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雲南又勝利撤回,該做的姿態都做了,朝思暮想的美國武器也搞到手。應該說,這次“反攻雲南”,他李彌是最大的贏家!一切均在他的運籌帷幄之中。搞政治嗎,就是這麼回事!“反攻”是態度和行動,打仗是軍事實力。誰能阻止一支部隊打敗仗呢?李彌正是因爲“反攻失利”才博得了頭彩,中了大獎。你想啊,臺灣卵子大的地方,達官顯貴多如牛毛,李彌在那個小島上算是老幾呀?而在金三角,這片面積比臺灣要大幾倍的地方,他李長官的頭可以昂得比誰都高!誰敢與他比肩?他是金三角的主宰,金三角的太陽,一切惟他意志是從。權力,多好啊,有了權力就有了一切。
1952年2月,臺灣又派出七百多名軍官到緬甸東北殘軍駐地,進一步充實這支隊伍。其中就有殘軍以後的靈魂人物、第五軍軍長段希文。另外還有張蘇泉等人。
李彌對“反共抗俄大學”關懷備至,只要到緬北殘軍總部來,一定要去那所大學裡看看,有時還要親自爲這些學生講課。
有一次,李彌到“反共抗俄軍政大學”檢閱教學成果。他滿意地看到,儘管這所大學裡學習條件簡陋,學員精神狀態依然飽滿,士氣高昂。在學兵第二大隊四小隊,他看見學員正在進行武器分解的訓練科目。他見到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夥子拆卸軍械動作嫺熟。不論是機槍還是各種手槍,到了他的手裡就變成了任意拆卸和組裝的橡皮泥,即使蒙上眼睛也照樣能從容不迫的拆卸和裝配出各種槍支。小夥子面孔比較白皙,像個書生。李彌很感興趣,拍着小夥子的肩膀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夥子趕緊站起來立正報告:“報告長官:我叫張奇夫,第八縱隊上士班長。報告完畢!”
李彌打量着小夥子,滿意的說:“嗯,張奇夫,不錯。是漢人嗎?”
第八縱隊司令李文煥在一旁介紹說:“他是緬甸華僑子弟,有一半中國血統。他還有個緬甸名字叫坤沙。”
李彌點了點頭,說:“哦,坤沙,你爲什麼要來當兵,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坤沙又立正回答:“坤沙離家已經三年,家裡情況不大清楚。坤沙喜歡當兵,一定要爭取做個優秀軍官。”
站在一旁的李文煥趕緊補充說:“坤沙父親原來是莫奈山寨的土司,後來那裡的土司相互仇殺,坤沙是出來當兵避難的。”
原來,坤沙的祖父在和仇人火拼中失敗,坤沙的父親戰死不久,母親也因悲痛而離開人世。而仇人決意要斬草除根,剛剛十幾歲的坤沙在族人保護下隻身逃到仰光流浪,後被一位武林高手、八卦掌的第五代傳人董伯南收留並傳授武功。由於坤沙天資聰慧,很快成爲師傅的得意門生。
後董伯南師傅病死,武館由坤沙來管理。坤沙的大師兄卻嫉恨在心,幾次找藉口與坤沙比武,又一次次被坤沙打敗,這位大師兄便投靠了當地黑社會,趁坤沙有事外出時帶人強行佔領了武館。
坤沙回來後被大師兄帶人逐出武館。坤沙恨恨離開武館後,第二天,大師兄的人頭就掛在了武官門口,並在接下來的十五天內,把這一幫黑社會好幾顆人頭也陸續掛在武官門口。他象一個黑色幽靈一樣 ,無影無蹤,來去自如。整個仰光爲之震驚。當地政府也開始捉拿殺害多條人命的坤沙。坤沙只得又逃回撣邦,參加了這支漢人殘軍部隊,並經常使用它的中國名字“張奇夫”。
李彌同情而又讚賞地拍了拍這位土司後代的肩頭,並當場宣佈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從今天起,我宣佈:將上士班長張奇夫提升爲少尉軍官。祝賀你,坤沙先生,從現在起,你就是一名軍官了。”
