女人回府,還是什麼平妻的時候,我只差提劍和他幹一場,方解心頭之怒。”
“爲了顧全大局,爲了在聶鸞面前營造假象,他只能那麼做,別無選擇。”連城說着,柔和的目光由蕭蓉身上挪開,重新落回顧寧身上,“要是把事實都告訴你了,你想想那日酒樓中發生的事,你還能流露出最真實的感情麼?所以,整件事中,你的蕭大哥是最難做的一個,他明明不喜聶鸞,卻要在她面前裝關心,裝維護;明明不願看到你心傷,卻只能隱忍着感情,不自覺地傷害你,比之他,我反倒覺得我們幾個知情人罪無可恕,所以,你心裡不舒服,就衝着我和你姐夫,還有大哥來吧!”
顧寧逼退眼裡的淚光,吸吸鼻子,道,“二姐這是幫蕭大哥說話嗎?可是,你不是告訴我,要我可勁地折磨他嗎?難不成你是拿我玩兒?”
攬住她的肩膀,連城笑呵呵道,“二姐可沒拿你玩兒,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至於要不要折磨那根木頭,全由着你!”
“三妹,二妹說的對,要不要折磨木頭全由你!”蕭蓉出言附和。
連城眼裡忽然閃過一絲狡黠,轉向蕭蓉,揶揄道,“嫂嫂平日裡是不是沒少“折磨”我大哥?”“折磨”兩字,她說的特別耐人尋味。
蕭蓉一怔,轉瞬臉上一紅,掐着連城的腰肢,嗔道,“哪有小姑這樣開嫂嫂的玩笑,壞丫頭,都做孃的人了,還這麼沒正行
。”
“好啦,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不過,這有時候折磨折磨男人,也是種情趣,別說你不贊成哦!”清脆的笑聲,不時從屋裡傳出,這讓候在院裡的全福人,還有丫頭僕婦好不羨慕她們姑嫂間的感情。
顧寧臉上終於有了笑容,還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待笑夠後,連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道,“好了,咱們別鬧了,一起幫着寧兒換衣吧!”
蕭蓉含笑點頭。
“寧兒,二姐送給你的……”
“二姐,你別說啦,我收着呢!”想起自家二姐給她的幾套“三點式”,還有好幾件漂亮的睡裙,顧寧的臉就覺得滾燙得厲害。
“什麼好東西,爲何不見送我?”蕭蓉眨巴着眼睛,看着連城,眼裡漸生幽怨。
連城湊到她耳邊低語兩句,頓時,蕭蓉臉上通紅一片,“你也真是的!”
“我怎麼了?”連城無辜道,“我可記得當時送某人……”
“不許說。”蕭蓉上前,欲捂連城的嘴,卻被某女給躲過了,接着,她就聽到,“你大哥好喜歡,說我穿着好看!”連城學着蕭蓉當時說這話時的語氣,一臉嬌羞道。
羞得蕭蓉連忙捂住臉,只差找個地洞鑽進去。
皇甫燁睿有親自送禮物過來,但他沒有交到顧寧手中,而是讓顧祁轉交。
“都拾掇好了嗎?”顧祁從院裡走進屋,將手中頗爲精緻的禮盒放到桌上,“這是五殿下送你的禮物。”溫和的目光落在顧寧秀美的眉眼上,他笑着道,“今個天氣很好,想來我們寧兒嫁人後,日子一定會過得喜樂幸福。”
因爲要招待來客,蕭蓉這個女主人早已從顧寧這離開。
此刻,顧寧穿戴好,只等新郎官帶着迎親隊伍上門迎娶。
連城笑着回兄長的問話後,接着隨口附和道,“大哥說的是呢,我們寧兒可是個有福的,這往後的日子一定過得美滿而幸福。”說着,她揮手着屋裡諸人退下。
顧寧這會目光微怔,盯着兄長放在桌上的禮盒,靜靜地看着。
“寧兒,五殿下說這是他的一份心意,望你莫多想。”顧祁輕咳兩聲,溫聲道,“妹婿人不錯,有什麼誤會,大哥和你二姐都與你說清楚了,千萬別耍孩子脾氣,和妹婿再鬧彆扭。”
“我不會的。”收回目光,顧寧看向兄長,略顯嬌羞道,“蕭大哥人好,我一直都知道的。”
“知道就好,那大哥就先去招呼賓客了,等會子喜轎來了,大哥就過來揹你出門。”深望顧寧一眼,顧祁眼眶微紅,轉身走出內室。
連城心裡也是一陣酸澀,臉上卻掛着笑容道,“大哥捨不得你出嫁呢!”
