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早上睡到自然醒是件奢侈而且快樂塞神仙的事情,但是躺着也總覺得怪累的。用句老話說,陳墨染這人犯賤,讓她好吃好睡了反而不安穩了,在被子裡左滾三圈,右滾三圈,滾的那被子都被她捲到身上了,成了一個藍色的老北京雞肉卷。
從肉卷裡冒出一個亂蓬蓬的頭,頭髮沒有梳理過,跟個稻草似的。再看看從窗簾的縫隙裡泄露出來的外面的天色。忍不住喊着:“柳夏年啊,柳夏年,幹嗎對我怎麼好,好的我接下去就不忍心走。”
任勞任怨的從被子裡爬了出來,穿着睡衣,赤着腳跑了出去,在門口東看看西看看卻沒有看見柳夏年的影子。有點的失落,平時柳夏年那人是這個房間的必備裝飾品,平時不是出現在這邊就是在那邊,就好像常駐在這裡的幽靈似的,沒了柳夏年,這房間也只能算是一間陳墨染住過幾天的陌生的豪華房子。
這個時候隔壁房間的門也打開了,那胸是先出來的,比陳墨染來的小那麼一咪咪,但是絕對比她來的好看的造型,再加上那女人故意一樣站直了身,把胸挺的大大的,看起來頗爲壯觀。然後是跨出的一條大腿,穿着黑色條紋絲襪的大腿,絲襪上的條紋像是一根根亂舞的蛇,那個叫誘惑哦。
陳墨染切了一聲,靠着門柱,眼睛對上一雙眼睛,眼睛對上眼神,瞳孔同時映出彼此,然後中間隱約可以聽見嗞嗞的電流交叉的聲音。
“醒來了?”陳墨染看看沐未央,說。真不知道這小妮子是不是有問題,走出臥室門,就把臉上塗的厚厚的妝,好像出門就要穿衣服一樣,那是必須要乾的事情。
“恩,柳夏年人呢?”沐未央環顧四周,都沒有發現那人的頭髮絲,皺眉問。
陳墨染搖頭探手聳肩,表示自己也是一醒來就不看見那個人的無辜的人而已。
沐未央也學陳墨染的樣子,靠着門柱子,雙手環在胸前,兩人的眼睛不知道怎麼的就專門盯着那扇門,就好像看久了那裡就會生出一個柳夏年一樣。
這個時候還真長出了柳夏年一個。在兩人的望眼欲穿的注視下,門打開了,進來一個穿着厚厚的黑色大衣帶着手套手裡抱着肯德基全家套餐的女人。
門關上後,懷裡捧着紅色的肯德基老爺子和藹的笑容的紙筒的柳夏年看見站在遠處同樣的動作靠着牆上看着她的兩人,有片刻的呆愣,一邊摘着手套,一邊說:“你們都起來了。”
“恩。”兩人同時回答。
“吃飯吧。”柳夏年把紙筒往桌子上一放,走到廚房裡,把在櫃子裡的果汁給熱了。
陳墨染在遠遠的就看見那醒目的紅色和上面的老爺子的笑容,條件反射似的開始流口水,眼睛冒出綠光來。飢渴的眼神就像十年沒有吃到肉了一樣。眼睛直直的盯着桌子上那大桶,一步一步的朝它走進,嘴巴里唸叨着:“我來了我來了!”
後面傳來一聲嗤的嘲笑聲,回頭看見沐未央動都沒有動,臉上擺着那是白癡才知道的東西的表情,特別欠揍。
“吃這個容易致癌,又沒有營養,而且會長痘痘,裡面含的熱量可以讓你不知不覺就肥胖起來。你是不需要注重身材的人,可是我跟你不是一個檔次的,我的身體是寶貴的,那種垃圾食品也就你吃得了。”
陳墨染呆了片刻,說:“管你,我死我的,你活你的,你就爲了你那個九十斤的身材什麼都別吃,我寧可肥死,也不要每天小心翼翼的就好像吃一口都會被毒死一樣。你不吃更加好,那個雞腿歸我了,誰都不能跟我搶!”
