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百里無傷正準備就寢,華韶慌慌張張的敲開了他的房門:“不好了,百里莊主,我大師兄他、他昏過去了。”
百里無傷動作一頓,低聲道:“我跟你過去看看。”
南雪歌用餐時還好好的,後來堅持自己去沐浴,華韶見他洗了很久也沒出來,不禁有些擔心,叫門叫了好久也沒人應,撞開門後卻發現南雪歌不知何時昏迷在浴桶中。
華韶被嚇壞了,好不容易纔把他搬到牀上去,這纔來找百里無傷。百里無傷成名已久,閱歷比他深,自然知道怎麼處理。
南雪歌並沒有穿衣服,身上只蓋着一張薄被。華韶掀開一截被子,露出他胸前的掌印,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百里莊主知道這是什麼武功嗎?”
“截心掌。”百里無傷一眼便認出來了。
“截心掌?”華韶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自然不知道這是誰的招式。
百里無傷瞥了他一眼,問:“可曾聽過扶搖宮?”
華韶點點頭。
他雖不曾行走過江湖,卻常常從師長們那裡聽到一些江湖異聞。自白衣教被五大名門圍攻沒落後,扶搖宮大有取而代之的意思,近年來風頭正盛。扶搖宮建於巴蜀之地,聽說這一任的宮主來歷非常神秘。
“截心掌乃扶搖宮的絕招,除了宮主從不外傳,中了此掌的人,除非服下扶搖宮秘製的九花凝玉露,否則無藥可醫。”
華韶呆了呆:“九花凝玉露?”目光落在南雪歌的臉上,看着他緊閉雙眼,在睡夢中似乎也很痛苦的模樣,華韶不禁咬牙,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般的道:“百里莊主,可否拜託你一件事?”
“但說無妨。”
“替我照顧我大師兄,我去扶搖宮拿九花凝玉露。”
百里無傷皺眉:“扶搖宮乃臥虎藏龍之地,此行只怕危險異常。”
“不用擔心,我雖從未涉足江湖,卻也知道義字怎麼寫,大師兄自拜入山門之後便對我照拂有加,如今他有難,我怎能因怕前路艱險而放棄他的性命。百里莊主,等我半個月,半個月後我若是沒有回來,就替我通知清風劍派的長輩們,讓他們想辦法救救大師兄的性命。”
百里無傷嘆了一口氣,低聲道:“罷了,我派幾個人跟着你去,萬事小心。”
“不必了,莊主的好意華韶心領,只是此事與百里山莊無關,我不希望因爲我們師兄弟給百里山莊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少年倔強的搖頭。
***
天亮後華韶就自己牽了匹馬獨自上路了,臨走前南雪歌依舊陷於昏迷中,少年雖然擔心,但一想到有大名鼎鼎的百里莊主在照顧他,也就放心下來。
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前到達蜀地,他不忙着行動,而是找了一家客棧下榻,順便研究研究百里無傷給他的地圖。
百里山莊向來號稱無所不知,給的地圖自然十分詳盡,確定了扶搖宮的確切位置後,要考慮的自然是如何不動聲色的打入內部偷到九花凝玉露。雖然南雪歌是被扶搖宮主所傷,但華韶目前並不打算替他報仇。
原因無他,華韶不是傻子,也很惜命,知道自己的武功有幾斤幾兩,只怕就算清風劍派的師長們來了也不一定能打得過扶搖宮主,報仇之事還得從長計議,只是南雪歌的傷卻不能再拖了。
將地圖摺好收在懷裡,華韶忽然覺得有些口渴,茶壺裡的水早已喝完,只好拎着水壺下樓去尋水。此時天色已晚,客棧中的人大多數已經入睡。他摸索着往廚房的方向尋去,經過一間房的時候,忽聽見裡面有竊竊私語之聲。
他是習武之人,耳力向來好,腳步又放得輕,房內人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細細聽來,竟是在商議着謀害之事。
“確定嗎?”
“絕對不會看錯,他就只要了一壺酒,藥我下在酒裡,無色無味,保證不會被發現。”
“很好,今日必叫他有命來無命回。”
“那寶物……”
“不是說好了五五分成嗎?”那人的聲音中帶着幾分不耐煩。
“這還不是怕你反悔嗎?”另一人腆着臉笑道。
華韶小心的將自己藏好,目送着那人走遠了,這纔跟上。那人果然將酒送進一間房內,陪着笑臉出來。他等那人離開後纔出來,猛地推開房門,急急道:“不要喝,酒中有毒!”
兩人目光倏地撞上,不約而同的愣了一下。
房內坐着一個年輕的男子,一身白衣勝雪,眉目如畫般清雅,正優雅的斟了一杯酒。聽到一聲喝聲,擡眸看向來人,只見門外站着一個紅衣少年,少年一手扶着門框,一手握劍,眼中明顯有擔憂之色。
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膚如凝脂,眸如點漆,一身紅衣襯得眉眼豔麗無雙。
男子放下酒壺,舉杯道:“如此良宵,小兄弟不如坐下來與在下共飲一杯?”