當李彌這位金三角的最高指揮官,在一大羣將軍隨從的簇擁下離開這裡時,年輕的土司後代坤沙激動得熱淚盈眶。那一天,是他終生銘記的日子,他同一位大名鼎鼎的國民黨陸軍中將談了話,而且被當場提拔爲軍官。從此,“金三角最高長官”成了坤沙的奮鬥目標,成了坤沙一生的動力。
“我崇拜權力,他是我的榜樣,我的偶像。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成爲像將軍那樣的大人物。”這是坤沙多年後說起這次出乎意料的提拔時由衷的感慨。令李彌絕對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次鼓勵,使坤沙終生難忘。他提拔的這個小孩子坤沙,以後竟然真的成了金三角後期的主人。
此時金三角的形勢恰如一首《卜算子》:
亂韻唱春秋,勁舞羣山動。
導演揮鞭萬馬歡,風起煙雲縱。
遍地起梟雄,山野冤魂慟。
萬紫千紅爛漫花,欲掩妖魔洞。
1952年3月,李彌又從曼谷回到了孟撤殘軍大本營。這一次他躊躇滿志,決心要大刀闊斧地整編軍隊,同時也要大刀闊斧統攬金三角的軍政大權,特別是軍權。
殘軍部隊經過一番整編,國民黨殘軍儼然成了一個小國防部:正式設立“反共救國軍”總部,李彌任總指揮,任命柳元麟等人爲副總指揮。總部轄司訓部、政工部、後勤部和北方作戰指揮部等,又把殘軍部隊按照駐地和功能分爲四大軍區、三大主力師、十八支挺進縱隊和四個邊區獨立支隊。這些編制中的高級軍官全由李彌任命。三大主力師的師長除李國輝屬繼續留任之外,其餘師長全是李彌從臺灣和香港帶過來的親信。同時,又帶來一大批中央大員充實到殘軍各重要崗位。
這些中央大員充實到殘軍部隊後又將殘軍進一步整編。到1953年,殘軍已經擴充到兩萬八千餘人。“反共抗俄軍政大學”辦得如火如荼,大學裡分批輪訓殘軍人員,擴大練兵場地,學習美式戰法,更換新式武器……
在此期間收編的土匪武裝中,當然也包括殘軍中期的另一位主要人物,那就是前一階段的第八縱司令、現在的第四軍軍長李文煥。別看此人說話粗魯,指揮打仗還真有一套。他從不拘泥於作戰形式,總是能夠在關鍵時刻想出好計謀來。上次反攻雲南撤退時,他帶領着自己的一支隊伍繞過解放軍的炮火封鎖,直接進入緬甸境內與李國輝的部隊匯合,就數他的部隊損失最小。開始,李彌讓他當上了獨立大隊的大隊長,隨後便是第八縱司令,現在又是第四軍軍長。
這段時間空運來的武器足以裝備三個標準師,可是李彌只將部分裝備配備給主力師,其餘各縱隊、支隊的武器自行籌備。內外有別,親疏有別。
整頓好了軍隊,李彌又開始統攬地方政權。一天,李彌以金三角“行政執行主席”的名義派人向金三角各大土司送去請帖,通知各土司三天之內到孟撤開會。請帖上含糊其辭說會議內容主要是“協調有關……管轄職能範圍以及鴉片糧食稅收等重大問題,恭請出席”等等。
土司們接到請帖自然是一頭霧水。自古以來,這裡從不實行“開會”一說,如果有事需要商議,大家總是像走親戚一樣你來我往協調解決。至今,這裡的土司們還對上輩人講的唯一一次“開會”耿耿於懷:那是英國人剛剛統治緬甸的時候,英國統治者通知當地大土司到仰光開會,大土司在路上走了五天,到了仰光又等了一天,結果只開了一天的會議就結束了,又匆匆往回趕了五天。這不是折騰人嘛!再說,當地村村寨寨都是由世襲的土司掌管,土司是這裡的部落酋長,寨民們年年向土司納貢繳稅,納多納少全由土司說了算,就是過道的馬幫經過這裡,也要向當地土司交納一定的稅賦,難道這裡的“管轄職能範圍、鴉片、糧食、稅收等重大問題”還需要外人來管嗎?
