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韶是被腳傷痛醒的。
依舊是百里神樂的寢殿,醒來時手腕上已多了一根鐵鏈,鏈子的另一端連接在牀頭。他抱着雙膝孤單的坐在大牀的角落裡,茫茫然的望着帳頂。
寢殿的門被人輕輕的推開,綠珠驚呼一聲:“小公子您醒了,奴婢這就去通知宮主。”
華韶來不及阻止,綠衣少女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聽到百里神樂的名字時,少年忍不住抖了抖,嘴脣發白的看着大門,似是在思考着逃亡的路線。然而還等不及他思考完,那扇大門就被人推開了,露出了百里神樂頎長的身影,綠珠捧着托盤跟在他身後。
華韶第一眼就看到了纏在百里神樂腰間的那條烏黑細長的鞭子,臉色微微白了一下。百里神樂自是注意到了少年神色的變換,手指有意無意的輕輕在鞭子上摩挲着。
“過來本座身邊。”他在牀沿上坐下,朝少年招了招手。
華韶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乖巧的爬了過去。
百里神樂一把將他抱在懷裡,摸了摸他顫抖的嘴脣,笑道:“這麼怕我?”
少年低垂着羽睫,不敢說話。
百里神樂擡頭,綠珠將藥碗遞給他。修長的手指拈起湯匙,在濃黑的藥汁上打了個圈,最後舀了半勺,低聲對華韶道:“張開嘴巴。”
華韶聽話的張開嘴巴。
百里神樂滿意的親了親他的眼角:“乖,真聽話。”
“師、師姐呢?”鼓足了勇氣,少年纔敢問出這一句。
百里神樂的動作頓住,低頭凝視着少年,眼中毫無感情,殘忍的慢聲道:“她死了。”
華韶張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她、她怎麼了?”
“死了。”
“不會的!”少年突然高聲尖叫起來,大力的掙扎着,“你騙人!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的!”
百里神樂制住他所有的動作,用一種透着殘酷的優雅語調道:“本座沒有騙你,況且,本座只是答應你放了她,並未保證她不死。”
華韶大聲哭叫起來,眼淚橫飛,不一會兒就將百里神樂胸前的長衫染得溼透。
“流血了!小公子的腳流血了!”綠珠驚叫起來。
原來剛纔華韶在掙扎中將傷口蹭破,鮮血流了滿牀都是,他卻毫無知覺似的,在百里神樂的懷裡哭成一個淚人。
百里神樂抹了抹他眼角的淚水,實在不明白這個世上怎麼會有人有這麼多流不完的淚水。
“郝藍姑娘是自己失足掉下懸崖的,我們宮主本來已打算放了她,這都是命中註定的事,你就算將自己哭死,她也是不能回來的,你這副模樣讓她在天上瞧了豈不傷心。”綠珠在一旁勸道。
華韶忽然擡起頭,淚光滿面的看着她:“失足掉下懸崖?”
綠珠點點頭。
百里神樂對綠珠道:“去拿傷藥來,本座親自替阿韶重新上藥。”低頭抹去少年眼角的淚水,低聲嘆道:“你何必傷心成這副模樣?那郝藍心中根本沒有你,你這樣傷心是不值得的。”
少年兇狠的瞪着他,抿着脣,終究不敢出言反駁。
過了一會兒,綠珠將傷藥和紗布拿過來。百里神樂將少年在牀上放置好,替他解開纏在腳上的紗布,乍一見了他腳上猙獰的傷口,也不禁皺了皺眉頭。
“下次要聽話。”沉默片刻後,那優雅的薄脣中吐出的依舊是這種不容拒絕的命令語氣。
華韶閉上眼睛。
百里神樂開始替他上藥,華韶的腳比普通男子的略小,偏瘦,只需一隻手便可握住,腳上肌膚白皙如玉,握在手中柔滑細膩。
百里神樂的眼神漸漸變得灼熱起來,替他綁好紗布,低聲吩咐:“脫掉衣服,趴好。”
百里神樂離開後,華韶在牀上足足躺了一天。傍晚的時候,紀寒過來替他解開手腕上的鏈子。華韶睜着無辜的眼睛看着他,實在猜不透他們又想幹什麼。
紀寒轉身吩咐身後人道:“替華公子沐浴。”
腳上的傷還沒有好透,根本無法站立,更何況走路。紀寒一把抱起他,少年掙了幾掙,紀寒突然面無表情的道:“宮主召見,遲到了都不是你我能擔當得起的。”
華韶不動了。即使是隻聽到百里神樂的名字,他也會害怕的全身顫抖。
紀寒忽然有些可憐他,輕柔的將他放在浴池邊,對身邊的侍女道:“華公子腳上有傷,注意不要沾水。”
“是。”
華韶不願意她們碰自己,堅持着自己動手。侍女們只好強按着他,替他洗淨了身子,換上新衣服。
白色的紗衣。
襯得華韶如玉的肌膚若隱若現,更加的勾人心魄,侍女們幾乎都看呆了。
眼前這個少年,別說是女人了,只怕男人見了也會發狂。
紀寒重新走了進來,抱起他朝大廳內走去。
百里神樂穿着一身潔白勝雪的綢緞衣裳,依舊是那副雍容華貴的樣子,懶洋洋的倚在榻上。
“宮主,華公子帶到。”紀寒抱着華韶在屋外行禮。
“帶進來。”百里神樂揚聲。
紀寒抱着華韶走了進來,一出現在廳內,立刻有一雙灼熱的視線射了過來。紀寒不可察覺的皺了皺眉頭,抱着華韶上前,小心翼翼的將華韶放進百里神樂的懷裡,然後退下。
華韶幾乎是全身僵住,繃着小臉,一動也不敢動。
百里神樂的懷抱很涼,手指也是冰涼冰涼的,輕輕的拂過他的臉頰,只見百里神樂擡眸揚聲笑道:“孟堂主似乎對本座的男寵很有興趣?”