“那我就不嫁得了,反正我年歲還小。”看着二姐,顧寧亦是眼眶泛紅,“等駿兒娶媳婦了我再嫁人。”
“傻丫頭,不許哭,聽到了嗎?”連城攬她入懷,柔聲嗔道,“今個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若是哭花了妝容可就不美了!”
顧寧帶着鼻音輕“嗯”一聲。
“五皇子是個難得的君子,二姐知道你之前對他有那麼點情意,但自今日過後,他只是五皇子,與你可沒有一點干係,知道嗎?”不等顧寧吱聲,她又道,“不是二姐守舊,也不是二姐不相信你對蕭家那根木頭的感情,二姐只是不想你沒事給自己找事,到時苦了自個,也累及他人
。”
“二姐,你說的是哪裡話啊!”顧寧仰起頭,染着溼意的眼眸與她視線相對,“自從我心裡有了蕭大哥,就再沒想過五皇子,不對,應該是從一開始,我就沒對五皇子抱不該有的心思。我知道他身邊有慧姐姐,又怎會上前去湊熱鬧?可是,可是他對我卻用情至深,這無疑不令我感動,但也僅此而已。”
“我有告訴他,讓他放下對我的感情,這樣他也能過得舒心些,可是他卻說,卻說要遠遠守護我,看着我幸福,還說我幸福就是他幸福,甚至還說以後再也不會單獨見我,讓我別因他的感情有心裡負擔。”
“所以,我剛聽大哥說他有送禮物給我,只是心裡感到有些不適,覺得對不起他,才一時間有些恍惚。”
“傻瓜,你沒有對不起他,而他說得也對,千萬別因爲他對你的感情,影響到你日後的生活。”連城輕聲說着,嘆道,“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沒有錯,要不要忘記一段感情,亦或是守望自己的愛情,這也是當事人自己的事,我們這些外人無權干涉,知道麼?”說到這,她不由想起那爲愛等候千年,爲愛捨身之人,不由想起那眸光悲憫,總覺得虧欠她的男子,他們都很傻,傻得令人深感心酸。
顧寧點頭,“我知道。但我還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夠擁有自己的幸福。”
“未來的事誰又能未卜先知?或許會的吧!”鬆開她,連城轉身走至桌旁,打開桌上那長長的精緻禮盒,“是副畫。”說着,她拿出畫軸,在桌上緩緩展開。
亭外花團錦簇,亭中臉上還帶着些許稚氣的佳人嬌笑嫣然,看着兩個俊俏可愛的孩子在和大狗狗玩鬧。
畫風隨意,卻唯美至極。
其中不管是人,還是物,亦或是風景,皆惟妙惟肖,令人看之無不感到一股子溫馨感油然而生。
“沒想到五皇子還有這麼了得的畫技,我今日可是大開眼界了!”朝顧寧眨眨眼,連城毫不吝嗇地讚道,“不管是你,還是駿兒和靈兒,嗯,就連咱家的大黃,他無一畫得不好,很傳神!”
顧寧望畫上看了眼,輕聲道,“這是選妃宴那日,他看到我時的情景,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對我動了心思,卻沒想到後面會發生那樣的事。”
“是他告訴你的?”連城將畫軸卷好,放回精緻的長盒中,“唉!這就叫有緣無分。”
“是他說的。”顧寧如實道。
連城輕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好了,過去的已然過去,咱們不想了!來,讓二姐瞧瞧,要不要再給你補補妝。”
“好着呢!”顧寧盈盈一笑,忽然嬌聲道,“蕭大哥要是今晚不給我說對不起,我就讓他跪搓衣板。”
“說了也得讓他跪,咱們那些眼淚可不能白流。”連城這個無良二姐,什麼話都讓她說了,一會讓人小丫頭可勁地“折磨”某個木頭,一會又幫木頭說好話,這會呢?嘴角浮起詭笑,給自家妹子添柴加火,一副爲妹着想的好姐姐樣。
顧寧水眸眨啊眨,看着她訥訥道,“這樣不太好吧?”
“什麼好不好的,讓我妹子掉眼淚,跪一晚上搓衣板他都該!”
連城憤憤地說着,忽然,她雙耳一顫,隨之臉上笑容浮現,“來了,你的蕭大哥迎娶你來了!”說着,她朝院裡喊道,“都進來吧,新姑爺馬上就到了!”
“是。”院裡諸人應聲,跟着魚貫而入
。
登時,屋裡又熱鬧起來。
“快,大家都手腳麻利點!”
“鳳冠,給新人快戴鳳冠!”
