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再次出來,沐未央還在,只是客廳的一幕叫陳墨染不敢相信,柳夏年像是個大爺一樣的坐着,而那個脫了外套就穿着一身緊身的裙子,灰色絲襪踩着那麼高的高跟鞋的沐未央卻在廚房裡忙碌着,不時出來問柳夏年,要吃什麼,想喝什麼。
柳夏年的笑容不溫不淡,就是一杯三十七度的開水,給個不燙手的感覺,也只是給敷衍而已,她搖搖頭:“說,不想。”
陳墨染走到沙發後面,剛被拒絕的沐未央看見她就站直了身,從剛纔的小媳婦到現在的大女人就一個步驟,擡起高貴的頭顱,挺起驕傲的胸膛,斜看着她。
陳墨染說:“我口渴。”
柳夏年站起身,拿着杯子倒了一杯水,遞給她,溫度在五十度,剛剛適合入口。
陳墨染說:“晚飯可以吃了麼?”
沐未央說:“早做好了。就等大爺們去享用了。”
到了餐桌前,才知道原來好的廚藝也是可以遺傳的,包括沐未央這樣的前衛女性和柳夏年一看就是帥的有品味的t。
陳墨染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菜,口水眼淚一起流。太美味了。心中忍不住充滿了對神的感謝。
大廚水準的沐未央倒是看不慣那個看見食物就飢渴的女人,不屑的冷哼。
開了一瓶紅酒,給陳墨染倒了滿滿的一杯,高腳杯裡的紅色酒液跟瀑布一樣的落下,差點溢出杯麪。
陳墨染覺得自己的臉上出現了一排的黑線。她說:“我不會喝酒。”
沐未央在給柳夏年倒酒,倒的也不會比這杯少,都有些滿下來了,她才收手。
沐未央大力的一拍桌子,桌子上的碗碟杯子都震動了幾下,也包括坐在桌子邊的人。在場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的時候,她才滿意的開口,說:“今天喝酒,吃飯,大家給點面子,今天我生日,你們真夠走運的,有這樣的運氣給我慶祝生日,別人想給我慶祝我還不屑。”
陳墨染說:“真的麼?祝你生日快樂。”
“得了,少來這句,我都聽膩了。”沐未央大手一揮,拿了杯子就灌下去,好像那紅酒就只是葡萄汁一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全部咕嚕咕嚕的喝了下去一點都沒有剩。
“乾杯,生日快樂。”柳夏年舉杯,跟沐未央碰了一下杯,端起喝了幾口就放下來了。
沐未央拍着桌子,手指戳着柳夏年,大聲的說:“狗屁,你根本就是忘記我的生日了。”
“抱歉。”柳夏年大方的承認了。
“果然,切,你根本就不把我當你親身的妹妹,你們柳家沒有一個好東西,你是其中最不好的東西。”沐未央沒說一句就拍一下桌子,拍的桌子上的東西都開始有節奏的跳着,叮叮噹噹的也蠻好聽的,只是那個美女的表情不要那麼恐怖就好了,看着柳夏年的臉,就好像要殺了她一樣。
陳墨染打算迴避下,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國家機密,不知道會不會被滅了口。
柳夏年按着她的手不肯讓她離開,笑眯眯的看着她,說:“陪她喝個盡興。氣出了,就正常了。”
陳墨染覺得眼前這兩個人都很危險,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可以把一切的責任歸到遺傳上了,也許是的,否則怎麼可能兩個人的脾氣都是這樣百變的呢。
