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過了大半,小區裡的路邊都落滿了粉色的花瓣,陳墨染已經真真成了柳夏年家的女主人,每個角落都有陳墨染的痕跡,有她喜歡的花喜歡的杯子喜歡的貼畫,甚至在冰箱上還貼了幾張陳墨染的大頭貼,笑的跟一朵花一樣,陳墨染逼着柳夏年和她一起去拍大頭貼,但是柳夏年不肯,說什麼都不願意在那個屏幕前,裝出傻乎乎的動作。陳墨染每次都鎩羽而歸,只好自己一個人在裡面裝可愛裝憂鬱,等裝完了大頭貼出來了,精心挑選幾張最漂亮的,放在柳夏年的錢包裡,家裡也到處貼。
柳夏年起初不願意這樣,小女孩的事情還真是多,但是陳墨染撒嬌發嗲幾下,就默認了,只好別把那個嘟着嘴巴看起來就一臉肥豬樣的大頭貼貼在她的手機和筆記本上,就ok了。
陳墨染看着這個家越來越有她的味道,滿意的不行,她是想留在這個家中,永遠都不走。所以要把自己變成這裡的一份子,柳夏年的地方有了她的氣息,而柳夏年就會時時刻刻的明白,陳墨染在她的生命裡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過陳墨染也知道,自己能這樣得寸進尺是因爲柳夏年的縱容,她願意讓她分享她的生活和生命,因爲她也已經做好接納她的準備了。陳墨染像是一個放在水裡就膨脹的玩具,一點點的舒展着,把能擁有的地方都佔據。這是陳墨染的奸計,女人總有這自己的小心機,對着自己要的東西會細細規劃,精打細算,比商人還精明。這是女人陰險的地方,也是可愛的地方。
陳墨染絕對是其中的代表人物,當柳夏年打開冰箱門,看到裡面的一半是陳墨染喜歡喝的可樂,一半是自己的藍帶,整齊的排在一起,分享着同一個空間。
柳夏年彎腰拿了一瓶藍帶,扔給坐在沙發上的陳墨染,給自己也拿了一瓶,走回沙發,剛坐下,陳墨染就挪動着坐到她身邊,擠進她的懷裡,靠着她看電視。
陳墨染靠着柳夏年的肩膀,說:“我說喂,我今天去查我的建設銀行的帳戶,你猜我有多少錢?”
“多少?”柳夏年問。
“五千哦,加上去年的獎學金和我打工賺來的錢,還有我老媽匯給我的兩千,我現在是個有錢的人了。”陳墨染得意洋洋的說。
“有錢。”柳夏年配合的說。
“我要給你去買點禮物,你想要什麼?”陳墨染問柳夏年。
柳夏年灌了一口啤酒,說:“你應該給自己買點東西,像是衣服皮包首飾之類的。”
“說起來,好像那麼久都沒有看過你買衣服哦。”陳墨染恍然大悟,和她從冬天認識到春天,柳夏年一次都沒有買過新衣服。
“一個律師不需要穿的多花哨,我只要那麼幾件就夠了。”柳夏年說。
“我想看你穿高跟鞋裙子還有化妝的樣子,一定比沐未央漂亮。”陳墨染依着柳夏年,笑着說。
“你相信有些女人天生不把自己當女人麼?”柳夏年輕聲的說。陳墨染看着她,等她說下去。
“小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爲什麼我和別的人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和我一起玩的男孩子下面有那個東西,而我沒有。我就跑去問老媽,老媽說我噁心,我就想,原來和別人不一樣就是噁心。初中的時候有了生理課,我才知道原來我是一個女人,那時候就特別不願意自己是個女人。”
“可憐的孩子,做女人其實挺好的。”陳墨染摸摸柳夏年的頭,說:“原來堅強的阿姨有過這樣的悲哀的過去,好心疼,下次你來月經的時候我給你燉紅棗烏雞燙。”
柳夏年被她逗笑了,微笑着,眼睛散發着光亮,說:“要挺的女人才能說做女人挺好,不是麼?”
“討厭。”陳墨染捂着自己的胸部,卻硬是擠出了一道深深的□□,“那你有想過做變性手術麼?陳墨染好奇的問。”
柳夏年點點自己的下巴,說:“沒想過,因爲也不能接受自己是個男人。可以那麼說,我是一個沒有性別的人。”
“好深奧哦。”陳墨染嘆氣。
柳夏年抱着她,說:“覺得深奧就去學心理學。到時候就能解剖我的腦子了。”
陳墨染問起柳夏年:“爲什麼這幾天都那麼晚回來,是不是在搞外遇了?”