“來了來了!”
“紅蓋頭,快拿紅蓋頭過來!”
……
連城站在一旁,嘴角笑容明亮,看着眼前這熱鬧的情景。
“二姐,這鳳冠好重哦!”
顧寧小聲嘟囔。
連城上前,笑着道,“是有點重,不過忍忍就好。”
“嗯。”顧寧點點頭。
連城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又道,“我和嫂嫂叮嚀你的那些話一定要記住,要不然會鬧出笑話的。”
“……”挑開紅蓋頭,顧寧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向她。
連城嘴角一抽,額上立時滑下數道黑線。
這丫頭,這丫頭要她說什麼好啊?咋就和她一樣,在某方面也是個白癡!
“就是……”腹誹完,某女小小聲提醒。
顧寧當即羞得臉兒漲紅。
“臉紅做什麼?”連城有些好笑地看她一眼,道,“還記得你的蚊子論嗎?”
“二姐……”什麼蚊子論不蚊子論的,那會她是真以爲……
顧寧捂住臉,不再看某無良二姐。
“嫂嫂可都告訴我了,你回府後,還從她那打聽我怎麼被叮的呢!”連城也不管屋裡還有旁人,咳了兩聲,瞅着顧寧又道,“今晚別嘿咻過度,要不然明早起牀可就成問題了!”
顧寧雖不知“嘿咻”兩字何意,可看着她的壞笑,以及嘿咻後面“過度”二字,便什麼都明白了,只見她鼓起腮幫子道,“二姐,你可真壞!”
“我壞嗎?我可不覺得哦!”連城呵呵笑道。
顧祁進屋,見姐妹倆笑着鬥嘴,不由跟着笑笑,道,“喜轎來了,走,大哥揹你出門。”
“我也要拜祭爹孃,蕭大哥要和我一起,否則,我就不嫁了!”顧寧趴在兄長背上,嘟起嘴兒說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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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城有些無奈地笑着搖搖頭,顧祁道,“妹婿就在正堂,爹孃的排位你嫂嫂都吩咐下人擺放好了,大哥記着這茬呢!”
拜完爹孃的牌位,顧寧再次爬上兄長的背,懷着淡淡的憂傷,坐上了花轎。
“爹,娘,我出嫁了呢!”花轎外稚童的歡呼聲,鞭炮聲,喜樂吹打聲不時傳進耳裡,可這絲毫沒有沖走小丫頭心裡的憂傷,她無聲呢喃,“大哥和二姐都有了他們的幸福,還有了可愛的寶寶,就是大姐……爹,娘,大姐沒死哦,她還活着,她現在是靈月的大公主,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爹,娘,我們侯府能再度崛起,我和大哥,還有大姐,駿兒能再度開心幸福,都多虧了二姐。你們若是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二姐,讓她別再經受什麼磨難,讓他們一家人永遠喜樂平安!”
笑容在嘴角盪漾而開,她努力逼退眼裡的溼意,“蕭大哥是個好人,他會給女兒幸福的,是不是?爹,娘,我喜歡蕭大哥,雖然他有讓我傷心過,但那是他無心之失,我已經原諒他了呢
!”
鳳冠確實很重,擡手輕拭去眼角即將涌出的淚水,她嘴角漾開甜蜜的笑,隨之,動了動快要僵硬的脖子。
從侯府到蕭府有一段距離呢,顧寧知道自己不能亂動,只能像二姐說的那樣,忍忍就挺過去了,可是此刻,她頭上雖感覺重,心裡卻裝着滿滿的幸福。
花轎緩緩前行一個多時辰,她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兩聲。
還好,還好袖中有二姐和嫂嫂給她提前塞的一小包糕點。
不管了,先墊墊肚子再說。
就在這時,轎窗上的簾子被人掀開一條縫,接着就有一包東西遞了進來。
轉頭看去,顧寧立時臉上一紅。
是蕭大哥,他,他竟騎在高頭大馬上,不知何時在花轎一側而行。
這,這也太不合規矩了!
“墊墊肚子,再過會就會到咱們府上。”蕭湛眉眼含笑,俯下身,湊到轎窗口,與裡面的人兒低語一句。
顧寧從他手上結果糕點,咬脣“嗯”了聲,忙別過頭,與男人錯開視線。
咬着軟酥的糕點,她心裡甜蜜,腦中卻想着,就憑這想討好她,好抹殺之前欺負她的事實,沒門!
晚上該怎樣她還怎樣,絕不輕易放過他!
