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彌要在曼谷舉行中外記者招待會,這一定是轟動世界的新聞,那些記者們早就等候在這裡了。
李彌胸有成竹地端坐在主賓臺上,看着臺下數百名記者,從容應對臺下各種款式的相機向他投射過來的閃光,表情十分自信。
一位美國記者首先提問。
“請問李將軍,貴軍再次打敗緬甸政府軍,您能談談經過嗎?”
李彌巧妙的避開主題,回答道:“我反共救國軍乃國軍之精銳,以反攻大陸爲宗旨,不以緬甸政府爲敵手。我軍官兵均有豐富的作戰經驗,他們日夜操練軍事技術,學習政治理論,枕戈待旦,隨時準備服從命令,光復我中華神州。”
法國記者緊追不捨:“貴軍已經兩次在緬甸境內與緬軍作戰,您能說貴軍從來就沒有以緬甸政府爲敵手嗎?”
李彌正色回答:“我堂堂中華國軍,初到金三角只是暫時過路,借土養命。如果緬甸政府欺人太盛,我軍奉行的原則是:‘人不犯我,和平共處;人若犯我,我必痛擊’。”
英國記者提問:“請問李將軍,您所說‘暫時過路’,大約還要多少時間?”
李彌義正詞嚴地回答:“這要視形勢需要而定。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點歷史知識,金三角薩爾溫江以東,臘戌以北地區,歷史上一直屬中國所有,清朝末年,永昌府(保山)和騰越府(騰衝)還派駐中國官員前來管轄。我反共救國軍想在那裡住多久就住多久,這不過是我們繼續行使曾經中斷的領土權利。”
此言一出,場內頓時鴉雀無聲。記者們飛快地記了一陣,這纔有人接着提問道:“請問貴軍現在的實際控制區有多大面積?”
李彌答:“即我剛纔指出的上述地區,它的面積大約爲臺灣的七倍。”
記者問:“貴軍在緬北有多少部隊?計劃要發展多少兵力?”
李彌答:“對不起,那是軍事秘密,無可奉告。”
香港記者問:“外面有消息說,西方某大國秘密援助貴軍,李將軍能予以證實嗎?”
李彌面不改色地說:“請注意,這是不負責任的謠傳。我反共救國軍本來就是有建制的正規軍,裝備精良,英勇善戰,並且廣泛地贏得反共志士和廣大華僑的支持,根本就不存在什麼西方大國的援助之類。”
記者追問:“貴軍番號是‘雲南人民反共抗俄救國軍’,那麼是否可以理解爲,薩爾溫江以東,臘戌以北地區都屬於雲南省範疇?”
李彌笑了笑,然後謹慎回答:“這個問題比較複雜,有歷史和現實的諸多方面原因,我暫時不願對此加以評論。”
李彌的記者招待會有聲有色,記者們提出的許多敏感問題都被李彌機智巧妙的化解了,充分表現出李彌作爲一個國軍將領的風度和膽識。不過,後來還是有一個記者的提問,使李彌的回答變成了引火燒身的導火索。
澳洲女記者問:“李主席先生,您是雲南省主席,外面稱您爲雲南王,您打算什麼時候返回省會昆明?”
李彌大笑,然後挺起胸膛滿不在乎的厲聲說道:“實話告訴你們,我李彌要做雲南王不大容易,但是要做緬甸王卻易如反掌!關鍵要看我想不想做。”
一時語驚四座,會場譁然。與會記者們交頭接耳,相機的閃光燈如同接連不斷的閃電一樣,把李彌得意忘形大笑的表情錄入進來。
李彌對記者聲稱做緬甸王的講話被報紙添油加醋的評論轉載,成了西方社會的熱門話題。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仰光,緬甸輿論爲之大譁,仰光大學裡首先發出了“我們不做亡國奴”的吼聲。大學生們舉起標語上街**,向市民發表演講,抨擊政府腐敗無能。新聞界也勇敢地站出來響應,幾家有影響的報紙冒着被查封的危險披露剛剛結束的“旱季風暴”真實戰況。緬甸民衆終於看清了事實,看到了在他們這個剛剛獨立的國家內,還籠罩着一個巨大的外國勢力陰影,並且這個巨大的陰影正在入侵和威脅着他們的年輕國家。於是,“不做亡國奴”的吼聲立刻向全國爆發起來,就像龍捲風一樣,一直從仰光卷向緬甸全國,就連許多政府官員也站在學生一邊。
議員們也感到受了政府矇蔽,他們紛紛站出來質問和聲討政府要員,紛紛要求總理吳努和國防部長兼三軍參謀長吳奈溫將軍下臺。
其實,緬甸政府內閣要員也是有苦難言,難道他們不願意打敗敵人?實在是力不從心啊!儘管他們盡心盡力想方設法驅逐入侵者,但最終一切努力最終都化爲烏有。不但一次次的軍事行動沒有爲緬甸政府掙回面子,還一次次露出了難堪的屁股!
