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把碗輕輕的放下,那噔的一聲,讓陳墨染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低下頭,狠命的吃飯,也不管她扒的只是飯而已,陳媽看她那蝸牛樣再次得到確認她是給男人包養了去了,眼睛就開始紅了,第一句話不是對着陳墨染說的,而是直接跟着陳爸說的,指控陳爸基因不良,說:“你看看,都是你的好女兒。”
陳爸一直相信他教出來的女兒至少知道什麼叫禮義廉恥,叫男人養去了這輩子都不要進家門口,陳爸寧可相信她是賣血去換錢了,不過那些錢也不是賣幾次血能拿到的。陳媽的指控也是朝着他來,他也火了,陳爸溫潤如玉但是至少也是個男人,有着男人的氣,他低着聲音說:“先聽染染怎麼說。別不分青紅皁白的亂指控。”
“陳墨染。”陳媽直接叫陳墨染的名字,陳墨染受驚嚇的把頭低了三度,都要埋到碗裡了。
陳書言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左邊右邊轉着,察覺到頭頂的烏雲開始濃密起來了,他往桌子下縮了縮身子,就怕被等下子飛過來的盤子砸到,英年早逝,多麼不值得。
陳墨染拼命吞嚥着嘴巴里的飯,可惜那飯就是死活不下去,陳媽燒了囧囧,還多加了一點水,糯的黏嘴,堵得她差點咽死,她猛灌了幾口湯,才擡起頭說:“阿媽,我沒有給男人養。”
“胡說八道,沒給男人養你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錢?難不成你還去搶劫販毒……”說着,陳媽的臉色就變得鐵青了,被男人包養已經是一個書香門第不能接收的罪了,但是至少還沒有造成社會的不安,現在卻來了那麼多的犯罪名目,陳媽想着,自己都被嚇倒了。
而陳墨染也被嚇的呆了,過了片刻才說:“阿媽,你在想什麼呢?”
“那就老實交代,到底是誰給你的錢的。”陳媽起身把所有的證據都拿了出來了,包括她的存摺,銀行打出來的明細,還有那些在衣服裡的大約是近千的現鈔,統統擺在陳墨染面前,而陳書言看的眼睛發直,看看陳墨染,低聲說:“姐,你真有錢。”
陳墨染白了他一眼,看着那些毀滅不掉的證據,有種烏雲遮天的絕望。
陳墨染想了半天,打算找個最佳的接口,就是她的有錢的男朋友給的,可是好像這個跟男人養的也沒有什麼實質xing的區別,陳媽陳爸一直教育陳墨染,真要去靠男人,就只能去靠陳爸和未來的老公,否則就是無視家規的表現。非把陳墨染教育一番不可,而陳墨染去哪裡找一個有錢的男朋友給二老看,最多是找個有錢的女朋友。
想到要是告訴她們她是交了一個有錢的女朋友而且幾乎是被她包養着,二老的臉色沒準就黑的發紫,紫的發白,白的發綠,直接送到醫院裡救治去了。
陳墨染糾結的腦子發疼,在二老火眼金睛般的目光的注視下,想溜出去安靜的想辦法的機會都沒有,攤手,說:“我交了一個男朋友,他很有錢。他對我很好,那些錢,是他給的。”
“多大?”陳媽像是一個偵探一樣的提問,對於每一個細節都要盤查的清清楚楚,男朋友,三十的也能叫男朋友,六十八十的也是男朋友,換個名字還不把主要的交易給涵蓋了。
陳墨染覺得自己的腦門上掛了一滴汗,想擦卻礙於兩人的監視,乖乖的坐着,雙手擺在膝蓋上,說:“大學裡的同學。”
“給我他的號碼。”陳媽直接給了致命的一擊。而陳墨染被她擊打的魂飛魄散,太狠了,那麼直接乾脆就抓到了主要的關鍵點,而陳墨染開始懊悔爲什麼沒有事先找方小明聯繫下,不過自己是先拋棄他的,每次看見他都覺得愧對了他,灰溜溜的走了,把他的號碼也刪了,怎麼可能聯繫得到的呢?陳墨染坐在椅子上的屁股扭了半天,還是沒有答案,最後直接豁出去了,破釜沉舟般的堅毅的說:“我給你打。”
咬牙把手機掏出來,按了電話簿裡的第一個號碼,就是柳夏年的號碼,說:“阿媽,你自己跟她說。”
陳媽接過手機,看看名字,叫柳夏年,起的倒是挺好聽的,也許沒準接電話的是個七老八十的老東西,電話接通了以後,陳媽溫柔的嗓子想要兇狠卻也只是起到加強語氣的作用,依舊帶着江南的軟綿綿的調子,說:“喂,請問是柳先生麼?”
那邊以爲是陳墨染接的電話的柳夏年聽到這個聲音,有點迷糊,說了幾聲:“喂,喂。”
陳媽一時半會分不出那聲音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至少蠻年輕的,不是七老八十,也最多是二十幾,心放了大半了。陳媽放柔了語氣說:“喂,請問你是我們家染染的男朋友麼?”