“少來,那是柳夏年買的,我也有份。”沐未央踩着高跟鞋,霹靂啪啦的衝過來,椅子上一坐,表示大爺也有份。
柳夏年捧着燙了的果汁,坐到主位上,往自己杯子裡一倒,等橙黃的果汁滿了,往旁邊一放,給陳墨染和沐未央都倒了一杯,說:“先是慶祝我的妹妹,沐未央二十歲生日快樂。”
“不,是十八歲大了兩歲。”沐未央搖着手指,說。
柳夏年好脾氣的微笑。倒是陳墨染,切了一聲,表示看不起這個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的女人。
“就那麼點東西就把我打發了,我也太廉價了,就值那麼點東西?以前你少說也會給我寄過來一套蒂凡尼的首飾的。怎麼,你的律師事務所倒閉了?”
柳夏年說:“很早前答應你的,現在補上。”
沐未央一聽這話,眼睛裡就開始流露出複雜的眼神,充滿了怨恨糾結委屈和愛慕,她含情脈脈的看着眼前終於把當初的承諾想起來的負心女人,忍不住熱淚盈眶……這一切都是陳墨染在腦子裡的想象,她啃着雞腿,就想着在這兩人間發生的哀怨纏綿的故事。
陳墨染的人被人窺探,她卻沒有太多的計較,因爲來來去去那麼多年了,那麼多人,也該明白再在意,只要不是自己的終歸不會輪到自己,抓着也是白費。現在是柳夏年在挽留,在那邊死死的抓着陳墨染的手,所以說,陳墨染也相信,柳夏年要是真的就那麼念舊情,也早不會到自己身邊了。
她是老神在在的,在腦子裡浮想翩翩,開始演電視劇了,而事實上,沐未央吮吸着手指,含糊的說:“寒武紀時候的事情你還記得那麼清楚,我還以爲你給忘了,早知道就不說了。虧死我了。”
柳夏年看着她搖頭,這時候倒可以看出來兩個人之間的年紀的區別了,柳夏年的縱容是對妹妹的縱容,有一定的度,和對陳墨染的界限劃在不同的領域。
柳夏年轉頭看看陳墨染,說:“今天就好好待家裡看看電視,明天我就送你去學校。”
那話一出,陳墨染的腦子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你現在就想趕我走。
第二個反應就是,這話也該是我來說,你說了我的面子哪裡去。
第三個反應就是,這話私下裡說嘛,看,現在都給不該聽見的人聽去了。
陳墨染的臉色暗淡了下來,沐未央咬着雞骨頭,看看那張委屈的臉蛋,說:“柳夏年,你叫女人滾她就要滾,你叫她留她就要留,你把女人當什麼了。”
陳墨染私下了給了一個雙重眼神——要你管,還有你居然會爲我說話。
沐未央的左眼在說,好心沒好報,右眼在說,我是替真理說話。
陳墨染大口的把雞翅膀上的肉撕下來,那虎牙顯示了它的動物本性。用力的咀嚼和吞嚥,毫不顧忌自己的形象問題。
陳墨染也想過,爲什麼在別人面前她就想着把什麼事情都做好,至少是安分守己,做一個被人記不起具體樣子的乖乖女,可是到了柳夏年面前,自己骨子裡的囂張的性子就全部冒出來了,就想張牙舞爪的說,怎麼樣,我就是這樣,你能拿我怎麼樣。
吸吮着手指上鮮美的汁液,用眼睛喵喵剩下的兩人,其中一個優雅的吃着雞腿,即使速度不輸給她,可是那動作就是跟在吃正餐一樣,而另外一個只是安靜的喝着果汁,帶着溫和的微笑看她。
吃完了所謂的懷念意義的六十四塊錢一份的肯德基全家套餐,沐未央的手機就響了,那端的人氣急敗壞的問她在哪裡,聲音大的旁邊的人都被嚇了一跳。
沐未央老神在在的說:“吃飯。”
“你吃飯吃了多久,你當你是慈禧太后麼?快點給我滾回來,要不然……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着,你想拿我怎麼着,我看着呢。”