信二姐,準沒錯,否則,她氣不順。
哼,她就是小心眼,就是蠻不講理,二姐可說了,蠻不講理,小心眼,那可是女人的特權。
男人要是愛這個女人,只會對此大爲喜歡,包容,萬不會和女人置氣。
花轎已行遠,皇甫燁睿站在一酒樓靠街邊的二樓雅間窗前,凝望着那已經遠去的佳人。
他臉上表情難辨,只是目不轉睛地凝望着。
她可有打開他送的禮盒?可有看到那裡面的畫卷?
那畫卷中的一幕,於他來說畢生難忘,她可還記得?
就是在那日,他對年歲尚淺的她動了情。
多少個夜裡,他都幻想着有一日騎着高頭大馬,帶着喜慶熱鬧的迎親儀仗,前往侯府迎娶她,奈何,奈何那只是夢,只是他難以實現的夢。
剛纔的一幕,他看在眼裡,酸在心裡,亦痛在心裡。
那人不顧規矩,從迎親隊伍前端落後,只爲給她偷偷塞一包糕點。
要是他,自然也會這麼做,不,甚至於他會像小皇叔一樣,直接將她抱出花轎,與他同騎一匹馬,光明正大地喂她吃糕點。
去它的禮法,只要她開心,他就開心,旁人的說詞又何必在意。
然,他沒有那個機會,也永遠不會有那個機會。
他已經知道近期京中發生的事,是父皇身邊的樑公公來府上告訴他的,順便傳父皇旨意,要他立刻離京,去追已經開拔呂齊的大軍,並讓他作爲信陽侯身邊的副將,虛心學習領兵作戰之策。
原來在他閉門思過這幾個月裡,以鄔蒙爲首,合衆諸國,欲出兵攻打大周
。
或許,自此後,在他的人生中,沒有了那爭高位的心,沒有了兒女私情,卻有着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保家衛國,鑄就大周永世繁華。
也好,這樣也好,爲她,他就當是爲她付出畢生心血,保大周太平昌盛。
收回目光,他義無反顧地轉身,奔赴新的征程而去。
喜樂陣陣,花轎終於在蕭府大門口停下。
顧寧快速抹去嘴角的糕點屑,而後稍微整理整理身上的鳳冠霞帔,就聽到轎外一陣笑鬧聲響起。
“踢轎門囉!”
“新郎官快些,新娘子可在花轎裡等着呢!”
“是啊是啊,速度些!”
“大傢伙可都等着看新娘子呢!”
……
在昔日一幫子同僚和賓客的笑鬧聲中,蕭湛動作瀟灑,躍下馬背,朝花轎走來。
她就在裡面坐着,很快,她就會成爲他的妻,成爲他一生一世的妻,與他攜手共白頭。
三踢轎門,在一片喜樂熱鬧聲中而過,接着,轎簾被挑開,不等顧寧有所反應,人已被抱到一溫熱寬闊的懷抱中,“我抱你跨火盆。”低沉卻尤爲溫柔的嗓音飄進她耳裡,當即,顧寧臉紅到耳根子上了。“快放我下來,這像什麼話嘛!”她小聲嘟囔着,換來的卻只是男人愉悅的低笑聲。
就這樣,顧寧捧着紅綢挽成的大繡球,被某根木頭抱着,在衆人各異的目光中,跨過了火盆。
隨後又是跨馬鞍,拜天地,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
“哎呀,我算是真開眼界了,之前熠親王迎娶定國公主,就不安禮法行事,硬是將定國公主從侯府抱出門,然後二人同騎一匹馬到了王府,今個蕭大人之舉也不遑多讓啊!”
“那是人定國公主和三小姐、值得熠親王和蕭大人那麼做,這要是擱到旁的新嫁娘身上,自然不會有這種羨煞他人的待遇。”
“是呢,定國公主的能耐不用多說,咱大周,乃至這天下之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單就這三小姐,我可是聽說她一個小女子獨自打理着整個顧氏呢!”
“什麼聽說?那是事實。”
“確有其事,顧三小姐也是一難得的奇女子!”
“有如此出類拔萃的兒女,老寧遠侯夫婦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沒錯沒錯。”
拜完天地,賓客們目送一對新人離開喜堂,眼神豔羨,湊在一起小聲談論着連城和顧寧姊妹倆的福氣。
婚房內,蕭湛注視着坐在牀邊,身穿大紅嫁衣,頭戴鳳冠,日思夜想的人兒,心裡各種滋味齊涌心頭。
差一點,就差一點,他便會失去她。
現如今,他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她,是他的妻,已經是他的妻了,誰也別想將她從他這奪走,哪怕是皇子,也絕無可能!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