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神樂、華韶、南雪歌三人共乘一輛馬車,紀寒騎馬護在一旁,綠珠坐在馬車外隨時等待百里神樂的吩咐。車內氣氛很安靜,百里神樂握着華韶的手闔眼養神,南雪歌微微抿着脣看着二人一言不發,華韶則十分別扭,他和百里神樂的關係南雪歌早已知曉,只是當着南雪歌的面與百里神樂做出這樣親密的動作來又是另一番回事。
百里神樂的手很涼,天氣已經漸漸轉熱,這樣被他握在手裡其實很舒服。百里神樂坐在他身邊,像一塊冰塊,華韶不自覺的往百里神樂身邊靠。
百里神樂微微牽起脣角,順手將少年攬入了懷中。
南雪歌的臉色沉了下來。
紀寒的聲音忽然在車外響起:“宮主,我們迷路了。”
百里神樂睜開眼睛,簾子被綠珠掀開,車外的風景跌入眼簾中。一眼望過去,羣山連綿,芳草遍野。
紀寒目光略帶擔憂的道:“那裡有塊石碑,屬下看了一下,這已經是我們第三次經過那塊石碑了。”
百里神樂目光淡淡一掃,斂眸道:“看來我們已經到了絕塵谷的地界,關於絕塵谷外遍佈奇門陣法的傳言果然是真的。”
“宮主,怎麼辦?”綠珠目光中含着幾分擔憂之色。
百里神樂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們先回去。”
華韶感到一陣失望,忍不住去看南雪歌,南雪歌神色淡淡的,倒沒什麼別的情緒,可是華韶知道他難過的,他就是這樣的人,什麼情緒都藏在心裡。
百里神樂看了華韶一眼,低聲安慰道:“我們定然還有其他的辦法。”
低頭正準備放下簾子,一把寒芒閃過眼角激射而來,百里神樂臉色微變,抱住華韶閃到一邊,身後的車廂釘入一排銀針。
“什麼人?”車外紀寒飛身而起,掠到石碑後,果然,石碑後閃出一道人影,與紀寒纏鬥起來,看身形是個少女。
只見少女揚袖揮出一把白色的粉末,紀寒面色劇變,已經躲閃不及,立刻倒在了地上。
一根白綢自百里神樂袖中飛出,灌滿內力,直擊少女要害,少女略顯艱難的躲過白綢的攻擊,神色冷冷的朝這邊望來,那張臉端的是清麗絕塵。
百里神樂冷冷立於車前,一身白衣勝雪,衣襬被風微微揚起。少女則一身青衣,髮絲略顯凌亂,手中捏着一把銀針。
“你是什麼人?”百里神樂皺眉發問。
“堂堂魔教妖人也配問本姑娘的名字。”青衣少女冷冷哼了一聲,揚手射出銀針。
百里神樂用白綢將銀針收了,目光中閃過一絲不屑。白綢宛如利劍般朝少女的方向飛去,速度之快,即便是少女身法輕盈亦無法閃躲。
她胸前受了這灌滿內力的白綢一擊,整個人宛如斷翅的飛鳥朝後跌去,忽然,凌空飛出一道人影將那少女攔腰抱住。那少女在看清來人的長相後,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冷冷一掌落在那人胸膛:“步虹影,即便你今日救了我的性命,我父親也不會醫治那人的。”
男子生生受了她一掌,卻沒有鬆開少女,只是抱着她落在安全之地,擡眸朝百里神樂這邊望來。
“驚虹劍步虹影?”百里神樂若有所思的看着男子。
“不錯,步某今日就來會一會傳聞中的扶搖宮主。”男子放下懷中的少女,抱拳道。
百里神樂輕輕的笑了:“你不配。”
步虹影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百里神樂的目光落在了他身邊的少女身上:“碧谷主的千金?”
少女冷冷瞥了他一眼:“沒錯,我就是父親的女兒,我叫碧夢清。”
車裡的華韶撲哧一聲笑出來,惹得百里神樂和南雪歌同時轉頭看他,華韶被看得不自在,支支吾吾道:“她……很有趣。”
百里神樂將目光轉了回來,重新落在二人身上,聲音中帶着幾分倦怠之意:“解藥交出來,今日饒你們一命。”
碧夢清從懷中取出一隻羊脂玉瓶拋給百里神樂,揚聲道:“你們回去吧,沒有救命金針,我們絕塵谷是不醫魔道中人的。”
百里神樂接了瓶子,走到紀寒身邊,撥開瓶塞,取了一枚藥丸塞入紀寒口中,過了一會兒,紀寒悠悠轉醒,站起來滿臉敵意的看着碧夢清。
百里神樂輕斥一聲:“還嫌不夠丟人麼?”
“屬下有罪。”紀寒跪下來請罪。
百里神樂沒有說話,重新回到車上,對綠珠道:“我們回去。”
華韶掀開簾子看不遠處的兩道身影,碧夢清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滿臉稚嫩之色,擡眸好奇的朝這邊望來,看到華韶的時候,眼中劃過驚豔之色。
華韶悶悶的放下簾子,低聲喃喃:“大師兄又不是魔道中人,爲什麼他們不肯醫治?就算是魔道中人,醫家崇尚的不是在大夫眼裡只有病人的原則麼?爲什麼還要分正道魔道?”
