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燕窩端了上來,丫鬟掛着一臉的淺笑,將燕窩放在桌上。翠紋瞧着自己的紅指甲,傲慢的點了點頭,丫鬟乖乖的下去了。
屋子裡,就剩下了她一個人。屋子裡擠滿了傢俱,香爐中發散着沉香屑的淡淡的香氣。一切,在寧靜中憂傷着,再多的傢俱,也塞不滿空虛與落寞的心。
想贖身,盼贖身,真正贖身更寂寞。
李大人幫她贖了身,她成功從婊子晉級成準三奶。當然也只是準,李大人並沒有說什麼時候納她爲妾。這似乎,像是一場賭博。沒有翻開牌九,心裡永遠都是七上八下。
翠紋就是這樣的感覺。
因爲她親眼看到了方老闆被李大人冷淡,但是,李大人似乎對方老闆放不下一樣,沒有將自己放在她那裡的東西取回來。難道,他還想跟她重歸於好?現在,不過是趁着這個機會給她點顏色瞧瞧?
翠紋頓時醋意大發,萬一要是這樣,自己的地位必將受到威脅。
她終歸還是對自己過去的身份有所顧忌,不管指甲上的顏色染的多靚麗,心裡還是避不開自卑作祟。
萬一有一天失寵了,李大人會把自己當成垃圾一樣的扔掉吧?
想到這裡,翠紋心中一陣的寒冷。
燕窩快涼了,翠紋拿起小勺,輕輕的舀起燕窩。這東西好,據說,只有宮裡的娘娘才能吃到呢。還是李大人神通廣大,自己這輩子能坐在這裡吃燕窩真真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只是,萬一以後失寵,是不是都沒有燕窩吃了?
想到這裡,翠紋不免寒心。
不行,她不能讓自己回到過去的生活。她好不容易纔過上令人羨慕的日子,不能就這樣失去。想到這裡,翠紋心生一計,立即召喚:“德福,德福!”
佟德福這個小公館的管家立即衝了進來,按道理,大宅門兒三門子裡的管家必將是個老媽子。但是,由於這裡是小公館,外加上李大人對於翠紋並沒有那般上心,便只安排了幾個小廝跟一個丫鬟。這些人伺候翠紋,足矣。
佟德福含笑走了進來,陪笑着說道:“奶奶,您有什麼吩咐?”
介於翠紋現在尷尬的身份,佟德福不能叫翠紋二奶奶或者二姨奶奶,更不能叫翠紋姑娘,這樣顯得有些看不起她。只好用一聲含糊的“奶奶”一筆帶過。
“恩,有點事兒吩咐你去做,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好?”翠紋說道。
佟德福立即笑了,說道:“瞧奶奶說的,奶奶的吩咐我們什麼時候不能做好呀!”
翠紋讚許的點了點頭,伸手推了推燕窩碗。那一雙鳳眼立即瞥了佟德福一眼,她笑了笑,三分試探、三分得意、三分輕浮的問道:“那我問你,讓你去找方老闆娘的麻煩。你,敢不敢做?”
佟德福的笑立即僵硬住了,他吃驚的看了翠紋,過了半日都沒擠出一句話。
翠紋冷笑了兩聲,眼睛盯着燕窩,口中只罵道:“我說麼,你們在她的連錢連個屁都不敢放。只知道欺負我,難道,老爺對我不夠疼愛?”
佟德福一聽這話,立即陪笑着伸手輕輕的拍了自己兩個嘴巴,笑呵呵的對翠紋說道:“奶奶折殺奴才了,奶奶折殺奴才了。奴才誓死效忠奶奶,不要說去方家鬧事兒,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小的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翠紋冷笑兩聲,瞥了他一眼,揚起下巴問道:“當真?”
“自然當真,奶奶的話,在小人的耳朵裡,就像是皇后娘娘的諭旨一樣,小的誓死聰明!”佟德福說道。
翠紋這才笑了笑,這笑容,看上去及其放鬆。她拎着桌布上的流蘇,拿在兩個手指中不停的玩弄。她用冷峻的目光盯着佟德福看了一會子,似乎確定他說的話是實話以後,翠紋將那流蘇鬆開,方纔開了口。
“那好,既然如此,這一回就給你個表現的機會。其實,我說是讓你去搗亂,不過是個幌子。你只需……”翠紋對着佟德福這般、那般的說了一遍,佟德福含笑聽着,不住的點頭,可是,心中卻犯了嘀咕。
自己這一去,若是讓老爺知道怎麼辦?