錢運周的岳父孟撒大土司刀棟西找來錢運周,他拿出請帖一臉不解的問“開會”是怎麼回事?還說,前段時間李國輝“借土養命”時,還經常到土司家走走串串,經常送些禮物和武器來安撫他們這些土司老爺。可現在來了個李彌長官,他不但從來沒有登門安撫過這些土司老爺,還下發通知,要開會“協調”土司老爺份內的事,這也太不把這裡的土司老爺放在眼裡了!當然,既然“主席”下請帖讓他們去開會,也不能不去啊,誰敢抗拒實力強大的“反共救國軍”?可要是去開會了,開會時又該怎麼辦?刀棟西請女婿錢運周出出主意。
錢運周也不清楚會議內容,但看了請帖,他已經看到了李彌要一統金三角的決心。於是便委婉的開導岳父:開會的時候千萬不能表現出心中不滿,中國人講“識時務者爲俊傑”,還是見風使舵爲好,不管李主席號召什麼,到時候你都要無條件服從,帶頭響應。只有這樣纔不會吃虧。
會場周圍槍炮林立,全副武裝的士兵列隊持槍站立道路兩旁“夾道歡迎”前來開會的土司老爺。驚天動地幾聲“禮炮”響過之後,身着國民黨將官制服的李主席滿臉微笑,與被嚇得目瞪口呆的土司頭人握手,表示歡迎。驚魂未定的土司們個個誠惶誠恐向李主席表示着服從的心態。會議開始了,李彌的副官長宣讀着以李主席名義發佈的新政策:一,所有金三角地區北至果敢,南到孟卯耶縣均爲反共救國軍管轄區;二,由軍方向管轄區徵收賦稅和公糧,土司、山官和頭人享有免繳權利;三,對鴉片實行統一收購政策,收購價由軍方決定,任何人不得私自買賣鴉片。外來商人須經批轉方可進入軍管區。“凡遵守政策條令者,其領地受軍隊保護,違者嚴懲不怠!”
很明顯,這是一次充滿殺機的會議,與會的土司們臉色都很難看,他們面面相観,敢怒不敢言。金三角地區山高皇帝遠,多少年以來土司們什麼時候接受過這樣的訓令?這裡的山民們每年向土司老爺納稅,這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眼下這位漢人主席卻像主人一樣發號施令,要當地人向他漢人軍隊繳稅納貢,難道他不清楚這裡到底誰是頭人?誰纔是這裡的主人?
看看大家爲難的樣子,李彌沒有讓這些土司當即表態,而是擺下豐盛的酒席請土司們喝酒。
酒場外,一隊一隊操練的土兵端着槍跑來跑去,還不時傳來一陣陣吶喊聲。酒場內,李主席領着手下一幫軍人一一爲土司們親自敬酒,土司頭人誰敢不喝?
李彌端着酒杯走到孟撒土司刀棟西的跟前,刀棟西立刻就感受到了酒杯中威嚴的權勢和征服信號。他腦子裡一下子就記起了女婿錢運周的話……刀棟西馬上雙手顫抖着端起酒杯,語無倫次的表示:“我,刀土司……歡迎李主席住在孟撒,這是我刀土司的光榮。”
一看李彌眼中充滿着親切和鼓勵的目光,那眼神的意思分明是在說:繼續說下去,再大聲點!刀棟西受寵若驚,他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片樹葉,腳下輕飄飄的正在騰雲駕霧。說話也詞不達意:“今後……我們撣邦人,把糧食統統交給李主席,買賣也在一起做!飯……也一起吃!就像親兄弟一樣……你們都知道,我的女婿叫錢運周,他是李主席手下的軍官,我們……都是親戚。我……和我女婿一樣,堅決服從……李主席。”
好一個刀土司!真會見風使舵!
亂世人生似葉飄,乘雲駕霧任逍遙。
鴻門宴會何所懼,轉舵揚帆舞大潮。
刀土司率先表態,其他土司會怎麼樣?且看下一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