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神樂摸了摸他的臉頰,笑道:“阿韶,你又何苦躲我,我若真想拿你怎麼樣,你早就連骨頭都不剩了。”取下隨身帶來的水囊,撥開塞子,用手捏開少年的下巴,對準他的嘴巴,將藥汁一點一點的擠進華韶的嘴裡。
華韶因爲昏迷無法完成吞嚥動作,百里神樂無法,只得含了藥汁,親自用嘴喂他,這樣才嚥下了不少。喂完藥後,華韶的臉頰和脖頸上都留下了不少藥汁,百里神樂只得尋了清水和錦帕替他擦拭。
擦完左邊的臉頰後,華韶嘟噥了一聲,主動將右邊臉頰奉上。百里神樂一愣,都有點摸不清華韶到底是昏迷了還是在睡覺。
百里神樂用指尖戳了一下他的鼻頭,華韶立刻伸出手來撓,這下百里神樂確定了,他這是由昏迷轉爲睡覺了。
百里神樂看着他這副模樣,只覺得滿心柔軟,忍不住放輕了動作,用錦帕替他擦掉脖頸處的藥汁,許是撓到癢處了,華韶縮了縮脖子,將自己裹進了被子裡。
百里神樂也不再逗他,看着他好一會兒,拿出一把匕首將自己的指尖割破放入華韶的嘴裡。
新鮮的血液流進華韶的喉中,帶着淡淡的腥味,華韶夢見自己口渴到處找水,正好找到一方甘泉,可惜泉水有限,他努力吞嚥,只覺得還是不夠,於是主動去吸吮。
百里神樂因着他這吸吮的動作,心神晃了一下,差點沒把持住直接將睡夢中的華韶壓在身下。他迅速的抽回自己的手指,華韶卻沒有滿足,一把抓住他的手,嘴裡不知道咕噥着什麼,翻了個身繼續睡。
百里神樂欲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華韶拽的很用力,不得不點了華韶的睡穴,抽回自己的手。想了想,又在華韶額上印下一吻,替他蓋好被子,低聲道:“這就替你報仇去。”
***
一燈如豆。
百里無傷靜靜的望着面前的燈盞,忽然窗戶被人用掌力震碎,他回過神來,轉頭看着出現在房內的白衣男子,微微勾起脣角:“別來無恙啊,三叔公。”
百里神樂神色冰冷的看着他道:“你應該知道阿韶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麼。”
“他不就是你的小寵麼?”
兩人明明還隔着幾步的距離,卻見百里神樂微微一揚手,百里無傷的臉上便捱了一巴掌。
“隔空打物,三叔公好本事。”百里無傷摸了摸迅速腫起的臉頰,一點都不生氣的樣子。
百里神樂只冷冷哼了一聲,道:“念你是我百里家的傳人,受我一掌,我便不再追究此事。”
“百里家?呵,自你離開百里山莊後,你的心中不是早已沒了百里家的位置麼?”
“不錯,我心中確實沒有了百里家的位置,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發怒。你可以對華韶下手,我自然也能對小樓中的那位下手,你知道的,論武功和勢力,你都比不上我。”
百里無傷臉色變了變,厲聲道:“此事與南雪歌無關,你不必爲難他,他是華韶的師兄,你傷了他對華韶也不好交代,我受你一掌便是。”
百里神樂冷冷瞥他一眼,身形一晃,一掌落在他的胸前。
百里無傷頓時覺得胸中氣血翻涌,喉中涌起一股腥甜,再也忍不住嘔出一口鮮血。他連退好幾步,扶着椅子勉強站住,抹掉嘴角的血痕,擡起頭來看着百里神樂道:“我已受你一掌,希望你能遵守承諾。”
百里神樂沒有應聲,轉身就走。
百里無傷知道他這是應了,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眼前突然一黑,再也支持不住一頭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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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忽然響起劇烈的拍門聲將翠濃從夢裡吵醒,他睜開眼來,下意識的轉頭看枕邊的谷嘯風,谷嘯風動作倒也快,翠濃只覺得面前掠過一陣疾風,再定睛看時,谷嘯風已穩穩當當的落在房樑之上,正低眉垂首看他,眼中不乏警告之意。
翠濃迅速的穿好衣服,起身去開門,見門外站着漱玉,呆了呆,問道:“發生何事了?”
“莊主遇刺,吳管家召你我前去侍候。”
翠濃險些沒站穩,抖着聲音問道:“莊、莊主遇刺?是誰傷的他?傷勢如何?”
“目前還不清楚,先別說話了,我們先過去,沉香已經去了。”
“好,你等我。”翠濃將門鎖好,跟着漱玉急衝衝的往百里無傷的別院趕去。
百里無傷還沒有醒來,半夜被人從被窩裡挖出來的玉生煙正打着呵欠替他診脈,埋怨道:“本公子就說了吧,什麼人不去招惹,偏偏去招惹他,這下好了,又得麻煩本公子替你治傷。”
翠濃見了這副場景,心中一緊,便要衝上前去,幸而漱玉眼疾手快的將他拉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
管家吳風只冷冷掃了他們一眼,又問身邊人:“南公子還沒請來嗎?”
