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惜勾脣一笑,眉眼間盡是與項菲儀不同的冷豔風情:“良禽擇木而棲,家父只想追隨一個明主,建立一番功勳罷了!”
只想博一個從龍之功?項騫笑了起來,擡手勾住桑惜白皙小巧的下頜,靠近她的耳畔,熱氣噴灑:“美人兒的意思,豈敢不從?桑小姐放心,不僅前朝有桑家,後宮······本王也給你留着吶!”
桑惜不驚不懼,聞言妖嬈一笑:“臣女真是多謝殿下了。”
段安柏皺皺眉,打斷了兩人間的曖昧:“既然如此,那殿下就先等一等。待到時機成熟,這新都就該變天了!”
項騫放開桑惜,看向段安柏:“那就麻煩先生了。”
段安柏連道不敢,遂與桑惜二人一同告辭離開。項騫望着兩人遠去的背影,眼底漸漸浮起一層淡漠:“項頡,咱們走着瞧!”
被惦記上的項頡現在壓根兒沒空搭理項騫,料理完了帷堂的事宜,他避開人羣溜到了勤政殿,務必要跟蕭晟瑾談談皇位的問題。
“傀儡皇帝?”蕭晟瑾嗤笑出聲,“殿下······不,陛下想多了。孤如果真想要個傀儡,小鬼頭可比陛下合適多了。孤之所以扶持陛下,是想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項頡不動聲色地問道。
蕭晟瑾負手走到窗前:“孤出使南秦,白侃便出兵,這是要借南秦人的手殺了孤!這筆交易就是,孤扶持了陛下,陛下自然要保孤安全離開南秦,還有,跟孤結盟。”
項頡知道西遼六皇子蕭晟鳴對東宮之位窺探已久,想了想,便點頭:“希望太子殿下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蕭晟瑾笑得誠懇,眼睫下的目光泛起一絲陰冷。真的要你當個傀儡!
項頡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滿意地準備離開,只聽蕭晟瑾在身後道:“對了陛下,孤走的時候帶走些什麼,陛下不介意吧?”
項頡沉默許久,脣畔爬上一抹陰冷的笑:“當然不介意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項頡壓根沒憋啥壞水。先帝遺詔項菲儀和親東璟,殺了她是不行了,羞辱總可以吧?廢去項菲儀“襄儀”封號的旨意早就擬好了,就放在書案上。於是問題來了,項頡找不到皇璽!蓋不上朱印!
項頡恨不得去把宣帝搖醒,就想問問他,傳位不傳皇璽是什麼意思!難道讓他一輩子不下旨嗎!可又不能大肆聲張,誰信宣帝沒留給他皇璽?況且宣帝臨終前有言:無南秦皇璽者,其旨不可奉!
項頡心知不少眼睛都盯着皇位,他不敢出任何差錯!猜得到項菲儀或許知道一二,他也得等局勢穩定了才能問啊!
於是時間在項菲儀的焦慮和項頡的崩潰中緩緩滑過。
宣帝沒撐過六十大壽,於是萬壽宴也就沒什麼必要了。喪後的第五日,蕭晟瑾上書,言稱項後舊疾復發,需要立時回國。
連宣帝頭七也等不得了?項頡冷笑一聲,將摺子扔在案上。
蕭晟瑾可不是什麼善茬兒,只不過眼下蕭晟鳴在西遼蹦躂得太歡,他趕着回去收拾爛攤子。項頡也不是傻子,趕緊把人踹走,肅整自家是正經。他千辛萬苦奪來的帝位,就沒想過做個擺設!
大筆一揮,項頡準西遼使團翌日返程。
翌日。新都外京郊。
使團返程原本應是大事,然而偏偏趕上了國之大喪。不到頭七就走了的蕭晟瑾等人,明顯沒受到應有的待遇。項後看着只有項頡和禮部大臣的簡化版送別隊伍,十分不滿。
倒是蕭晟瑾不太在乎,他飲下餞別酒,笑着對項頡做了個揖:“陛下請回吧,還請節哀,保重龍體。”
項頡點點頭,剛想說些什麼客氣客氣,便聽得身旁項後的車架裡“哐啷”一聲,接着就是項後喝道:“老實點兒!”
“這是?”項頡挑眉問道。
蕭晟瑾不着痕跡地移了移腳步,擋住項頡探究的目光:“母后在驛館裡見了只貓,喜歡得緊,就帶走了。昨日孤還問過陛下呢。”
“是嗎,”項頡收回目光,總覺得不太對勁兒,不動聲色,“殿下此去路途遙遠,還請多多保重。”
蕭晟瑾只是寒暄幾句,便帶人匆匆離開了。看着西遼使團長長的隊伍離開,項頡沉思許久才緩緩道:“回去吧。”
回宮後的項頡接到了前線戰報,沈陵襄挫敗了幾股西遼的援軍,雲城中的叛軍已經開始慌了,用不了幾天,內亂便可平定。
西遼白侃似乎想要進軍,可是彷彿忌憚着駐紮在豫州的東璟毓親王。黃沙關一帶的局勢,竟然就這麼神奇的保持了一個微妙的平衡。估計蕭晟瑾也是害怕打破這個平衡,才匆匆返程。
項頡鬆了一口氣,只要內亂平定,三國大戰的可能性就會更小。至於段正義?他冷冷一笑,他看這個舅舅不爽可是很久了,還有至今下落不明的段安柏。逆賊嘛,當誅!他可不想被人用“勾連西遼太子”的把柄挾制!
項頡臉上的笑容忽然就凝固了,白日裡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又涌了上來。他好像,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來人!”