百里神樂將他攬入懷中,捏了捏他的臉頰,低聲笑道:“那是世人迂腐而已。”
華韶的臉漸漸的紅了,他還不習慣百里神樂在南雪歌面前對他做出這種曖昧的動作來。幸好南雪歌只是冷眼旁觀,並沒有說什麼。
沒有替南雪歌求醫成功,回程的路上華韶一直都處於悶悶不樂中。回到客棧後,看着南雪歌被紀寒背到樓上的背影,華韶心情更是複雜。他那樣驕傲的人,一定無法忍受這些,可是他什麼也沒說,平靜的太過分,更讓人揪心。
“阿韶。”百里神樂站在不遠處叫他,華韶撇了撇嘴,跟上去。
房內燈火通明,被褥已經被綠珠鋪好,熱水放在架子上,百里神樂將泡在水裡的軟布巾擰乾遞給華韶:“擦臉。”
華韶垂着頭坐在凳子上,不知想什麼事情想入了神,竟連百里神樂說話都沒聽到。百里神樂只好親力親爲,替他擦臉。
華韶像只受驚的小白兔迅速的擡起臉來,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恐。
還是這麼怕他。百里神樂心中一片柔軟,動作更加輕柔起來,低聲道:“阿韶,你不必怕我,你看,我現在是不是沒以前那麼兇了?”
“那是因爲你還沒有狂性大發。”華韶小聲嘀咕了一句。
百里神樂聽得不甚分明,揚聲問道:“你在嘀咕什麼?”
“沒、沒有!”華韶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百里神樂輕笑一聲:“料你也沒那個膽子罵我,好了,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去睡吧。”
華韶卻不動,只拿眼睛瞅着他,那雙眼睛在燭火的照耀下,似乎蒙着一層溼漉漉的霧氣,比他養的那隻小黃貓還要可愛。
百里神樂拿手捏了一下他的臉:“又怎麼了?”
“……”華韶欲言又止。
百里神樂卻是明白了:“你想說我扶搖宮既然是魔道,那麼威脅絕塵谷替南雪歌醫治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今天卻這麼快放棄,有點不合常理對不對?”
“纔不是!”華韶扭頭,看着窗外,堅決不承認被人戳破心思的事。
“一直以爲你單純,原來你也懂得去欺負別人。”
“我沒有。”華韶小聲反駁着。這次百里神樂是猜對了,如果對象是南雪歌的話,他真的想過去逼別人醫治他,反正醫治他絕塵谷的那羣人身上又不會少塊肉。
“不高興了?你以爲絕塵谷是那麼好對付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絕塵谷的醫術向來冠名江湖,你以爲人家何以想醫治誰就醫治誰,活的那麼滋潤?”
“……”華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些。
“聽我說,絕塵谷的勢力深不可測,即便是扶搖宮想要攻陷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個江湖向來沒有絕對的強大,一山更有一山高,要不然你以爲正邪之間是何以持平的?若真是如你所想,只怕這個江湖早已掌握在一人手中了。”
“神樂。”華韶很慎重的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從百里神樂喉中溢出淺淺的一聲輕哼,在這夜色中聽起來十分的性感,華韶不由得的紅了臉,頓了一頓,道:“對不起。”
“對不起我什麼?”
“我不該去惡意揣測你的想法。”
“說說,你怎麼惡意揣測了?”百里神樂將他的腦袋掰過來,讓他的眼睛直視着自己。
“我……”華韶的臉紅的更加厲害,一鼓作氣將藏在心裡的話全部說了出來,“我以爲你想用大師兄的傷來威脅我,才故意不幫他的。”
“我威脅你需要用這麼拙劣的方法?”百里神樂真是又好氣又好笑,華韶果然還是單純的像只兔子,“你覺得你有什麼實力值得我去威脅?”
“你!”華韶的心頭竄起一團小怒火,握拳,“你在嘲笑我。”
“如果不想被我嘲笑,就努力的變強。”百里神樂看着他的眼睛,語氣溫柔,眼神認真,“你這麼單純,我真怕有一天我若是不在你身邊了,你會被別人欺負了去。”
“你不在我身邊?”華韶眼中劃過一道光芒,似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忍不住的輕輕上揚。
以爲我會放了你所以這麼高興麼?想到華韶因爲這個可能而揚起嘴角,百里神樂心中有淡淡的不悅,臉色冷了下來,慢聲道:“我不在你身邊的這個可能確實微乎其微,所以就算你很弱也沒關係。華韶,做人最好要學會認命,心存幻想不是不好,只是太過不切實際到頭來失望的還是自己。你從小到大,應該體會過不少次這種失落吧,應該比誰都清楚這種滋味有多難受。”
百里神樂並沒有忘記華韶因爲資質太差而拼命練武的這個事實。
華韶抿了抿脣,他自然聽得出來這是百里神樂在警告他。他暗中握緊了拳頭,眼中一片清亮。百里神樂,你錯了,即便你不願放手,終有一天,我也會離開你。到那個時候,你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站在我身邊。
“天色不早了,睡吧。”百里神樂收了滿臉的冰冷,重新恢復溫柔之色,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