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染和柳夏年終於見到了久違的陽光,八月的陽光灼熱,讓戴着墨鏡的陳墨染都忍不住覺得眼睛發疼,她半眯着眼,拉拉身邊的柳夏年的手,說:“我說喂,我們到哪裡去坐坐。”
柳夏年點點頭,找到肯德基點了些冷飲一邊吃一邊歇腳。陳墨染買了些衣服,大袋小袋的放在腳邊,一半是她的,一半是給柳夏年買的,夏天的衣服總像是不會在衣櫃裡佔據多少空間的一樣所以買起來也毫不手軟,而陳墨染仗着自己手頭錢多,也開始毫不顧忌了。如果不是柳夏年說了聲你已經有很多件了,要不然陳墨染就會一直買下去,女人對於逛街這檔子事情有着天生的接近於本能的執着。陳墨染也是。
柳夏年和陳墨染都穿着一樣的背心,露出肩膀準備被八月的光曬的健康點,穿着一樣的寬大的帆布褲,陳墨染穿起來就有點很hip-hop的感覺,像是一個運動的時尚小女孩,而柳夏年則穿得非常的酷,當初在一家店裡看到這樣的裝扮的時候,陳墨染心動的硬是叫柳夏年去試穿,等柳夏年出來以後,陳墨染喜滋滋的站在她的背後,看着鏡子裡的她,身後的店主吹了聲口哨,說:“酷哦。”
陳墨染吃着柳夏年端來的冰激凌,舀了一勺給她,說:“張嘴巴。”
柳夏年張開嘴巴,呑下沙冰,冷飲店裡的空調開的很大,但是還是不能抵擋空氣裡的熱氣,陳墨染覺得身上都在冒汗,毛細孔都開到最大。
柳夏年摘下墨鏡,看着遠處朝着陳墨染說:“有幾個人在看你。”
“讓她們看好了。怕什麼。”陳墨染不以爲意的說,含着大口的冰激凌,把嘴巴塞的像是一隻黃金鼠。
柳夏年拍拍陳墨染的肩膀,指指遠處,說:“那邊。”
陳墨循着她的手,轉頭,卻在下一秒,嚇的血色全失,低頭慘叫:“完了完了。”
柳夏年看看那邊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桌子中間放着肯德基全家套餐,而那個俊俏的男孩朝這邊跑過來,穿着adidas的白色T恤,下面是天藍色牛仔褲和運動鞋,笑容健康陽光。衝到陳墨染對面的位置,沒等她們開口就坐下來,把自己當這裡的主人一樣,他的手託着自己的下巴,滿臉的笑容。
陳墨染低着頭,耳朵已經整個紅透了,她咬牙切齒的說:“滾,快滾。”
男孩搖頭,說:“姐,阿媽叫你過去。”男孩的聲音還是清朗的,帶着變聲期還沒有到來前的那種稚氣。陳書言轉頭看着柳夏年,給了她一個熱情洋溢的笑容。
柳夏年也回給他一個微笑,看到男版的陳墨染,覺得他們還真是像。
陳書言看着那少校雞塊,說:“姐,我可以吃那個麼?”
陳墨染哪有功夫去管他想吃什麼,推着那上校雞塊到陳書言面前,用眼角窺視了那邊的人的表情,問陳書言:“你們怎麼會到這家店裡來吃的。”
陳書言揚揚手,手背上還貼着囧囧的膠帶和膠帶下的海綿,露出痛苦的表情,說:“我感冒了。剛剛打完針,順便來吃了。”
寧波那麼大,肯德基那麼多,就算不是肯德基,就連個什麼快餐店都成堆了,偏偏就在這個時間這家店裡,狹路相逢,冤家路窄。而陳書言哪天不感冒,偏偏今天感冒,完全的欠揍。陳墨染覺得她頭頂的烏雲已經壓的她的脊椎都要彎了,不幸的日子。撒好的謊就這樣的被直接毫不留情的戳破。
陳媽最恨欺騙,她一直教育陳墨染,你可以說你是去逃課,但是你別用生病的接口來擋,那是罪上加罪。
也就是說,陳墨染可以說她是在會情人,也不能說她去旅遊了,因爲證據就活生生的坐在她對面,而目擊證人是抓姦在牀的。
陳墨染站起身,硬着頭皮走到陳媽那桌,走前,陳書言看陳墨染那黑了大半的臉,說,姐,你別搞的跟受刑一樣好不好?不就是出來吃肯德基麼?
