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分家劍池由來已久,從前就是旱天城一處代表之地,只是後來吳確邪在劍池鍛劍數十年,數百神兵堆積,劍意融入池水,凡人不能接近,故而用玄鐵打造鎖鏈與寶塔,鎮壓其中。
吳憂提劍行走在其中,不由對劍池風景心生感嘆。
旱天之美在劍池,劍池之美在飛瀑。
劍池上面有橫跨清溪之上的一座小石橋,名阜劍橋,又叫飛虹橋。
橋的石柱兩旁是前朝旱天文人題的《旱天分家紀遊詞》中的兩句。
一邊是:劍已延津去,山猶號旱天。
另一邊是:泉聲飛百道,鳥徑仄萬盤。
百步內未感到殺意,吳憂將長劍收鞘,飛身站在小石橋上,藉着天上黯淡月光,擡眼看去。
劍池的石壁上,銘刻有“劍池”兩個遒勁的大字。從劍池之阜劍橋上向下眺覽,懸崖巉巖之間的劍池飛瀑盡收眼底。劍池飛瀑共分三迭,溪水衝出阜溪橋下,猛然間跌落二三十丈,注入潭中,形成劍池飛瀑的第一迭。瀑布注入劍池後,稍作停蓄,水勢益壯,又一次跌水,高達十餘米,頗爲壯觀,這便是劍池飛瀑的第二迭,亦是主瀑,前人所寫“飛泉裂石出,浩浩破空來。萬壑留不住,化作晴天雷”詩句,描繪的正是這種景色。
在瀑布旁的峭巖上,刻有“劍溪四十六”五個字。
劍潭而下,水流又被束成一股短瀑,溪水逶迤遠去,掩沒於翠竹叢中,這就是第三迭。劍池飛瀑,遠眺若一匹素練,窈窕多姿,不論俯視仰觀,各呈奇姿,趣味無窮。
吳憂起了興致,下石橋順瀑流,站在劍潭邊上,仰觀瀑布,又是另一番景象。
只見飛瀑臨空,珠飛玉碎,寒氣襲人,動人心魄,俯視劍潭,潭中煙巒兀立,樹影婆娑,似別有洞天。
年輕白衣不由感嘆,早就在書房中聽聞劍池風景獨一唯美。
無論春夏秋冬,陰晴晦陽,劍池飛瀑千變萬化,奇景迭出,有時如一線懸空,可隨風飄散,有時如匹練下垂,凝然不動,有時又如蒼龍入海,騰挪飛躍,有時大霧彌天,瀑布潛形,唯聞水聲,不見其態。
月光照臨劍池,山色朦朧,瀑布閃出熠熠銀光。
劍池左側有一石級,拾級盤旋而上,可達觀瀑亭,它不僅是觀賞劍池飛瀑的極佳處,亦是觀看日出的好地方。
吳憂飛身站在石級之上,俯看萬景,身上劍骨發出顫顫聲響,亦如瀑布飛落池低之聲,微眯雙眼,有少許吃驚,百年劍意竟已融入瀑布當中。
擡眼望去瀑布上流,想來數百名劍便是浸泡在那,那所謂的劍池老怪,想來也是在上游棲息。
年輕白衣不敢有絲毫大意,踩着晚風,白衣飄蕩在月光飛瀑之上,水花沾溼衣角,站在上游一塊巨石之上,放眼看去,不由一驚。
瀑布泉之上還有一池潭,潭山南側有七井,如北極星形分佈,井水甘冽,潭周圍數百長劍插入之中,劍意鳴鳴,寒芒在銀輝下閃爍,很是壯觀。
吳憂收回目光,想來鑄劍先師吳確邪在此汲水淬劍,不僅能增強剛度,還能保證神劍萬年不朽。
腰間長劍發出前所未有的響聲,顫抖劇烈,與周圍百劍共鳴,刺耳嘈雜,好像是在外遊子重回故土,思鄉念親的緊。
吳憂低眉一笑,輕聲問道:“回家開心吧?”