“不敢不敢。”有人應道。
華韶轉頭看那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頭戴青玉高冠,身披錦衣華服,臉上雖是畢恭畢敬的神情,眼睛深處卻閃着詭異的光芒。
百里神樂輕笑了一聲,似是毫不在意他的失禮:“孟堂主此番爲我扶搖宮立了如此大功,你說本座該如何獎賞纔好呢?”
孟天成立刻拱手討好道:“宮主過獎,屬下做的都是分內之事。”
百里神樂不再言語,靈巧的手指早已解開懷中少年的衣帶,略顯冰涼的指尖在少年光滑的胸膛上游移、揉捏。
華韶微微喘着氣,被他逗得臉色潮紅。
孟天成的一對眼珠子幾乎要凸了出來。他本來就是好男色之人,華韶生得如此靈秀嫵媚,恰是他喜歡的類型,百里神樂又當着他的面如此挑逗於華韶,他的心早就蠢蠢欲動了。
這樣的絕色若是能抱上一抱,即便是立刻死掉也是甘心的。
百里神樂當然知道他的心思,抽回自己的手,隨意道:“既然如此,那便將阿韶賞了孟堂主。”
懷中的少年猛然僵直了身子,擡眸不可置信的看着百里神樂,眼中有屈辱、不甘,還有委屈……
他竟學會委屈了?
百里神樂眼中閃過細微的波瀾。
這廂孟天成聽百里神樂要將華韶賞給自己,色令智昏,先前想要叛變的心思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忙不迭的起身道謝。
百里神樂冷冷笑了一下,揚聲道:“紀寒,將阿韶送到孟堂主客房內。”
“是,宮主。”紀寒現身,抱起華韶,低頭一看,發現少年早已閉上了眼睛,一副恨不得去死的表情。
紀寒運起輕功,飛速的將華韶送入孟天成房內。剛被放到牀上,華韶就翻了個身子,飛快的縮到牀的角落裡,瞪大一雙眼睛,一副誓死不從的表情。
明明表情戒備十足,卻是可愛的緊。紀寒一時有些明白百里神樂迷戀華韶的心情了,將這樣的少年掌握在自己手中,對於自己漫長的沒有盡頭的生命來說,確實不失爲一件妙事。
他嘆了一口氣,傾身握住華韶的手,微微一用力,少年的手掌便不受控制的展開,露出掌中那根束髮的簪子。
原來今日趁丫鬟替他打扮時,他偷偷藏了一根髮簪收在袖中。
紀寒抽掉他手中的簪子,轉而放入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華韶擡眸吃驚的看着他。
紀寒負手立於他面前,擡起眸子,目光直直射入少年的眼中:“宮主說過,若是被他碰了手便砍了手,碰了足便斬了足,碰了臉便削掉臉上的血肉……”目光往下移,森寒透骨,“若是碰了那裡,就直接……”
華韶臉色陡然蒼白。
“你明白了嗎?”
華韶忙不迭的點點頭。
紀寒嘆息了一聲,轉身離去,走出門之前忽然轉身,對他道:“孟天成早有叛亂之心,宮主有意誅他已久。奈何他武功高強,又有功勞在身,宮主不好親自動手收拾他。你的氣質恰恰是他最喜歡的,華韶,我知道你從小立志做一名大俠,若是命丟了,就什麼都沒了。你……一切小心。”
直到紀寒離去,華韶才擡起頭來,眼中已有淚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