“正在來的路上。”身邊人答道,話音剛落,果然見院外走進來一人,一身白衣勝雪,正是被百里無傷幽禁在小樓裡的南雪歌。
南雪歌初時聽到百里無傷遇刺的消息也是一臉不信,想起這人不久之前還以重傷爲由博取自己的同情,將自己騙的與他行了魚水之歡,懷疑更深了一分。
前去請他過來的人見他滿臉不信的表情,知道自己若是無法將他請過去,一定少不了一頓責罰,於是跪在地上使勁的磕頭,直到磕的頭破血流,南雪歌才深吸一口氣,慢聲道:“你不必跪了,我隨你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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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雪歌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牀上的百里無傷,與那次一樣,也是滿臉蒼白,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南雪歌只當他又是故技重施,心中有氣,三兩步上前,一把推開玉生煙,冷聲對百里無傷道:“你不必裝了,這次我不會再上當。”
玉生煙幸災樂禍的看着百里無傷,嘆道:“你說你啊,好好的,做什麼去欺騙人家的感情,這下好了,你真的快要死了,人家只當你是在裝呢。”
南雪歌一愣,詫異的看了玉生煙一眼。玉生煙摸摸鼻子道:“那次是他逼我,你也知道的,大夫最難做人了。”
南雪歌也是習武之人,此時的百里無傷氣息虛弱,不像是僞裝出來的。
“他……當真受了重傷?”
“百里神樂下的手,你覺得像是裝的嗎?”玉生煙反問。
聽到百里神樂的名字,南雪歌臉色變了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玉生煙見他這副模樣,不禁奇怪:“怎的?你與那百里神樂有仇?”
南雪歌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用一種極其恐怖的眼神看着昏迷中的百里無傷。玉生煙警覺,下意識的護在百里無傷身邊,冷聲問道:“你想做什麼?”
南雪歌默然無聲的與他對視,片刻後移開了目光,轉身往外走。
玉生煙鬆了一口氣,豈料南雪歌突然轉身,袖中劃出一道劍光,劍光與玉生煙擦身而過,直逼牀上的百里無傷。
他被百里無傷制住的穴道已經自解的差不多了,這一出手便用了全力。
玉生煙擅醫道,於武學上卻是三流,哪裡護得住,眼看着那道劍光就衝着百里無傷的面門而去,忽然從房樑上跳下來兩人,那兩人一身侍衛的打扮,出手如電,正是管家吳風安排在房內保護百里無傷安全的影衛。
吳風知南雪歌怨恨百里無傷,百里無傷又放不開南雪歌,這纔將南雪歌找來。當然,他也不得不防南雪歌會趁着百里無傷昏迷而起殺心,沒想到這麼一防備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雖說南雪歌的穴道已經解得差不多了,到底是在不久前傷在百里無傷手上的,動作不比平時流暢,稍一遲鈍便給了那兩人可趁之機。
那兩人制住他,封了他全身的穴道,將他胳膊反扭着押到吳風面前,等待着吳風的發落。
吳風只冷冷的看着他道:“先鎖起來,等莊主醒了再向莊主稟明此事。”
南雪歌被侍衛押着往外走,方纔用來刺殺百里無傷的寶劍也被吳風沒收了。他回頭看了百里無傷一眼,百里無傷依舊安靜的躺在牀上,倒是一點也不像作假。
直到確診百里無傷無事,翠濃才徹底鬆了一口氣。下半夜的時候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只餘一些貼身小廝留下來看守。
翠濃守到天亮才揉着眼睛回了自己的院子,剛進屋就被人扯進一個溫熱的懷抱中,谷嘯風灼熱的呼吸噴在他的頭頂,翠濃皺皺眉道:“你做什麼?”
谷嘯風用手點了點他的下眼瞼,低聲道:“眼袋都出來了,怎的,百里無傷在你心中就那麼重要?”
“重不重要又關你何事?煩死了。”翠濃不喜歡他這樣親密的舉動,這些日子爲他所迫,纔不得不與他同吃同住。百里無傷還沒有醒來,他心裡正煩着,對着谷嘯風也就沒了好脾氣。
“脾氣還真大。”谷嘯風嘆了一聲,“我問你,如果有一天你能離開這百里山莊,你願不願意離開?”
翠濃皺眉想了一會兒,冷笑道:“除了伺候男人,我什麼都不會。離開這裡我拿什麼養活自己?難道重新去做那皮肉的營生?”
“如果有人願意養你呢?”
“我心中只有莊主一人,現在這樣便好。”翠濃忽然低聲道。
谷嘯風沒了言語,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氣氛沉默的厲害。
過了一會兒,他重新擡起頭來對翠濃道:“我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估計這兩天就能離開,你幫了我這樣一個大忙,理應我也該回報些什麼。說吧,你可有什麼願望要我替你完成?抑或你想要些什麼?珠寶黃金都沒問題,即便是自由,我也能給你。”
“你要離開了?”翠濃只將重點放在了前面,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他與谷嘯風同吃同住了也有好些日子,他就這麼突兀的提出離開,他還真的沒反應過來。只想到這人離開後,這裡大概又要恢復之前的冷清。谷嘯風此人雖然有點大少爺脾氣,人倒也不太壞。
“嗯。”谷嘯風只淡淡的應了聲,似乎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他將目光落在翠濃每日都要讀的經書上,忍不住笑道:“你每日都讀這些,難道到現在還堪不破這別離?”
翠濃臉色紅了紅,啐道:“我纔沒有捨不得,你少做白日夢了。你當真要離開?先把之前餵我的毒給解了,便算你報了恩情。”
谷嘯風道:“哪裡有什麼毒?都是誆你的,還是出身風塵的人,怎的就這麼好騙?”
翠濃一時噎住,忍不住拿起桌上的杯子朝他砸了過去,氣道:“你這人!”
谷嘯風哈哈大笑接住杯子,挑眉道:“我說的都是真的,能勞動我這東來閣的首席弟子替你辦事,你翠濃可是掙足了面子。真的沒什麼願望嗎?”
翠濃沉默了下來,眼珠子轉了轉,似有陰狠的神色劃過,須臾,他擡起頭來看着谷嘯風道:“我倒真有一件事要你辦,就看你能不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