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幽,清冷月華如水,灑滿一地。
莫婉傾坐在坤伯屋裡,秀眉緊蹙在一起:“按照爹的吩咐,我要做的已經都做了,不知爹什麼時候肯讓我見他一面。”
“小姐做得很好。”坤伯佝僂着腰,在窗前站着,“幾位皇子那,小姐可以不必再搭理,但也不能讓他們對小姐生出疑心,至於要怎麼做,我想小姐心裡定有妥當的主意。”微微頓了頓,他轉身,一眼望不到底的雙目,鎖在莫婉傾豔麗的臉兒上,“接着,你要協助靈月公主做一件事。”
“靈月公主?我爲何要協助那靈月公主做一件事?而且,具體是什麼事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協助她?”
目露愕然,莫婉傾聲音禁不住提高。
“看了這封信,小姐就會知道是什麼事,也會知道如何協助靈月公主。”走至牀邊,坤伯從枕下取出一封已經拆開的信,向莫婉傾走來,“這封信是主公寫的,小姐看看吧!”
“我爹寫的?”神色微有些激動,莫婉傾伸出手,顫抖着從他手中接過信件。但她沒有即刻就抽出信箋閱覽,而是坐了會,平復好激動的心情,方慢慢將信箋取出,眸中含着淚展開,看着上面蒼勁有力,卻令她倍感沉痛的字跡。
她笑了,片刻又無聲地哭了:“我的家鄉在靈月,我爹和我娘,還有我兄弟姐妹都在靈月嗎?我爹既然那麼有權勢,爲何還要將我放養在大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訓練我走上一條不歸路?”攥緊信箋,她聲音哽咽:“坤伯,你告訴我,我是不是不是我爹孃親生的?要不然他們怎會如此狠心,要我做我不願做的事。”
坤伯目中並沒出現什麼情緒:“小姐莫要說傻話,你怎會不是主公和主母的親女?爲了大業,主公不得不做出犧牲,你得理解!”
“我得理解?可誰又理解我?”淚水沿着豔麗的臉頰滴滴滑落,莫婉傾聲音悽傷:“從出生,我就沒有見過他們,更別說在他們身旁撒嬌,享受他們的疼愛。每日伴着我的除過你和秋蟬,就是別院中的下人。我甚至有過懷疑,懷疑我是個野孩子,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纔會從小經受那種訓練。我有愛慕的男子,卻因爲爹的大業,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恨我,恨我絕情,恨我棄他,坤伯,你知道麼?我的心好痛好痛,明明看他在眼前,卻不能與他光明正大地說話,不能向他解釋我的不得已,向他訴說我的苦衷,眼睜睜地看着他喜歡上旁的女子。”
將手中的信箋撕碎,丟在了地上,莫婉傾捂住臉哭得好不悲傷:“這對我不公平,坤伯,我爹這樣對我不公平!”
“你很喜歡岑公子?”坤伯眼神複雜,看着她問。
莫婉傾點頭,再點頭:“我喜歡洛,當年我在別院後的樹林裡遇到她,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那時我們年少,彼此心繫對方,可是,可是當他提出,要我和他離開時,我因爲種種顧慮,沒有答應他。再次見面,他和我已是陌路人,你不知,不知我看到他那陌生至極的眼神時,整個人痛得幾乎快要窒息。”
坤伯道:“既已成陌路人,小姐還是莫要再惦記岑公子爲好。”
“爲什麼?爲什麼我不能想他,不能惦記他?”淚水透過指縫滴落,她慢慢放下手,對上坤伯看不出什麼情緒的雙目:“現在我不能和他在一起,爲何連想他,惦記他都不可以?坤伯,你告訴我爲什麼不可以?”
“想了,惦記了又有何用?岑公子不會和小姐在一起的。”坤伯話中有話,然,莫婉傾此刻情緒激動,根本就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我們會在一起的,坤伯,我和洛會在一起的,只要爹大業有成,我便是公主,那時,他就能和我在一起。”莫婉傾眼裡有了憧憬,她笑了,眸中含着淚笑了:“就算他到時不願,我也不會放手,我要他,要嫁給他做妻子!”