華韶三兩步走上前,奪走他手中的酒盞,道:“酒裡有毒,不要喝。這家客棧是家黑店,他們想謀財害命。”
男子優雅的笑了起來,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哦?”
“看公子的打扮應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只怕公子不知這世道的險惡,好在今日我撞破他們的陰謀,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們此番沒有得逞,只怕夜裡還有行動,不過你不用怕,我替你打發他們就是,天明後你且速速離去,日後出門在外須記得財不外露。”華韶並未察覺出他的敷衍,一字一句很是誠懇的叮囑道。
這是華韶第一次行俠仗義,說心裡沒有自豪感,那是騙人的。他以前一直受師兄們照顧,這次難得照顧別人一次,自然興奮無比。
“那多謝小兄弟仗義了。”白衣男子將杯中酒傾倒在地,酒水立刻將地板腐蝕。男子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霾,面上卻不動聲色。
華韶道:“我們先到牀上去。”
“嗯?”男子略感詫異。
“不熄燈他們是不會行動的。”
白衣男子起身往牀邊走,華韶跟在身後。將牀帳放下後,華韶用指風將燭火彈滅,黑夜中只看到他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華韶很照顧的讓男子躺在裡邊,自己則緊握着寶劍注視着外面的動靜。
忽然,一張被子將兩人裹好。華韶不禁皺眉道:“你蓋被子做什麼?你這樣我不好打架。”
“無妨,這樣他們便不會起疑心。”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男子就貼在華韶的後頸處,弄得他不禁縮了縮腦袋。
男子饒有興趣的看着他的反應,嘴角微微勾起。
“有迷煙,屏氣。”華韶正往外躲,忽聽男子在耳邊道。
華韶立馬屏氣,過了一會兒,房門被人推開。二人都不動了,腳步聲在空寂的房內響起,來人似乎有五六個。牀帳忽然被人掀起,一道刀光落下,華韶猛地跳起來,橫劍截住落下來的刀鋒,一掌劈在那人腦後。
不多時,房內已響起一片打鬥聲。華韶一人對戰五人,幸而來人並不是什麼高手,倒也遊刃有餘。
男子眯着眼睛看着少年的背影。
少年踢開一人,抓起男子的手就往外跑。剛奔至門口,暗器交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華韶倒吸一口涼氣,拉着男子重新躲回房內,劈暈房內的賊人,對男子小聲道:“覬覦你寶物的人還真是多。”
男子不語。
華韶將劍還入鞘中,背在身後,抱起房內的木桌。
男子有些詫異的看着他,少年的身材偏瘦弱,抱着一個比他大的桌子怎麼瞧怎麼覺得有些詭異。
華韶對他擠眼睛:“快點過來躲在我身後,待會我會用這張桌子來擋暗器,我帶你殺出去。”
男子眨眨眼睛,表示自己聽懂了。
華韶一腳踹開門,果然又有無數暗器破風而來。華韶早有準備,拋出木桌,大半的暗器都釘入桌面。
華韶一手抽出背後的寶劍,一手拉住白衣男子往外衝。衝到客棧大門的時候,只見那羣人一擁而上,一片刀光劍影朝兩人當頭罩下。
華韶用劍挽出無數道劍花,帶着男子且戰且退,只是武功再好的人也架不住這麼多人圍攻,更何況華韶實在沒什麼實戰經驗。過了一會兒,他便覺得有些吃力。將身邊的男子用力往外一推,大聲道:“你先走。”
男子被他推到客棧外,有些吃驚。看到少年身後一片刀光罩下,瞳孔驟然縮緊,暗暗聚氣成劍,將那些人的兵器齊齊斬斷。
華韶正打得吃力,忽然見對手的劍被人憑空斬斷,以爲是路見不平的高手相助,當即拱手道:“多謝高人相助,在下華韶,大恩大德來日再報。”
客棧內的人也俱是吃了一驚,看他們兵器的斷口,明明就是有人聚氣成劍而爲之。想到這裡,他們不禁肝膽俱裂。以爲是碰到了大肥羊,卻沒想到了招惹到了一個大魔王。哪裡還敢戀戰,紛紛扔了兵器,落荒而逃。
華韶看着他們奔逃的背影,也沒打算去追。一來窮寇莫追,二來他實在是累了。馬不停蹄的奔走了一天,還沒有來得及休息,又經過這一場劇烈的打鬥,早已累得體力不支,如果不是見地板太硬,地上又很髒,他早就一頭扎地上了。
“你怎麼樣了?”男子見華韶身體搖搖晃晃的,滿臉疲憊之色,就知他已到了強弩之末,上前攬住他的身體。
華韶靠在男子的懷裡,依稀覺得這樣有些不對勁,只是他現在頭昏的厲害,眼皮似有千斤重,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男子的手在他的腰間拂過,他便再也忍不住,倒頭在男子懷裡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