“在。”一個侍奉的小內監畢恭畢敬地跪在臉色陰沉的新帝面前。
“宣襄儀長帝姬!”項頡咬牙。宣帝去世後,沒有皇璽的他不但沒能廢了項菲儀的稱號,還得看着項菲儀按例升爲了長帝姬!不過他現在沒工夫擔心這個,厲聲催促道:“快去!”
小內監被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地衝出御書房,去帝姬府宣人。項頡臉色冷寒,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多久,宣旨的小內監回來了,一臉要哭的表情:“陛······陛下,長帝姬殿下,失蹤了!”
項頡將一方上好的白玉硯狠狠砸在九龍鎏金盤柱上,他就知道!蕭晟瑾這隻狐狸!
跪在地上的小內監嚇得瑟瑟發抖,好半天才聽到項頡陰沉的聲音響起:“傳令大理寺、宗正寺,連夜去找!”
小內監領命,逃也似的離開了。項頡望着空無一人的御書房,盛怒過後的臉上浮起一個古怪的笑。
繼而項頡筆走龍蛇,墨跡稍幹便裝進信封,交給了一個心腹,如此這般地交代幾句。擺擺手:“速去速回。”
心腹剛走,御書房的門就被粗暴地踹開了。項頡勃然大怒,看到來人反而放鬆下來:“司大人?這麼晚進宮有何要事?”
司染雖用不着爲宣帝披麻戴孝,還是穿了素淡的象牙白的袍服,聊表心意,倒也顯得眉目舒朗。可現在這份美感都被盛怒破壞殆盡:“你把她弄哪兒去了!”
“皇妹失蹤,朕也很是擔心呢,”項頡挑眉,“已經派人找了,司大人莫急,一會兒就該有消息了。”
司染被他氣得想跳腳!你那是真心找人嗎!
這種事不應該壓下來,秘密尋找麼!你這唯恐天下不亂地滿新都宣揚,是怕小祖宗的名聲太好了是吧!
以爲我不知道你打什麼算盤呢!想借這個讓東璟悔婚?美死你!
看着項頡似笑非笑的表情,司染反而冷靜下來:“臣一事心急,冒犯了南秦皇,還請恕罪。不過長帝姬殿下是我東璟準毓親王妃,身份貴重,不得有失。還請南秦皇費心。”
說完,也不看項頡的臉色,司染淡定自若地轉身走了。項菲儀可是赫連炫的命,真出了什麼事兒,項頡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這下輪到項頡臉上掛不住了。這是警告他呢!就算還沒過門、就算不喜歡她,可項菲儀名義上是毓親王的未婚妻!壞了她的名聲,可不是在打毓親王的臉呢!
想起還在自家地盤的毓親王,項頡恨恨地磨了磨後槽牙。項菲儀是肯定要找回來的,他可不能讓蕭晟瑾拿到南秦皇璽!
沒錯兒,項菲儀正是被蕭晟瑾擄走的。
現在的項菲儀正在閉着眼假寐。折騰了足足一天,她是真的體力不支。不過也算是有收穫,被鬧得腦殼疼的蕭晟瑾終於肯把她單獨扔在一輛馬車裡。
項菲儀默默估算了一下腳程,帶着女眷老人,浩浩蕩蕩的隊伍走得並不快。安營紮寨的地方距離新都並不遠。她倒並不緊張,知道黑夜他們定會尋來。這才大鬧特鬧,爭取了個單人間,也是方便黑衣衛行動的意思。
車外傳來兵士們隱隱的喧鬧聲,還有飯菜的香味透過厚厚的車簾飄了進來。
項菲儀頓時委屈得想哭。她真的好餓啊!
就在項菲儀腹誹蕭晟瑾虐待人質時,車簾被掀開,一張精緻妖嬈的臉露了出來。
女子登上馬車,將手中的食盒放在小几上,語氣高傲:“你的飯。”
項菲儀慢條斯理地打開食盒,鮮蘑菜心、生烤狍肉、芫爆仔鴿、紅豆膳粥。都是就地取材,也還算精緻,只可惜沒有點心。
也不怕蕭晟瑾會下毒,項菲儀拿起銀筷,卻發現送飯的女子還沒走,正以一種看猴兒的嫌棄眼光看着她。
項菲儀放下銀筷,笑眯眯地問道:“蕭姑娘還有事?”
女子十四五歲的模樣,長相嬌俏可人,眉宇間帶着一絲絲奇異的邪魅風情,似乎是西域人。
項菲儀心底暗暗警醒,不只是因爲這女子不是西遼皇室卻隨了蕭姓,更因爲這位名叫蕭漫的女子十分討項後歡心。要知道,項後因着白貴妃的緣故,極爲厭惡西域人!
最重要的是,蕭漫此人極擅用毒易容之道。項菲儀笑眯眯的杏眸下暗藏了一絲打量。
蕭漫坐了下來,很有些要跟項菲儀談談的意思。她歪頭盯着項菲儀一成不變的笑臉,髮梢系的一串金鈴叮噹作響,語氣高傲輕蔑:“說吧,你用了什麼妖術,哄得瑾哥哥一定要帶你走?”
“這要問問太子殿下吧,無故把本宮掠走是什麼意思?”項菲儀面不改色,心裡問候了蕭晟瑾的十八輩祖宗。
蕭漫嬌豔的臉上閃過一絲惱怒,項菲儀心下明瞭蕭晟瑾沒告訴她。於是開口:“太子殿下都沒告訴過蕭姑娘?可見也拿你當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