沐未央自己給自己倒滿酒,把酒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陳墨染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桌子上的東西一樣大大的跳了一下。
沐未央指着柳夏年的手指轉到了陳墨染的臉上,眼睛裡開始出現了紅色的血絲,眼圈都紅了,她惡狠狠的看着陳墨染,看着看着就突然大哭起來。
陳墨染被她的突如其來的表現弄的很無措,看向柳夏年,向她求救。
柳夏年安然的說:“、,、她肚子裡有一肚子的氣,就好像一個巨大的氣球,需要解開釦子,放出來。”
陳墨染點點頭,隨着又搖搖頭,貼近她耳邊,小聲的說:“可是關我什麼事情。”
“你們這對狗男女,不,是狗女女,還在那裡親熱什麼。別以爲我看不見。”沐未央對着酒杯直接喝了一口,把酒瓶對着陳墨染和柳夏年,大聲的斥責。
陳墨染立刻坐直身,舉起手,說:“我不認識她。”
柳夏年被她逗樂了,手擋着嘴巴前,努力擋着笑。
“我該怎麼辦?”陳墨染可憐兮兮的問柳夏年。
“讓她說就好了,委屈點,沒事的。”柳夏年摸摸陳墨染的頭,說。
沒想到這樣的一個發泄發泄了半個小時,講述了她好長好長的時間好長好長的故事好慘好慘的人生。
沐未央和陳墨染把場地轉移到了已經掃除乾淨的客廳的地板上,鋪着厚厚的地毯,放心的盤腿坐起來。沐未央已經來了四瓶啤酒兩瓶紅酒,一邊東倒西歪的酒瓶子裡流出的酒液染溼了地毯,留下難看的痕跡,陳墨染喝着低度的青島啤酒,一邊聽着沐未央大大咧咧的叫他媽的,我草,靠。
陳墨染也從沐未央的地方聽出了大概的樣子,應該是一個很長而且是很悲劇的故事,亂倫加上同性戀,人世間最壯烈的愛情就發生在這個充滿了革命氣息的紅色家庭了。
故事呢,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當年柳夏年的老爹年少衝動,背叛了組織,在有了柳夏年老媽這樣的美女的情況下還是向外發展,找了一個小美人,但是那時候是講究婚姻是國家穩定的大事的年代,所以造成了小三默然的懷着孩子離開,光榮的犧牲了自己的幸福。而那時候柳夏年已經四歲了。
然後那個可愛可敬的女人死了以後才讓和她長的一模一樣的沐未央來北京找那個已經是高級官員的老爸,來個骨肉相認的人世間最感人的一幕。而這個時候,年少無知內心純潔的沐未央小妹妹才六歲。而安靜沉穩知性善良的柳夏年姐姐已經十一歲了。姐妹相認,可歌可泣啊。
“狗屁,她老媽簡直是個變態,總在我耳邊說我老孃是第三者要下地獄要被拔舌頭的,你說我好受麼。我才六歲啊,你想想,我晚上都睡不着覺。嗚嗚……”沐未央抹了一把傷心淚,藉着喝了一口繼續說:“我晚上睡不着就在陽臺外面縮成一團哭,柳夏年走過來,拉着我的手把我帶進她的房間,叫我睡在她的牀上的。一睡就睡到十六歲。”
陳墨染也跟着抹了一把眼淚,好感人的親情的。
“那時候我傻的,北京人特看不起鄉下來的,尤其是我上的那所學校,都是一羣流氓子弟,居然還敢說是將來的國家領導人,拽的跟什麼一樣的,每天就知道欺負我,拔我的辮子,圍着我說我是個沒人要的小孩,是雜種,我火了,要衝上去打他們卻被柳夏年擋住了,她當時可威風了,是學校的三槓的,你知道什麼是三槓麼?大隊長啊。可是那羣小屁孩不鳥她,就是非要打我不可。她就說,她是我妹妹,你們憑什麼打她。那一刻我就哭的稀里嘩啦的。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太容易感動的人?恩?”沐未央抓着陳墨染的手臂,眼睛裡充滿了淚光,看着陳墨染忍不住點頭。
