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個人變着法兒玩心眼,暗中鬥了半天,最終赫連炫以完勝告捷。
糕點吃掉了一大半,福晉覺得有些膩了,卻又不敢喝茶。因爲知曉這種時候喝茶會撐肚子,到時候肚子難受了,受折磨的還是自己。
索性忍了下來,依靠聊天轉移注意力。
沒多久便覺好受的多了,估摸着福晉也消化了個大概,又主動泡了杯茶給她。
福晉擺擺手,示意赫連炫坐下。
兩個人面對面沉默了一陣,院子裡偶爾有往來走動的下人,發出的聲響不大,很快也消失了。
終於,福晉開了口。“你有什麼想要問我的麼?”
赫連炫暗歎一聲,心想,該來的總算是要來了。索性坐的端正了,一臉認真。“娘,您告訴我,爹爹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意外?”
“我估摸着你也要問這個問題。現下你既然能問出來,怕是心裡面已經有了自己的一番思量。你倒是說一說,你想的是怎麼一般模樣?”
“爹爹這次不聲不響的上了京,又趕在我之前進宮面聖替我頂了罪。這忽然又毫無預兆的出了事故。旁的人只當真是有人存心害我爹爹,我卻是心裡面清楚的很。根本沒有那盜了玉佩嫁禍我們家的人,又何來的刺殺?”
“那你覺得,你爹是什麼原因去的?”
“娘。您就同我說句實話吧。我爹……他是不是刻意安排了人……去刺殺他,又故意做出好似意外的樣子。”
福晉沉吟一番,看着赫連炫輕嘆:“炫兒終究是長大了。想當年你剛被接去平陽王府,還是個衝動的以不吃不喝來向我們抗議的小傢伙。現如今,也都能這般冷靜的去分析事情了。”
話畢,低頭喝了口赫連炫爲她泡的茶。“其實你心裡邊已經有了個定論,又何須來問我呢。”
“我……還是想要聽孃親口說出來。”
放下茶杯,福晉指了指裡屋“你給我把放在牀頭上的那隻包袱拿過來。”
赫連炫也不多話,三兩步進了屋,一口茶的功夫便把東西拎到了桌上。
福晉伸手打開了包袱,掏一掏,從裡層翻出個綠瑩瑩的物件來。定睛一看,竟是快質地上乘的玉佩。
將物什推到赫連炫眼前,福晉抿了抿脣。“這是我前不久新讓人做的,跟你那塊玉佩正好配了一對。從前我只想着你一直隨身攜帶着的東西,以後自然是可以作爲定情信物送給中意的姑娘。後來又想着,怕是你自己帶的久了,也有了感情,倒不如配成一對,一人一塊,結了雙,彼此都稱心如意。”
赫連炫拿起玉佩細細去瞧,眼睛閃了閃,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這塊玉佩,就是爹爹說的被掉包了的替代品吧。”
“炫兒真是越來越精明瞭。也不知曉這到底是不是好事情。”
“爹爹把事情安排的太過於周密了,若不是因爲我都清清楚楚,定然要相信了去。物件既然都在此,想那趙煦和蕭老太婆不相信也不行。只是原來,這塊玉佩竟然還到了我的手上。”
“可惜了,我聽說你那一塊落在皇上手裡的時候,着實遺憾了一番。好在現下還有一塊,你可以拿去送給我未來兒媳。”想起赫連炫晚膳時候說的話,眯了眼睛滿臉笑意,“孃親可是等不及想要看一看了。我炫兒看中的姑娘,到底是怎麼一副模樣。你這小子,從小精怪的很,也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入得了你的眼。”
“很快了。她性子極好,孃親一定會喜歡的。”
“聽你這樣一說,我更加想瞧瞧了。可惜既然你都說了還不是時候,那我也不好再催你。不過……趁着這個機會,我倒是要送你一份禮物。”
“禮物?”
“恩。大禮!”
“哦?孃親您拿出了這麼一塊極品玉佩,眼睛都不眨上一眨。現時說是要送份大禮,那我可真真是好奇的緊了。到底是何物,在孃親看來纔算的上是大禮呢?”
被這俏皮的話給逗樂了,福晉捂着嘴笑的開懷。很有些無奈的搖搖頭,“你喲,油嘴滑舌。”而後卻忽然坐直了身子,連神色都嚴肅了許多。
赫連炫自知這是要說重點了,於是也收了那調笑的神情,擺出個專心的姿勢來。
“我想你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你爹能知道你所發生的事情,又迅速找出應對的法門來,你斷然會想,他是不是有什麼門路。”說到這裡,停頓下來仔細看了眼跟前的人。
“我知你和西風寒關係親密。西風寒四個堂主,還有一個專屬負責情報。想來你手上的情報網也是精密。”
赫連炫心裡嘆息了一聲,想着之前鳳先生所說的話,估摸着是八九不離十了。
“炫兒可聽說過‘暗夜’?”