“主公不會同意,所以小姐還是聽我一句勸,長痛不如短痛,莫要再惦記岑公子!”坤伯語氣有些生硬。
莫婉傾身子顫抖,從椅上緩緩站起,淚眼中涌滿痛苦和不解:“爲什麼我爹不會同意?他爲什麼不同意我嫁給洛?那時,我就是公主,我就是身份尊貴的公主,洛即便再不願要我,可礙於我的身份,也不得不接受我。我是爹的女兒,爲他的大業做了這麼多事,他爲何到時不會同意我嫁給洛?”
“到時小姐就知道了,現在我不能說。”語落,坤伯不再說話。
“爲什麼?我想知道爲什麼?”莫婉傾泣聲低喃:“我在他手裡僅是個工具嗎?”
坤伯依舊不語。
“坤伯,我好難過,我好難過哦!”轉身,莫婉傾失魂落魄地向門口走。坤伯望着她悽然悲痛的身影,心裡幽嘆口氣,暗忖:“你今日的痛苦,全是因你不該喜歡上岑公子!”
秋蟬跟在莫婉傾身後,全然能感知到主子身上散發出的悲傷氣息,可她不知該說什麼加以安慰。
莫婉傾和坤伯在屋裡說話,聲音壓得很低,而秋蟬侍立在院子中央,根本就不可能聽到。
“我不能和他在一起,無論我怎樣努力,也不能和他在一起,秋蟬,你說我該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啊?”一進屋,莫婉傾癱坐在榻上,失聲痛哭起來:“我和他只能是陌路人,只能是陌路人,如果真這樣,我還活着做什麼?”
“小姐,是不是坤伯對你說什麼了?”秋蟬上前,紅着眼眶低聲問。
“他沒說什麼,他能對我說什麼呢?”
莫婉傾傻傻地笑了。
“小姐放心,岑公子與你有幾年情分在呢,他不會忘記小姐,不會真不理小姐。至於定國公主,就算岑公子對她上了心又能怎樣?有她羞辱丞相府在先,給岑公子寫休書在後,老丞相和丞相斷然不會應允岑公子再擡她進門。”按着自己心中所想,秋蟬輕聲安慰。
“我不是顧連城的對手,我不是她的對手,在她雙眸逼視下,我感覺我就是個透明人,心中所想全會被她一眼看穿。”回想起之前在宮門口的對話,以及連城盯向她的犀利之眸,莫婉傾的身子頓時抖動了下,咬着下脣顫聲道:“她知道是我做的,她還出言威脅我,我雖,我雖不懼她,可我怕,怕洛會用厭惡陸玉挽那樣的眼神,對我也……”
她臉上的淚珠子一滴一滴滾落,她眼裡的恐慌和無助,皆落在秋蟬眼裡,“小姐,你原不是這樣啊!怎就能被定國公主的兩句話嚇到?在奴婢眼裡,你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向來謹慎,岑公子不會知曉你有做過什麼,他不會知道的,你莫怕,莫擔心!”遞上帕子,她紅着雙眸再次出言安慰莫婉傾。
定是對坤伯對小姐說過什麼,才致她今晚的情緒波動這麼大,秋蟬心裡如是想到。
“婉兒!”皇甫燁磊人尚未進屋,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卻已傳入莫婉傾主僕耳裡。
秋蟬回頭望向門口,就見他已推門走了進來,“三皇子,我家小姐這會心情不好,您……”皇甫燁磊臉色一變,截斷她的話:“出去,這兒沒你的事。”秋蟬聞言,身形卻一動不動,就那麼站在原地。
“怎麼?要本皇子拎着你出去嗎?”陰鷙的目光落在秋蟬身上,嚇得她身子一陣抖動,看向莫婉傾。
“你去門外候着吧,我與三皇子有幾句話要說。”拭去臉上滑落的淚,莫婉傾擡起頭,吩咐秋蟬一句,而後着皇甫燁磊在一旁的椅上落座,冷着臉問:“你怎麼來了?”
皇甫燁磊沒有作答,而是問她:“你爲何哭落淚?是哪個又欺負你了?”
“你怎麼來了?”盯着他,莫婉傾重複問其一句。
摸着鼻頭訕訕一笑,皇甫燁磊討好道:“回府後我睡不着,想忍忍吧,按着之前在御花園中對你說的,明晚再過來看你,卻終還是沒能忍住,就,就……”莫婉傾抑制住涌上心頭的噁心之感,聲音冷然:“你離開後不久,四皇子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不多會大皇子也來了,爲幫你,也爲遮掩你我之間的關係,我誣陷四皇子欲對我不軌,大皇子爲此很生氣,已與四皇子翻臉。”稍頓片刻,她起身,手指門口:“我不要你的報答,我只求你莫要再爲難我。”
皇甫燁磊愕然,但轉瞬喜不自勝,他起身來到莫婉傾面前,上臂伸出,一把將人攬入懷中:“婉兒,你對我太好了,要我怎麼報答你呢?我老早就看老四不順眼了,沒想到你竟幫了我大忙,讓老大和他之間生出隔閡,寶貝,看來我今晚更要好好疼你了!”