“他媽的,到了後來才知道,柳夏年她根本就是個鳥人,她居然喜歡女人。我告訴你,她喜歡女人,他媽的,女人有什麼好,連個鳥都沒有!”沐未央惡狠狠的說。
陳墨染嘴巴里的啤酒就這樣噴了出來,噴的老遠的,立刻多了一張餐巾紙,幫她擦乾淨嘴邊的痕跡。
柳夏年也坐了下來,坐在陳墨染旁邊,手中是一罐易拉罐的啤酒,小口的喝着。
“我那時候很傻很天真,沒想過那個漂亮的初中學姐怎麼老是來家裡和柳夏年一起做作業,那學姐多漂亮,比你漂亮一百倍,不,是一萬倍,她啊,也就我能比比了。”沐未央拍拍自己的豐滿的胸口說。
陳墨染忍不住也擡起胸膛,非要跟她比過什麼叫好看,不能就這樣被她貶低了,後來想想,還是算了,人家是什麼,人家是超級模特,自己當然沒有她漂亮。也就又弓起了腰。
“我在家裡做作業,做到不明白的一道題目,別說,我還記得那題目是什麼,是數學書裡的一道算術題,好像是一個籠子裡關了多少隻兔子多少隻雞一共有多少隻腳的,我就是不知道怎麼分,我就跑到樓上去找柳夏年,你猜我看見了什麼?”沐未央的大眼睛吧唧吧唧的眨着,就是要陳墨染猜出來。
“看見什麼?她和學姐在親吻,撫摸?難道是□□?”陳墨染來了興致,眼睛大放光芒。
“切,沒想象力。而且說明你的腦子裡都是骯髒的黃色內容,真是個□□的女人。”沐未央不屑的把陳墨染的熱情打擊了。
陳墨染灰溜溜的低頭轉身,看向正主,問她:“那時候你在幹嗎?”
柳夏年靠着沙發的背,一腳曲起,手放在膝蓋上,晃盪着手中的啤酒罐,涼涼的說:“我忘記了。”
“柳夏年居然跟漂亮的學姐結婚。”沐未央咬牙切齒的說。
“結婚?”
“對!就是拿了聖經,把手放在上面,我聽見柳夏年說,慧,你願意嫁給我當我的妻子麼?這輩子,就算全世界都反對,也願意嫁給我,一生一世不後悔。我看見學姐紅着臉,羞怯的說,願意。沐未央攤開手,說,那時候我就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了。我那個姐居然是同性戀。”
“就這樣!”陳墨染被嚇倒了,她說:“你怎麼就肯定那不是玩的呢?不會不會,你錯了。”
“狗屁,你才錯了,你知道她跟多少個女人上牀了麼?還會錯到哪裡去,看看你就知道了,難不成你是男人,你的胸部是塞了饅頭的,□□□□裸的就在眼前會看不見。”沐未央抓着喝完了的酒瓶,對着陳墨染髮飆。
“可是那時候你怎麼知道她就是?”
“眼神,你沒有看見她的眼神,那麼認真的看着學姐,好像除了她,世界上沒有別的東西了一樣。她初三了啊,你說一個初三的人了還是小孩子一樣的過家家麼?”沐未央說着說着就又開始哭了起來,披頭散髮,滿臉的糊了的妝,活生生的瘋婆子。
陳墨染看的呆了,抓抓旁邊的人的手,說:“你妹妹喜歡你。”
柳夏年的手指曲起,扣了她的腦門一下,說:“你的腦子怎麼做的,這東西也能想出來。”
“眼神,你沒看見她看你的眼神就好像要吃掉你一樣,看我的眼神就好像要把我殺了一樣。”陳墨染現學現賣的拿那套眼神說。
柳夏年輕輕的笑了。她站起身,走到已經喝的醉倒了的沐未央身前,一手伸到她的肩膀後面,一手伸進她曲起的膝蓋裡,將她攔腰抱了起來。柳夏年咬牙抱起她,轉頭對陳墨染說:“你先去睡,我送她回去。”
陳墨染哦了一聲,看着柳夏年抱着沐未央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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