陳墨染白了他一眼,心想,你知道個屁!
走到陳媽那裡,陳媽和陳爸的會審開始,陳媽說:“坐。”
陳爸指指兩個人中間的原本屬於陳書言的位置。
陳墨染坐下以後,手在桌子下就擰成了結。不遠處的柳夏年想要起身去到她那裡,卻被她用眼角示意別過來。柳夏年只好按兵不動,在那裡看,現在情況都不是很清楚,而且在光天化日的公共場合,不適合把事情攤開來說,而陳媽陳爸看的出來是講理的兩個人,不會把一切都鬧僵的。
陳媽把前面的雞骨頭和可樂放到一邊,餐飲時間結束了,而接下來的問題就大了。陳媽說:“你從義烏回來也不跟家裡說一聲就出來玩了,說好給家裡打電話的,怎麼給忘記了?”
陳墨染低頭,小聲的狡辯:“我停機了,本來今晚就想回去的。”
“義烏好玩麼?”陳媽的聲音放柔,好像只是簡單的問遊玩歸來的孩子遠處的風景如何這樣的簡單的問題。
而陳墨染卻被刺中心口,義烏什麼地方,她去都沒有去過,只是隨便找了一個稍微遠一點的可行xing大一點的地方的藉口而已,早知道寧可說是杭州也絕不會說是義烏了。她暗自抹了一把汗,笑着對陳媽說:“挺好玩的,買了很多東西。”
“哦。”陳媽點頭,向陳爸交代:“把吃剩的打包回去。”轉頭對陳墨染說:“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回家吧。”
陳墨染的臉上的表情僵硬,笑容都開始扭曲,她指指前面的柳夏年說:“我還要去她那裡拿東西,晚上就回去。你先走,別管我了。”
“你朋友爲什麼不叫到家裡去?”陳媽主動朝那邊的和陳墨染穿着同一款式的衣服的柳夏年走去,而那邊柳夏年看着陳媽走進,主動起身迎接她。
陳媽和藹的微笑讓柳夏年覺得熟悉,陳媽的樣子是陳墨染的未來的樣子,有點胖,小肚子都出來了,臉上的皺紋深刻的鑿進皮膚裡,肌膚還是白嫩的,那是天賦,眼睛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這樣的陳媽就柳夏年一眼就能尋找到陳墨染的感覺,心想,也許將來陳墨染的樣子就是這樣,即使是一個老女人,卻依舊風韻猶存。
陳媽在心底打量了柳夏年,卻不曾在記憶裡翻出相似的人,陳墨染從小到大交的朋友她都記得,因爲陳媽是陳墨染的小學校長初中語文老師和高中班主任,陳墨染交往的對象,愛過的人,就是那個在高中的時候走的很近的學姐,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她不說,那是孩子的秘密,心知肚明就好,在一邊看着是時候給於指導。
柳夏年說:“伯母好。”
聽見那熟悉的聲音,陳媽心裡就有數了,笑容更加的燦爛,說:“是柳小姐,呵呵,我還以爲是染染的同學呢。還想怎麼不認識你。”
柳夏年臉上的微笑淡淡的,她被陳媽拉着手拉到那桌,按到陳墨染對面的位置上,陳墨染在玩着那肯德基的轉椅,看到柳夏年過來了,眨眨眼睛,用眼神問她什麼情況。
柳夏年在二老面前表現的很好,二老問什麼她就答什麼,和陳墨染心中想的謊言基本一樣,兩人的說謊的默契也開始上升了,陳媽看她表現大方,特別的喜歡她,問到她是什麼職業,柳夏年回答是律師的時候,陳媽驚呼:“有前途啊。”
柳夏年淡淡的笑,謙虛的說:“一切看自己的努力。”
陳爸看的出來很喜歡柳夏年這個人,有出息,而且做事情很認真,看待問題有自己的想法,是個有思想的獨立女xing,作爲一個老師,陳爸覺得一個女子要獨立自主,不能在男人的天空下失去飛翔的自由,而作爲一個家長,他則期望自己的女兒永遠是承歡膝下的小女孩,所以他的雙重標準早就了他教出來的女學生中有些創業去了,而他自己的女兒陳墨染卻有着懶惰的想法。