掙脫出他的懷抱,莫婉傾揚手就甩了他一巴掌,眼裡淚水潸然而下,壓着聲音,悲聲道:“出去!我不要再見到你,不要再見到你們中的任何一個,我是蕩 婦,我不知羞恥,夾在你們兄弟之間……”說着,她捂住嘴,哭得雙肩抖動不止,似是極力隱忍着心底的傷痛:“求你了,三皇子,我求你了,別再來找我了!我不要再和你們兄弟有任何關係,我想靜靜,我想好好的靜靜……”
被她猝然甩了一巴掌,皇甫燁磊先是怔了怔,隨之眼底噴火,但在看到她哭得泣不成聲,火氣瞬間消散,柔聲哄勸:“好了,別哭了,你看你打也打了,我這不也沒說什麼麼!”
“我說的是真的,你回去吧,我最近不想見你們任何一個!”止住淚水,莫婉傾紅腫着雙眼看向他,“有定國公子落水一事,皇上不會將我指給你們兄弟中的任何一個,而我也會因今晚發生的事,成爲京中權貴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三皇子,你對我的情,我知道,可我也有自尊,我做不到對那些不堪的言語無動於衷,你若憐惜我,就給我時間,讓我靜一靜吧!”她說得情真意切,讓皇甫燁磊好一會道不出一句話。
良久,他方道:“好,我短期內不會再來尋你,但我不會放棄你,父皇不將你指給我,我就去求他,他一日不同意,我就求一日,他一年不同意,我就求他一年,若還是沒有結果,我就拋去皇子身份,和你遠走高飛,你想去哪,我便陪你去哪!”
莫婉傾笑容苦澀:“你捨得儲君之位?捨得……”
握住她的手,皇甫燁磊截斷她的話:“婉兒,其實我也不怕你笑話,於儲君之位,於繼承大統,我個人從未有過那個想法,之所以與老大相爭,我全是爲了我母妃,爲了給她爭口氣!”
似是信了他的話,莫婉傾豔麗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柔和的笑:“三皇子,謝謝你對的一片心意!讓我好好想想,我會給你答覆!”
“成,我等你回我話,只要你點頭,我便與你離開京城。”
然,他這話一出,莫婉傾倏然又道:“若是我想要你爲我奪得儲君之位,成爲九五之尊,你可願意?我可以等,等你登上高位那日,再迎娶我做你的皇后!”沒有奪儲之心,那怎麼能行?她要他奪,要他與大皇子相爭,這樣纔不枉她今晚所做的一切!
“只要是你要我做的事,我都會做!”
皇甫燁磊想都不想,就應道。
在他脣上印下一吻,莫婉傾坐回榻上,紅着臉兒,語聲輕柔:“那就做你該做的事,我會默默地支持你!等着有朝一日成爲你的皇后!”
“你給我答覆了?”皇甫燁磊眼睛一亮,心中欣喜不已。
莫婉傾嗔他一眼:“你說呢?”
“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府和幕僚相商,看如何能令父皇早日立我爲儲君!”語落,他望向莫婉傾笑了笑,轉身快步出了房門。
“蠢笨的東西,若是沒有洛,讓我在你們兩兄弟間選其一,我首當其選的是皇甫燁修,而不是一個滿腦子裝着稻草的蠢貨!”注視着空蕩蕩的門口,莫婉傾眸光嘲諷,無聲低喃一句。
翌日,用過早食沒多久,京中就有消息傳開。
刑部李尚書的嫡次女,戶部顧侍郎的嫡女,分別被皇帝指婚給四皇子做正妃,五皇子做側妃,還有彪遠將軍的胞妹等幾位朝中大臣的千金……消息一出,自然在京中掀起不小的波瀾。
但於連城來說,皇帝膝下的幾位成年皇子,誰後院添了正妃,誰後院又添了幾名側妃,於她一點干係都沒有,她只是驚訝,驚訝因落水受驚,並未在選妃宴上表演才藝的顧慧,會被皇帝指婚給五皇子做側妃。
然而,短暫驚訝過後,她便釋然。
因爲在她看來,五皇子雖不喜言語,看着性子也太過溫吞,但相比較其他三位成年皇子,他尚算是個不錯的男兒。
顧慧跟了他,或許也是個好歸宿。
至於爲何是側妃,而不是正妃,連城有想過,應該或多或少與顧耿府上發生的事有關。
“二小姐。”喚碧在門外輕喚。
斂起思緒,連城在椅上坐正身形:“進來。”
“是。”喚碧應聲,挑起竹簾,進到屋裡。
她先是與連城一禮,接着垂眸稟道:“熠親王來了!”