柳夏年聽懂了,當時的想法是也許陳墨染已經大膽直接的在陳媽面前宣佈了她的存在,心裡片刻的起伏如同潮汐涌向海岸線,不能不說被感動了,她覺得陳墨染傻,但是沒想到那麼有勇氣,心裡默唸着,陳墨染,你什麼時候那麼大膽了。懷着激動的情緒,她的聲音也開始顫抖,她剛開口發出聲音,就聽見那邊陳墨染大聲的喊着:“柳姐姐,你告訴我媽媽我在跟你弟弟談戀愛!”
柳夏年聽到那句話,心被無聲的撞擊了一下,疼的要死,耳邊好像聽見她高高躍起的心被狠狠摔下的那種悶哼。
柳夏年輕輕的說:“伯母,小染在和我弟弟談戀愛,這次回去可把我弟弟給急壞了。那麼久不見,還等着她打電話過來。”
陳媽一聽那邊的女人都承認了,而且那人聽起來聲音也挺有架勢的,知覺的認爲應該不是個拖,就放心了,跟她聊了幾句,而陳墨染低頭吃着飯,沉默着不出聲。
等跟柳夏年聊完天了,陳媽就把手機叫給陳墨染,笑着說:“你談戀愛了也不跟家裡說,害我們白擔心了。不過不許亂拿男友的錢知道麼?我們家又不是沒有錢,等以後欠着債了怎麼辦。”
陳墨染點點頭,嗯嗯的隨便應了幾聲,拿了電話,衝到陽臺外面,急着跟柳夏年解釋。
“柳夏年,不是我的錯,我不知道老媽會看那些衣服和錢,然後她就問我是誰給的,我就只好說是我男朋友給的。”陳墨染在涼爽的夜風中給那邊的柳夏年解釋,就怕柳夏年誤會。
柳夏年輕笑着說:“我知道。是我的錯,我沒有考慮到,還把你穿的那幾件新衣服拿過去了。”
“柳夏年,你不怪我麼?”
“怪你什麼,小女孩。”
“我沒有勇氣,我懦弱。”陳墨染靠着牆,低聲的說。
“我也覺得不該跟你媽媽說的。你沒錯。”柳夏年走到窗邊,夏夜的天空依稀的星光,不知道那邊是不是有着滿天的星辰,聽天氣預報說那裡是晴朗,所以應該可以看見無數的星星。
陳墨染吸吸鼻子,聲音都開始顫抖了:“柳夏年,怎麼辦,我們的謊言扯的越來越大了,以後怎麼辦,難道真要找一個不存在的你的弟弟來跟我結婚麼?我現在又想過一天是一天,等我真的不得不去解釋的時候再去跟老媽說。我好煩。”
柳夏年感受到那邊的陳墨染煩躁的情緒,陳墨染還年輕,血氣方剛,還是枝頭青澀的蘋果,散發着那種微酸的香甜味。而柳夏年已經熟了,歲月叫她的心不再那麼容易激動和起伏,她學會了怎麼去等待,怎麼去能耐,她知道忍就是在心頭上插了一把刀,你在不停的流血,但是你還是要面不改色。
柳夏年對於未來,看的比陳墨染長遠,她既然想好了要跟這樣一個正常家庭裡出來的而且受過的是傳統教育三綱五常的小女人過一輩子,就明白忍將是她背上的刺青。
她用低沉的聲音安撫着陳墨染的情緒,叫她不要衝動,不要想太多,等着時機,可是對方都知道,時機是什麼東西,什麼時候會來,根本就是一個空頭許下的諾言,海市蜃樓而已。
陳墨染蹲下身,聽着柳夏年的聲音,心情被撫慰了,也平靜了下來,夜風吹拂着她的臉,遠處的涼亭中有一羣戲迷在唱歌,唱的是梁山伯與祝英臺,一唱小生的女子壓着嗓子唱道:“綠水青山任翩躚,字裡行間情不變三分愁變七分喜,美滿良緣一線牽樑兄啊既來此因何不先見我面,難道說世俗禮節也不敢免可記得我悄問你多少次,輕撫你多少遍我們同進同看同期盼,日間苦思夜難眠今日裡晶瑩欲滴又爲誰,還不快快展翅飛堂前”。
少時候聽村子裡的廟會上,那個乾淨俊秀的女子唱着曲子的時候不明白意思,到現在,卻體會了。柳夏年聽到陳墨染很久沒有說話,問她怎麼了。陳墨染說:“我想你了。”
“明天早上就去逛逛街,找幾個朋友敘舊,把你想看的那幾部電視劇給看完,日子很快就過去了。我也開始收拾東西,早點去找你。”
“嗯,我等着。”陳墨染微笑着說。
“乖乖睡,等我去找你的時候你瘦了我就找你算賬。那是我好不容易養肥的。”柳夏年的話讓陳墨染心裡就開始來氣,陳書言直接擺明不留情面的給了她一刀,而柳夏年卻在這裡那麼說,開始賭氣了,說:“都是你害的,害我被我老弟笑了,肥的跟豬一樣,都是你的錯,虧你還是女人,怎麼不知道身材對女人的重要xing。”
柳夏年被她罵的無辜,一頭霧水,想想也是她開始計較自己微胖的身材,摸摸後腦勺說:“我喜歡你這樣的。”
一句話把陳墨染的嘴巴堵住了,甜蜜的啄了幾口手機,把那聲音傳到柳夏年那裡,叫柳夏年忍不住笑了。
掛了電話,陳墨染趴在陽臺上,看着漫天的星辰中偶爾滑過的流星,許願,一生平平安安的,誰都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