陳墨染大口的吸着可樂,眼巴巴的看着柳夏年,柳夏年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她,只是偶爾在和陳媽陳爸談話的空隙,與她眼神交流。陳書言跑到陳爸身邊,站在陳爸的身後,笑嘻嘻的。
吃完了也到了回家的時候,陳媽知道柳夏年還住在酒店裡,就心疼這錢,在寧波的大酒店裡住一晚就貴的可以在鄉下住一個月,何苦是像柳夏年這樣還住在比較好的市中心的,就算是陳墨染的朋友也叫到家裡去住了,何況是未來的嫂子,就熱情的招呼柳夏年回家裡去擠擠,地方小了點,簡陋了點。
對於中國傳統的那種謙虛,陳墨染只能翻白眼,老家不小,獨門獨宅的,農村的地價便宜,陳家造的不豪華但是也是兩層小別墅,別說一個柳夏年就是再去幾個都沒有問題。
可是柳夏年卻產生了這樣的誤解,那就是陳墨染家真的很小,柳夏年接受的都是西式的那種教育,對於老一輩的那種謙遜沒有太多的薰染,直接就跟着陳媽的意思去了,婉約的拒絕說不要了。
陳媽有點失望,心想也許是她不方便,家在寧波郊區,離這裡也挺遠的,還是別給人家帶來麻煩了,但是走前,還是把陳墨染給叫回家去了,柳夏年看着陳墨染依依不捨的眼神,知道這一走,就跟分開沒什麼兩樣,說不定等幾天要去當地的律師事務所交流,而她們就跟分居兩地沒有區別,就硬是改了口,說:“麻煩伯母了,要打擾你們幾天。”
陳媽看到兩個人的眼神交流,心就突的多跳了一下,陳媽也是明白的人,你說這樣子像是嫂子和弟媳婦的關係麼,穿的一樣的衣服,就連說話的時候,都感覺串味了,陳墨染的有些習慣的話都跑到柳夏年嘴巴里去。女人多是敏感的,而陳媽的雷達就比別人強了點。風吹草動的全都接收了。
陳墨染和柳夏年先是到酒店裡去拿行李,順便結賬,住酒店的錢是事務所給報銷的,現在省了這筆錢,陳墨染打起了小九九,沒準能拿着到哪裡去玩一次。
坐在車上,陳媽暗地裡拉拉陳爸的手,在他耳邊悄悄的說:“老頭子,你說是不是又跟高中一樣了?”
高中的時候,陳媽擔任的是陳墨染的班主任,那也是她自己要求學校的,好就近看管陳墨染,怕她在高中就開始早戀,學壞了,那時候比陳墨染大一級的那個女生是學生會的副主席,陳墨染走進學生會當主席助理的時候就跟她走的很近,那個學生人品不錯,就是之前有過小的傳聞,關於那方面的,學校也挺開明的,只要你不鬧的衆人皆知就好。陳媽有點介意她們在一起。有一次陳墨染帶她回家來住幾天,那學生第一次知道陳墨染的媽媽居然就是陳墨染的班主任,臉色變得不自然,而陳媽也發現偶爾不經意的就能看見兩個人抱在一起,膩的跟什麼一樣。陳媽擔心過一陣子,可是看陳墨染依舊正常的很,反而比之前更加的開心,也就沒攤開來說,幸好那個學生高三畢業就出國留學,再也沒有跟陳墨染聯繫過,陳墨染沒有提起來,陳媽徹底的放心了。現在居然又冒出來一個柳夏年,陳媽的塵封已久的敏感神經又開始發揮作用了。
陳爸是個書呆子,在書裡呆久了,就對現實裡的有些細微之處的異樣沒有感知了,他只是覺得柳夏年和陳墨染關係好的有點過了,也沒想到那面上去,看陳媽那懷疑的樣子,拍拍她的手,輕輕的說:“別管太多,鬧僵了對孩子不好。”
看到沒有得到陳爸的支持,陳媽心裡就鬱悶,那老伴什麼都好,就是太過溫和,什麼事情都想着順其自然吧,等久了就會解決的,當初陳媽有過想攤牌的衝動就是陳爸給攔下來的,陳爸大話不說,就說了一句:“你鬧完了,她們還怎麼做人。”就把陳媽給堵住了。
這次陳媽也只好按兵不動,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