柳夏年說:“這幾天忙着拆散別人的家庭,手頭的事情快完了,禮拜六就一起出去玩。”
陳墨染激動地歡呼,吵着要把錢拿出來,花個痛快。
柳夏年因爲父親的緣故,已經和那些麻煩的事情絕緣了,現在就只是處理那些離婚,小孩的撫養權,財產的分配問題等雞毛蒜皮的小事情,看着曾經相愛的兩個人在她面前吵的好像是前世的仇人,有時候甚至爲了一個冰箱而對罵,眼神中已經不見當初相愛的時候的那種愛意,而是嫌棄和仇恨,心中不免嘲笑。一旦愛情變調,相互間的仇視是對當初的幸福的諷刺。
柳夏年覺得,正常人的世界也不過如此,相愛,□□,結婚,生孩子,小打小鬧,或是鬧翻了天。每天都有人在那裡說,我當初爲什麼要看上你,我瞎了眼睛了。不是所有愛情都是圓滿的結局的,都是快樂的。
柳夏年只是冷冷的看着一切,覺得做律師的好處就是把自己的心練的冷了,作爲一個旁觀者,分析師,也更能看透其中的愛恨情仇,當一份文件把兩個人切割開的時候,柳夏年鬆了一口氣,愛情完了,命運的分岔路來了,學乖了的人也將懂得怎麼去避開相同的傷害。
剛剛送走一對夫妻,韓鳳送走他們以後就走進柳夏年的房間,趴在她的桌子上聊八卦。
韓鳳說:“你沒看見出去的時候,那男人惡聲惡氣的跟那女人說你這個□□,真不是個男人。要是是大包子敢這樣說,我就……唉。”
柳夏年點頭,說:“他們曾經是一對相愛的人,地位相差懸殊,女方和男方決定結婚的時候沒人祝福,後來女方的家長看男方窮苦,於是爲他安排了一個有前途的位置,從此男方步步高昇,在女方年老色衰以後,決定以感情不合爲藉口離婚,女方不肯,男方就把第三者帶回家,逼女方離婚,在第三者傳出懷孕後女方因爲自己一直沒有孩子,覺得對男方有愧疚,就答應了離婚,我的當事人要求得到男方大半的家產,我建議我的當事人以破壞家庭起訴第三者,男方勉強同意簽下離婚協議書。”
“你怎麼可以用那麼毫無感情的語言來形容一場悲劇?”韓鳳皺着眉頭,不滿的說。
“好吧。”柳夏年聳肩,說:“可憐的女人!”
韓鳳暈倒,說:“你不同情她麼?多麼可憐,看上一個窮小子,居然還落到這樣的下場。”
柳夏年轉着筆,看着手中的筆一圈圈的繞着她的拇指,沉思很久,說:“我想我的當事人不需要我來可憐,我對她的同情是對她的侮辱。”
面容憔悴的女子看着柳夏年,堅定的說:“我當初決定選擇他的時候我甚至想過被他謀財害命,他待我二十年都很好,我想我已經足夠了。跟我在一起,他也沒有幸福過,總是被人說是吃軟飯的,靠女人關係爬上來的。想起來,我都同情他。那狐狸精也不是個省錢的貨色,那男人沒了錢,她還會留下來麼?我等着看他的下場,你說我是不是個壞女人。”
而柳夏年保持着沉默。
“得,你有道理。”韓鳳對柳夏年投降。
“你要是和你的大包子離婚了,記得請我當你的律師,我可以幫你得到一切,讓大包子流落街頭,孤苦無依。”柳夏年說。
“我和我家那口子關係好的很。別狗嘴。韓鳳怒目而視,爲了愛情而戰鬥的女人每個人都是戰鬥女神。”韓鳳說:“就算不是爲了我們的感情,也是爲了小包子。說你呢。你什麼時候跟你的那位小妹妹有一個實質性的家?”
“現在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柳夏年說着,嘴角不自覺的露出甜蜜的微笑,淡淡的,但也已經很濃郁了。
“你學法律的居然不知道要得到結婚證書並且到民政局辦理結婚手續,在習俗上要給各自認識的人發喜帖喜糖喜餅然後辦理婚宴,才能算是真正的一個家,否則就算是同居。同居不受法律保護。”
“有了結婚證書還不是一樣會離婚,一張紙頭算什麼東西。”柳夏年含着淡淡的笑容,閉上眼睛,說。
“那你們靠什麼聯繫在一起?孩子財產?”
柳夏年張開眼睛的時候,眼睛裡散着光亮,她看看韓鳳,認真的說:“只有最純粹的愛情才能讓兩個女人一輩子走下去。”
韓鳳被她認真的眼神看的有了片刻的衝擊,從來沒有見過柳夏年露出這樣的神情,好像這輩子的固執和執着都在其中了,用盡全力的去相信,兩人真的能一輩子不分開。
“祝福你。”韓鳳拍拍柳夏年的肩膀,說。
“得到鳳姐的祝福是我的榮幸。”
“見家長麼?”韓鳳皺起眉,彎腰,和柳夏年對視,問她。
還沒。柳夏年嘆氣,說:“這事情不着急,慢慢來,小染的意思是等她到了三十歲了再帶我去見她老媽,說自己都這樣了還沒人要,還是快點把我清倉吧。也許她老媽就看在她可憐兮兮的份上,無論男女只要有人肯要都不管了。”
“呵呵,真是個可愛的小孩子。”韓鳳大笑。
柳夏年點頭,說:“是啊,可愛的叫人放不開。不過她現在不是孩子,已經是一個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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