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爲國手,當今大玄浸淫棋道成百上千萬,學習棋道,更是多如牛毛,但能在朝堂上稱之爲國手的卻是寥寥無幾,雙手都能數的過來,這還是在當朝政治開放,廣招天下棋道人才條件下,纔有七八人授此殊榮。
前朝政治嚴厲,能獲稱號都是困難無比,與國掛鉤稱呼更是難如登天。
在前朝時,初出茅廬的黃有德也僅僅只是被加上當朝隨意可見的小得意稱號,天性傲骨的呂青衣深受前朝皇家厭惡,對他評價是一低再低,最終只落得個呂家文人,簡單稱呼。
在前朝江湖中,段玉清三字,比起當朝呂青衣,只多不少。
段玉清出身南州官宦世家,次子庶出,出身便低人一等,好在天資聰穎,年幼好學,八歲一文《觀天下》惹得南州文壇震盪,其中一句:往世絕學三千,一人開萬古太平,更是引得無數文人折腰。
九歲奉旨入宮,只是孩童年齡,比起那些天命老人氣度,絲毫不差,面對天子,皇宮龍氣最爲鼎盛之所,九歲的段玉清只是淡笑,拂袖而說:“龍氣栩如生,差一人點睛。”
皇帝龍顏大悅,前無古人的與九歲孩童在皇宮御龍亭裡,論道半天,不覺過癮,深夜點燈,又談論至半夜。
當時滿腹經綸的聖上對於段玉清評價,紅日一朝出,可就與天齊。
一時間,京城文壇翻天覆地,衆位儒道大家伸出橄欖枝,其中就有呂青衣後來師門。
初見世面的段玉清只是挨家挨戶上門拒絕,身披聖上稱讚,全然沒有傲氣,態度謙和有禮,給足各家臉面,最終只是在皇家棋院停住了腳步。
至此,僅用三年便名震文壇的段玉清斷送大好前程,退居一線文人,轉而入當時並不盛行的棋行。
曾有大儒發文斥責他是脾性傲然,一路順暢,迷失自我,真想一人獨佔三千道?
段玉清一概不理,只是每日專研棋道。
從原來對棋道皮毛不知,到後來皇家棋院第一棋手,段玉清僅僅只是用了兩年光陰。
動心忍性五年,在一次國會,十五歲的段玉清身着皇家棋院頭字服,再一次出現在衆人眼前,大家不覺大吃一驚。
僅僅十五歲的段玉清站在高臺前,未修儒道,氣質爲何能氣質飄渺如仙人?
當時聖上同樣龍顏震驚,頭一次力排衆議,捨去衆多條框規矩,無懼列祖列宗怪罪,就此國會一天,邀當時天下國手,誰人能與段玉清一決高下。
此詔一出,羣臣動容,京城更多棋道老人站出來斥責聖上魯莽舉動。
十五歲的少年,談何棋意高超,就算遠勝一般人,又何德何能與國手混爲一談?
更出乎人意料的是,當時國手五人,僅僅只有一人答應出戰,可這一人,遠勝其他四人。
當朝國手第一人,同樣是文壇前三的鴻客在萬人注目國會下,立一巨大棋局,自降身段,邀請比他年少整整一輪的段玉清上臺。
段玉清躬身謝禮,同樣謙虛,錦衣飄飛,大方入局。
原本面帶不屑與嘲諷的羣臣與受邀進宮的棋道大家們,在觀看完第一局,兩人下了三百餘手,在鴻客略勝一籌的棋局後,都肅立正色起來。
能與鴻客下得如此難捨難分,在場千人可能挑出一人?
段玉清如今棋道境界水平,可見一斑。
第二局,同樣百步餘手,結局是段玉清勝。
第三局,更是百餘手,還是段玉清勝。
最終一局,兩人從中午下到深夜,皇宮燈火通明,羣臣大家們屏息凝神,觀局不語。
棋盤上兩人,不理衆生,匯聚自身氣勢於頂峰,棋盤上,棋子一提一落,皆是皇宮搖動,天地共鳴!
最終,在次日拂曉時分,段玉清以半步勝過鴻客,接過國手第一人稱號。
當朝皇帝很是惜才,十分欣賞兩人,感嘆真是千古人才竟入大玄,國運昌盛遠勝開國!隨後又選一折中方式,保留鴻客國手第一稱呼,冊封段玉清爲大國手,移居皇宮,伴讀聖上十年,在聖上駕崩時,陪伴左右。
國喪之時,在送別亦主亦友的皇帝最後一程,二十有餘的段玉清一人出朝廷,彷彿天下沒出現這號人物般,沒了音訊。
在若干年後,大玄移主前夕,段玉清又出現在衆人面前。
只不過這一次,不是下棋,而是殺人。
在被萬人敵軍包圍的皇宮前,當朝大國手,七進七出,衣裳泡血,護送姬家最後一脈出城。
將其安置在南州老家後,悄然離去。
原本衆人都以爲這位人物已然化仙,誰曾想在今日黃有德一人戰千人之後,憑空出現。
難道他也是取黃有德性命?
高閣樓臺上的儒生不禁面露喜色,又見老乞丐一步萬里,轉眼到了黃有德身前,更是歡呼雀躍。
黃有德,命不久矣!
大雨傾盆,遮蓋不住滿城血腥,老乞丐對黃有德問道:“可曾痛快?”
江湖老士裂開大嘴,露出黃牙,高聲嚷道:“比你贏下鴻客時更酣暢些。”
老乞丐點點頭,欣慰輕聲道:“那就好。”
黃有德納悶,忍着渾身疼痛,試探問:“你不是來殺我的?”
老乞丐淡淡一笑,在雨中,只是解釋:“我來看看戲,順便試試刀。”
黃有德恍然大悟,有些幸災樂禍道:“小心一點,他爹不好惹。”
老乞丐哈哈大笑,笑聲竟將大道上雨中震碎,彷彿是有一層屏障,雨水侵擾不了,形成一道無雨之幕。
雨幕這頭,老乞丐緩步朝那頭的年輕白衣方向走去。
一步一城動,兩步齊搖搖。
在萬人注目下,好似回到百年前,段玉清非段玉清,而是鴻客。
老乞丐神色恍然,是否那時鴻客邀請自己時也是此刻心情?
老乞丐伸出一手,做邀請手勢,朝吳家少爺問道:“吳家小子,與我上山下一局?”
年輕白衣與白裙姑娘對視一眼,又讓身後青衣姑娘放心,隨後跳下馬車,躬身行禮,“前輩,請。”
大雨沖刷,老乞丐一人開路,無人敢攔。
年輕白衣跟隨其後上山,兩人在雨中,論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