連城眉兒微蹙:“人呢?”他昨晚不是與她鬧着玩,而是動真格的!丫的,放着那麼大的王府不住,非要跑到她侯府來住,想做什麼啊?
“熠親王正招呼下人往咱們府裡搬東西。”咬了咬脣,喚碧擡眸看了連城一眼,揪扯着手指又道:“三小姐和駿少爺在正堂看着,沒有出言阻止。”
“他帶來的東西搬進哪座院裡了?”連城問。
喚碧聲音低弱:“鳴柳苑。”
“我以前住的那座院子?”連城又問。
“是二小姐以前住的。”沉默了一會,喚碧決定還是將自己知道的都告知主子,“熠親王說鳴柳苑幽靜,最適合他居住,嗯,還吩咐院裡的下人,每日打掃完後,就不許再在院裡逗留。” 連城眼瞼微垂,輕頷首:“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喚碧應聲是,轉身而去。
原主喜靜,便在懂事後,選府裡頗爲偏僻的鳴柳苑作爲寢院。那座院子她有進去過,裡面綠柳成蔭,亭臺樓閣,假山怪石,小橋流水,各色花卉一樣不缺,看過之後,她也甚是喜歡。原想着等兄長行動自如,身份公開後,他們幾兄妹就住回各自院落,卻不成想,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來。
撇了撇嘴,連城從椅上起身,打算出府到酒樓及各鋪面看看,先不去搭理皇甫熠那廝。
哼,說搬來就搬來,以爲這裡是他的別院嗎?
太不尊重人了!
心裡是這麼想的沒錯,可在她出府三個多時辰後,還是不由自主地前往鳴柳院,打算看看皇甫熠在做什麼。
悠悠琴音自院裡飄出,連城踏入院門的步子微頓,片刻後,方循聲繼續而行。
涼風拂過,柳枝輕舞,一抹青色的身影,面向一方小荷塘,正盤膝坐在琴案後,輕攏慢捻,撫動着琴絃。
墨發在他腦後揚起,寬袖,衣襬如雲浮動,這一刻的他,好似有着太多不爲人知的心事。
似是感知到身後有人靠近,皇甫熠指尖流轉出的曲音,逐漸止息。
我還以爲你打算今個一日都不見我呢!“回過頭,他俊美的臉龐上掛着溫煦的笑容:”過來。“見他招手輕喚,連城澄澈的眼眸眨了眨,快走兩步,進到亭中。“坐。”見她站在一旁不出 聲,皇甫熠起身,在琴案旁的另一塊軟墊上坐下,手指琴案後的墊子,微微一笑:“我想聽你彈曲。”
“你怎麼說搬來就搬來了?”沒接他的話,連城在琴案後落座,眉兒微蹙,輕聲問。
皇甫熠看着她,渾厚磁性的嗓音揚起:“我向來說一不二。”
“可我並沒答應你。”對上他的瀲灩星眸,連城抿了抿脣:“你這叫不請自入,很不禮貌,知道麼?”
“我以爲你會很高興呢!”皇甫熠輕笑。
連城哼了聲:“爲何我會高興?”
輕撫臉龐,皇甫熠星眸中風華流轉,湊近她,聲音優雅而惑人:“有我這張俊美無雙的臉在你眼前晃悠,你難道不覺得是種享受?”連城臉兒瞬間蘊出一抹紅暈,小聲嘟噥:“不害臊,有這麼誇自個的嗎?”
“我說的是實話,沒什麼可害臊的。”放下手,皇甫熠笑得一臉溫柔。
“厚臉皮。”瞪他一眼,連城面向荷塘,纖手搭在了琴絃上:“想聽什麼樣的曲子?是激昂的,還是灑脫隨性的,亦或是婉轉纏綿,空靈悠揚的?”