當時的緬甸政府要員還是一羣年輕的政治家,吳奈溫獨攬軍政大權時只有三十多歲,剛剛當政三年,儘管他充滿勇氣和野心,同時也缺少經驗和眼光。面對國內一片聲討和質問,吳耐溫將軍當然不會坐視。一般說來,東方國家都不大喜歡民衆和學生到大街上吵吵嚷嚷,政府總是把面子看得非常重要,寧願事後道歉,也決不肯當衆難堪,所以,吳耐溫下令政府軍“維持秩序”。
歷代受君皇統治的國家都缺少法制傳統,剛剛獨立不久的緬甸亦如此。軍隊接到“維持秩序”的命令後,不但軍隊和政府不講法律,民衆也不講法律。民衆們以爲,現在提倡的民主就是個人行爲不受約束,就是誰想怎麼幹就怎麼幹,誰想幹什麼全憑個人意志。由於許多民衆個人**無限膨脹,許多壞分子也乘機作亂。這些人不但到處煽動鬧事,還帶人砸商店、搶銀行、強姦婦女、發泄私憤……雖然緬甸政府軍在中國國民黨殘軍面前顯得無能爲力,但是對付國內民衆爆發的內亂還是綽綽有餘。於是,仰光發生了大規模騷亂事件和由此引發的流血鎮壓事件。
西方某些國家藉此向緬甸政府施壓,指責新生的緬甸政府不講人權,限制民主、自由等等。政府內閣緊急討論國內外嚴重局勢,制定出治標必治本的原則。那就是首先要消除外國勢力對緬甸的影響,驅逐國民黨殘軍部隊。原先,緬甸內閣有強硬派和外交派之分,強硬派都是那些少壯軍人,他們主張大舉進剿,堅決將入侵者消滅或者驅逐出境。然而,依照他們的政見行事,讓他們調兵遣將打了兩次都沒打贏,損兵折將不說,還使局勢更加複雜,使政府顏面盡失,威望全無,在國際和國內處於更加被動的地位。現在,強硬派已經強硬不起來了,強硬的結果只能是一次又一次的慘敗,是該好好聽一聽外交派的意見了。
實力是政治的基礎,打不贏就說不起大話。還要再打嗎?還敢再試試身手嗎?不敢了,確實沒那實力。於是,現在外交派的主張就佔了上風。外交派說,不打仗並不等於就放棄主權,外交手段也是一個國家主權的體現,也是解決政治問題的手段之一。當然,軍事也只是政治手段之一,但軍事手段僅僅是其中的一種手段,而不是全部政治手段,所以,軍事應該爲政治服務,由政治需要決定是否採取軍事行爲。瞧,這套理論就等於給頭腦簡單的強硬派上了一堂政治課。
持外交觀點的代表人物叫吳丹,他是一位勤奮好學的作家和翻譯家,曾經留學歐洲,長期從事宣傳和外交工作。事實證明,吳丹先生是一位傑出的政治家和外交家,他後來擔任緬甸常駐聯合國代表,再後來,1961年被推舉爲聯合國代理秘書長,次年正式出任聯合國秘書長,連任三屆。
面對國內越來越強烈的呼聲,在1953年第七屆聯合國代表大會上,緬甸代表吳丹慷慨陳詞,控告中華民國(國民黨)軍隊侵略其領土,並向聯合國大會提供大量有關證據:照片、圖片、繳獲的文件、俘虜的供詞,以及槍械、實物和記者的新聞報道等。吳丹展示完這些證據後接着控訴道:“這是一支成千上萬人的部隊,他們是一支擁有美式先進裝備,有着十年軍閥混戰,八年抗日戰爭,五年內戰經驗的部隊,戰鬥力十分強大……”這些如山的鐵證,使得緬甸代表在聯合國講臺上義正詞嚴佔據主動,同時也讓未來的聯合國秘書長吳丹先生嶄露頭角。
時值二戰結束不久,倡導民族獨立和反對強權政治的呼聲風起雲涌,那些長期遭受殖民統治的亞非國家紛紛掙脫殖民統治的枷鎖,相繼宣告獨立。獨立自主的歷史潮流滾滾向前,不可阻擋。緬甸政府的代表通過聯大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很快尋找到許多第三世界同盟軍。中國國民黨殘軍恃強凌弱的強盜行徑和悍然“入侵緬甸事件”,在全世界許多中小國家引起強烈反響,聯合國大會的辯論成了聲討殖民主義和霸權主義的大會,中華民國(國民黨)的聯大代表成了過街老鼠,就連美國大叔站出來也幫不了忙。
很快,第七屆聯合國代表大會以壓倒多數作出決議:一切外國軍隊必須立即無條件撤出金三角,緬甸的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必須得到尊重。一致譴責國民黨殘軍的幕後操縱者——美國和臺灣當局侵犯緬甸主權。要求國民黨殘軍立即撤往臺灣。
臺灣政府在聯合國顯得又孤立又難看,只得無奈的表面允諾撤軍。
聯合國決議和李彌的記者招待會在臺灣引起了軒然波浪。軍政人士議論紛紛,都在猜測李彌到底想幹什麼,猜測李彌下一步的行動計劃和目標。蔣介石氣壞了,他不但怪李彌做事不謹慎留下了把柄,更重要的,他特別不能容忍部下擁兵自重“自立爲王”的行爲。聯大會議剛剛結束,蔣介石看着厚厚一沓聯合國決議,看着世界各大媒體對李彌記者招待會的報道和評論,他把長子蔣經國叫到辦公室,商討金三角國軍部隊的出路問題。
有人說,李彌要“稱王”僅僅是一句戲言,也有人說,這是李彌失言引起的禍。但是不管怎麼樣,李彌的這一句話還是惹下了大禍,也是引火燒身。這一次李彌真的是陷入了是非之地。
夢語稱王致夢空,欲登峰頂遇寒風。
躊躇滿志籌基地,雲匆雨亂去也匆。
風鼓號,雨朦朧,斥聲一片陷荊叢。
休言枉霸蠻荒地,自古英雄霸西東!
李彌的最終結局會是怎樣?國民黨殘軍的命運將會如何?金三角又要發生什麼變化?且看下一章節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