那邊無語了,沐未央落下一句晚上就到的話就踩着高根鞋連說一聲再見都沒有說就走了。
陳墨染看着那個關上的門,有點訝異這個人的無禮。她轉頭對柳夏年說:“喂,她走了。”
被她用一聲喂代替的某人頭也沒有擡,好像這根本就是自然到不需要去想的事實。
“喂,你妹妹走了。”
“嗯。”柳夏年應了一聲。
“她沒有打招呼。”
“嗯。”繼續單音表示。
真“是怪人家族。怪人姐姐和怪人妹妹,妹妹喜歡姐姐,可是卻說姐姐是個變態,姐姐喜歡女人,卻精神不是很好,真是慘啊。”說完陳墨染還生動形象的跳上了沙發,拖着長長的音節,表示遺憾。
柳夏年這才擡起了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嗯。”
陳墨染倒了沙發上,無力的顫抖。
她的那火辣的脾氣遇上神秘莫測簡單說就是悶騷的柳夏年,就有點吃不開了,想耍賴,可以,她讓你耍,想鬧脾氣,鬧吧。如果不是親身體驗過柳夏年暴烈的性子,陳墨染還真的就這樣耍賴蠻橫女王下去。
再柔順的人也會有爪牙的。只是積累到了一個點再爆發而已。
一個下午,陳墨染就啃着香瓜子,偶爾空出嘴巴來,吃柳夏年貢獻出來的櫻桃番茄和這個時候較少見的草莓,看着電視上的連續劇,倒也愜意。
柳夏年在一邊的桌子上,打着手提電腦,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總之就是沒有空閒過。
陳墨染看電視看的無趣了,就到處亂瞄,客廳裡的櫃子上桌子上原本擺放着的那些裝飾品都被它們的主人砸的粉身碎骨了,也就看不到了,不過那些傢俱和擺在玻璃櫥窗裡的精美的擺設倒是挺好看的。陳墨染左看看右看看,想直接伸手去摸去。
柳夏年擡起頭,從筆記本的屏幕上那些方塊字中收回神,就看見那個小女人像是一隻小老鼠一樣的巡視着她的家,把臉貼在玻璃上,對裡面的仕女玩偶表示出濃厚的興趣。
柳夏年問:“你在看什麼?”
陳墨染回了一個頭,分了一秒鐘注意力給柳夏年,轉頭繼續尋找好玩的東西,說:“快要離開這裡了,總要留念下,最好讓我摸摸這裡最貴的東西,下次找人來偷。”
柳夏年輕笑,陳墨染的話總讓她覺得想要笑,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嘴角揚起,眼神都是清明簡單的,看着她在自己的房間裡,就覺得無時無刻都可以發出會心的笑容。
“喂,你說這裡最貴的是什麼?是這臺電視機還是這組合音響,家庭影院?還是這牆上的寫的亂七八糟的字?”陳墨染問柳夏年。
柳夏年搖頭,慢慢的起身,站到陳墨染面前,陳墨染比她低了那麼點,看着她的時候需要低頭,而這樣的姿勢讓兩人看起來很搭配。
柳夏年說:“你真想摸?”
“恩。”陳墨染用力點頭。
柳夏年指指自己,說:“是我。”
“不要臉。”陳墨染白了她一眼。
“我是實話實說。”柳夏年說。
“我不想摸。沒興趣。”陳墨染搖擺着走回沙發,她的專屬位置還是熱乎乎的,心想,如果離開了,最捨不得的也許是這個位置,很舒服柔軟,陷入裡面的時候,覺得自己像是一隻進了殼的寄居蟹。至於那個人,想都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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