皇甫熠眸光寵溺:“我都想聽,也都想學。”
“美得你!”說着,一曲‘笑傲江湖’自她芊芊玉指間流瀉而出……
豪邁張揚,恣意瀟灑的曲調,自鳴柳苑上空瀰漫而開,令府中正在忙碌的下人們,不期然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側耳仔細聆聽起來。
皇甫熠看着連城清秀的側顏,眸光漸轉幽深,隨之眼底快速閃過一抹隱痛。
權勢,富貴於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她要的是一世逍遙,她要的是一世逍遙!
他能給她麼?
他好想,好想給她那樣的生活,也好想陪她一起鍾情于山水之間,逍遙世外,可該死的血咒,卻折磨着他,不允他奢望那樣的生活,不尋他和她在一起!
取出玉簫,他合着琴音吹起。
曲中意境,被亭中的他們詮釋得淋漓盡致。
青衫,紫裙翩飛,不時纏繞在一起,他和她,全身心融入在了曲音中。
慢慢的,連城轉過頭,與皇甫熠四目相對。
她柔情涌現,他亦是。
“他們真是一對璧人!”連錦忍不住,她呆在館舍真得沒法忍住不來寧遠侯府,午休過後,她在屋裡來回走了數圈,自行換上一身便服,在採蓮,彩露陪同下,前來寧遠侯府拜訪,聽下人通傳靈月公主來訪,顧寧很是驚詫,但還是趕至正堂待客,卻不成想後院中忽然傳來一曲豪邁張揚的琴音,令她頓生驚奇,與她有同樣感覺的,自然還有連錦,於是,二人在丫頭跟隨下,尋着琴音,到了鳴柳苑。
顧寧的眸光凝聚在連城身上,悵然道:“我二姐是這世間最好的女子,她足以配得上熠親王,可是,她和熠親王會不會最終走在一起,現在卻不好說!”
“三小姐放心,有情人終會成眷屬。”連錦默然半晌,輕聲說了句。顧寧收回視線,凝向她,蹙眉問:“錦公主昨日剛抵至我大周,怎忽然就前來我寧遠侯府拜訪?”不等連錦出言作答,她轉身朝鳴柳院門口走:“而且,我覺得錦公主對我們一家人很感興趣,不知錦公主能否告訴我其中緣由?”
連錦隨在她身側,聽她之言,身子微微一震,眼底劃過一抹傷痛,聲音輕柔:“我沒有惡意。”脣角動了動,她解釋:“自我踏入大周境內,聽了不少有關定國公主的事,我很仰慕她,就想和她多走動走動。”
“是嗎?”顧寧擰眉,瞥了她一眼,沒有絲毫情緒的聲音揚起。連錦張了張嘴,卻沒有即刻說話,而是覺得心口微微一痛,涌滿酸澀之感。她感到好無力,無力顧寧對她生出防備之心。
雖然顧寧說話的語氣不帶絲毫情緒,可她就是能覺察出自己並不受歡迎。
二人靜默着走在花園小徑上,她抿了抿脣,語聲柔婉:“寧兒……”
“你喚我什麼?”頓住腳步,顧寧眼裡染上一絲戒備:“錦公主和我好像並不是很熟。”
連錦身形晃了晃,清麗絕塵的臉兒上強擠出一抹笑容,出言解釋:“我只是感覺你好親切,就想這麼喚你,不知可不可以?”凝視她看了好一會,顧寧繼續前行:“我們尚不熟識,錦公主這樣喚我,我有些不適應。”寧兒,好生奇怪的稱呼,奇怪的是,她不討厭這位錦公主如此喚她,且還覺得有那麼一絲熟悉感。
顧寧好生懊惱,心知連錦有可能會和連城搶奪皇甫熠,也對其生了防備之心,但厭惡之感卻絲毫沒有。
“時日久了,我們自然會熟識。”走在她身側,連錦忍住心裡的酸澀,柔聲道:“我可對天起誓,絕沒有對你,對定國公主,還有駿小公子起歹心!我只是初來異國,感到你們姐弟三人好親切,纔想着能和你們交朋友。”
似乎怕顧寧追問她緣由,她扯脣微微笑了笑,又道:“我不知道緣由,不知怎就會對你們姐弟生出好感,但我知道你們尤爲善良,不會拒絕我真心相交。”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