話音未落,從身後潭旁突然傳來破空之聲,殺意浮現,吳憂早有準備,腰間長劍瞬間拔出,轉身逆劍式格擋。
只見一串火光星子在晚間濺起,吳憂雙目凝神,劍光升起又落。
偷襲劍痞見一招落空,也是利索收回,在水潭面上空翻幾個跟斗,拉出幾個身位,蓬鬆長亂,數年未曾打理的長髮泡在水中,看不清面相,只聽他沙啞陰沉道:“這麼年輕的小宗師……嗯......吳家人的氣息。”
“你就是那個劍痞,當真邋遢。”吳憂一甩長劍,輕聲道。
劍池劍痞好似聽見什麼天大笑話般,放聲大笑,空谷傳響,陰森的很,提劍指向吳憂,嘲諷道:“吳家是沒人了嗎,數十年就來你這麼個公子哥?還是吳家人終於良心發現,唸叨我數十年沒吃肉,今日給我開開葷?”
吳憂掏掏耳朵,表情慵懶,語氣隨意,問道:“聽說你身上有一本春秋劍譜,當真否?”
劍痞笑道:“真假又如何,既然你踏進劍池,就把命留下吧。”
年輕白衣搓了搓下巴,試探再問:“要不你開個條件,我們兩相安無事處一段時間,我留你一命,你給我劍譜,如何?”
劍痞又笑一聲,笑未落地,劍意未起,直接貼近吳憂,一劍刺肚。
吳憂臉上波瀾不驚,腳如游龍,吳家上品的腳法《游龍決》運轉,身體輕盈,躲過一劍,順勢踢出一腳,力道可大,破開空氣,伴有龍吟。
劍痞身經百戰,腰間用力,往後一倒,吳憂的腳擦過臉頰一寸地,留下一抹猩紅,不由一驚,連忙退後。
吳憂哪裡會給劍痞反應機會,一腳踏出,猶如鬼魅般閃現到劍痞身前,一劍橫斬,劍氣伴劍身,冷過四月池水。
劍痞反應當真是靈敏,不愧是能在吳家這麼多高手眼皮下躲入劍池的人,手中長劍橫立身前,只聽一聲清脆,手中長劍一分爲二,順勢擡起一腿,還之吳憂。
吳憂一劍用上八分力,留兩成反應,雙手交叉合十,抵住一腿,倒退三四步,才晃過神,也不着急再出招,笑道:“當真是天生斷劍,境界都入小宗師之人,提劍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劍意。”
劍痞坐於潭旁巨石上,將手中斷劍隨意一扔,另一手微舉,周圍數百名劍發出陣陣聲響,隨即飛出一把長劍,落於手中。內心也是平靜,跳下巨石,很耐心用池水一遍一遍清洗長劍上百年堆積的泥沙。
彷彿世間萬物都與他無關一般,臉上的鮮血滴落池水,毫不在意。
待長劍泥沙洗淨,兩指一抹,指尖撫過劍身,寒芒顯露,倒影月夜,劍氣浮現,當真是神兵。
“你手裡那把,也是出自吳確邪之手吧。”劍痞看向年輕白衣手中的長劍,陰沉道。
吳憂點頭,就像是老朋友般打趣道:“要不把劍給你看看?”
雖然長髮遮擋面容,卻還是能看出劍痞明顯一愣,又發出一聲刺耳笑聲,嘴中唸叨:“當真怪,當真怪。”
吳憂笑而不語,靜候下文。
笑聲過後,劍痞竟然坐了下來,將長劍搭在破爛的褲子上,揚聲嚷道:“好不容易來個活人,小子你先陪老子說說話,再去死不遲。”
年輕白衣將長劍收入劍鞘,盤腿坐於原地,道:“你且說說,我怪在哪?”
劍痞冷笑一聲,哼道:“吳溪鴻你認識吧?”
吳憂嗯一聲。
劍痞又呸一聲,搖頭道:“你既然能來劍池,想來應該也知道老子的身份。你們吳家人當真有意思,老子輩的喜歡放人,張口仁義道德,閉口道德仁義。數十年後,又來個孫子輩的,既要我性命劍譜,又要放劍取笑我。小子,你說吳家怪不怪?”
吳憂深吸一氣,又吐出,狠狠點頭。
怪的很!
劍痞擡起頭,看向低垂的月色,喃喃問道:“吳溪鴻,死了沒有?”
吳憂想了想,很認真道:“功德圓滿,下輩子定能去個好人家。”
劍痞一嘆,“那就好。”
話音落地,又是一嘆,又唸叨一句。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