“我趙氏國土上最大的情報組織,人員遍佈天下,幾乎無處不在。在民間都有有人之處定有‘暗夜’的說法。現下更是發展到了蠻族,頗有一番要踏遍塵世的味道。據說‘暗夜’紀律嚴明,設備齊全,設施完善,那規模更是不用說。雖然總部設在了平陽王府附近,但是對京城的情報網羅卻比自認爲是‘地頭蛇’的西風寒還要具體詳盡一些。”
“西風寒還是有些能耐嘛,連‘暗夜’的總部在何處都查探了出來,怕是很費了一番功夫。‘暗夜’是前朝就成立了的組織,發展到如今,早就遠遠不是現在的烏合之衆能夠比擬的。”
“那我們家是如何與他們聯繫上的?”
“‘暗夜’有兩個主子,分別是暗主和夜主。前朝沒落的時候,我們赫連氏的老祖宗曾經救了他們當時的小主子一條性命。說來也巧,那一代的暗主和夜主正是一對夫妻,唯一一個女兒對老祖宗暗許了芳心。後來嫁給了我們老祖宗,兩個人便接手了‘暗夜’。”
“那豈不是說……爹孃你們……”
“你爹做了三十多年的暗主。但是夜主卻並不是我。說起來,那夜主之位也已經空餘二十多年了。”福晉的笑容不自禁的透出傷感,一臉感懷。
“不是孃親?”疑問衝口而出,赫連炫忽然看到福晉空茫的眼,隱約覺得自己問的太沖動。
“你大概想不到,那位夜主,就是你親孃。前皇帝的愛妃,穆貴妃。”
“我親孃?”赫連炫再也無法保持鎮定,露出滿臉的詫異來。
“是啊。你親孃和你爹從小青梅竹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妙人兒。兩個人是從出生開始便被作爲‘暗夜’的領導者來培養的。不幸,你娘和家中鬧彆扭出走,途中遇見了出遊的前皇帝。那夜也不知都喝了酒的兩人到底是誰進錯了誰的房,後來,衆人滿心期盼的親事還不曾來得及提上議案,已然如同河水一般付諸東流。”
“竟是如此曲折迷離。我以爲我的事情已經很有一些特別,原來他們,那樣的故事,簡直可以寫進書裡了。那孃親您……”
“那時候我們年紀都還小,並沒有愛到非誰不可的地步。我也就是在你親孃出走的時候認識了你爹。雖說你爹心裡面始終掛念着你親孃,但是,我知道在他心裡面我亦是很重要的,這樣想,我便知足了。”
“這許多年,終歸是委屈您了。”
“也沒有什麼委屈的。我生來有疾,無法給赫連家留下一兒半女。你爹又不肯再娶。雖說我這想法並不太厚道,但是我卻是實實在在很感激上天,把你賜給了赫連家。不論你將來到底姓趙還是姓赫連,這一輩子怎麼樣都是我赫連家的子孫,這個不會改變。”
“我吃着赫連家的米長大,自然是赫連家的孩子。姓名都不過是個稱謂,赫連家就我一個兒子。將來不管怎樣,我都是要爲赫連家傳承子嗣的。”
“有你這句話,我便安心了。說了半天,險些把正事給忘記了。來,這塊玉符你收好了。”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從衣襟裡摸出塊小玉符來。
“‘暗夜’的慣用物件就是玉,這枚玉符是暗主的身份證明,你可以拿着它在任何有‘暗夜’的地方發號施令。要尋着‘暗夜’其實也很簡單,你只要找店裡面所有人腰上都會掛玉佩的玉石鋪子就是。”
“原來這樣簡單。”赫連炫甚爲驚訝,接過玉符仔仔細細的收好了。
“是啊,就是這樣簡單。這份禮炫兒可還滿意?”
“實在是不能再滿意了。”赫連炫用力點了點頭。“我正愁着西風寒還欠缺了一些火候。此時孃親送來的這份大禮,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大的忙了。”
是發自內心的話,赫連炫心裡面激動又充滿感激。在這樣關鍵的時候,莫說是一個健全的大組織,便只有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加入,對於赫連炫來說都好比是雪中送炭,令人深深歡喜。如今,天上掉下來這麼大一塊餡餅,一時間,簡直是要說不出話來的。
見赫連炫這樣正經的表示感動,福晉很有些好笑。實在看不得自家寶貝這幅嚴肅的面孔,於是笑眯眯的添了一句話。
“至於夜主的玉符,我卻是要看到我家兒媳之後才能做決定的。你喜歡是你的事情,只要人品不壞,我都由着你。但是這夜主的身份嘛,卻得看她會不會討我這個惡婆婆的歡心了。若是我高興了,自然有的是她的好處。”
赫連炫一愣,嘴角忍不住抽了兩下,臉上露出滿滿的無奈來。“娘,瞧您這話說的。”
福晉眼睛一瞪,擺出張盛氣凌人的臉來:“怎麼着,我把你養得這麼大了,怕你吃不好怕你穿不暖,整天都在爲你擔憂。現下你喜歡上別的姑娘不要我了,我心裡面不滿意,欺負她幾日,你就心疼啦?感情我還是養了只白眼狼。”
“娘,”赫連炫伸手拉住福晉的手,幾乎不知道自己該作出副什麼樣的表情了。於是很是尷尬的勾了嘴角笑,眼睛裡都透着討好的意味。“您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孩兒只是說,您這樣心軟的人兒,哪裡會欺負人。還說自己是惡婆婆呢,虧得您未來兒媳也是個性子好的人,否則還真指不定誰欺負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