等翠紋一說完,佟德福便笑着說道:“奶奶,我立即就去辦。只是一樣,我擔心,這方老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萬一,萬一她跑去跟老爺說。到時候,萬一老爺聽了她的讒言,對奶奶……”
話至此,佟德福試探的看了看翠紋。
翠紋聽了,揚起一邊的嘴角傲慢的一笑說道:“你放心,這一切都有我呢。天塌下來有我頂着,你只管去就是了!”
“哎哎,好,奴才這就去辦!”佟德福說道。
佟德福先是去了孫吉糕點莊,但是,當他發現今日的孫吉糕點莊已經關張大吉時,只好迎着頭皮敲開了方老闆的家門。
方老闆此刻正在等候方少文的消息,猛然聽到小公館的管家來了,心裡不免有些疑惑。不過,她什麼世面沒見過?自己丈夫死時,夫家的農村親戚來了三五十口子,硬是要爭奪她的財產。方老闆當時奮起反抗,將這些人帶到了衙門。哭着喊着順便衝着縣太爺李大人拋了幾個媚眼兒,總算保住了先夫留下的一筆小財。
從此以後,她便跟了李大人。
說真的,從今天看來,那幾個錢能算什麼?但是,對於當時的方老闆來說,那筆錢可是一筆鉅款。
這些年跟着李大人風風雨雨的什麼都見識了,她的第六感告訴她,佟德福折回來不是什麼好事兒。
可是,她不怕!
方老闆叫小廝帶着佟德福進來,佟德福彎着腰像個蝦米一樣不停的陪着笑。
“給奶奶請安!”佟德福笑着說。
方老闆沒接插,反而問道:“你來這兒,只怕不是隻給我請安這麼簡單吧?有什麼事兒,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佟德福尷尬的笑了笑,點了點頭,讚許的說道:“奶奶就是快人快語,老爺就是喜歡奶奶這爽朗的性格。”
方老闆揚起嘴角冷笑一聲,眸子裡的光寒冷的要命。
“佟德福也會說恭維話了,看來,那位從勾欄裡出來的,沒少教了你嘛!趕明兒,她把媚術都教給你,我看,你勾引個三五個姑娘不成問題呀!”方老闆娘說道。
“哎呦,奶奶真是折殺死奴才了。其實,奴才這次來,是奉老爺的命。”佟德福說着,瞥了方老闆一眼。
方老闆不屑一顧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揚起下巴,傲慢的說道:“繼續說。”
“唉唉,老爺吩咐奴才,叫奴才將放在這裡的東西取回去!”佟德福說。
方老闆娘的眼睛立即立了起來,隨即問道:“你老爺叫你過來取哪一樣東西?”
佟德福尷尬的笑了笑,垂頭說道:“老爺說,叫小的將放在這裡的東西全部取走!”
方老闆娘冷笑了兩聲,兇狠的目光投射在佟德福的臉上。佟德福打了個冷戰,悄悄的垂下了頭。
“那叫你老爺自己來取!”方老闆娘冷冷的說道。
“哎呦,奶奶,您可別叫我爲難呀!”佟德福說。
方老闆娘白了他一眼,伸手抓了抓耳朵。
“你聽不懂我的話?還不快滾?”方老闆娘怒道。
佟德福知道今兒這事兒是辦不成了,索性,先回去再說吧。於是,他只好說了兩句客套話,便告辭了。
佟德福走後,方老闆娘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
李大人現在就下了手?這招不免太狠點了吧?想一想,一夜夫妻百夜恩。就算是露水夫妻,也不會就這麼算了。
方老闆娘立即梳洗打扮,吩咐人備車,她要親自去質問李大人爲何如此絕情。
可還沒出門兒了,翠紋就帶着佟德福殺了過來。
門子一說翠紋姑娘帶着佟德福來了,方老闆立即放下了髮釵。她立即就弄明白這是怎麼一會子事兒,便連忙迎了出去。
說話的功夫,翠紋已經逼近客廳。這仇人相見自當分外眼紅,二人的眼神一撞上,兩個人都露出了兇狠的目光。
“方老闆好悠閒,大秋天的,也不閒着呀!”翠紋說道。
方老闆冷笑兩聲,鄙夷的瞥了翠紋一眼。
“你錯了,我一點也不悠閒。剛剛,大人吩咐,叫我送冰糖燕窩粥給他。這不,正忙着呢。你若是沒什麼事情,就早點回去吧,我很忙!”方老闆說道。
翠紋立即冷笑了出來,嘲弄的打量了一番方老闆。皺着一隻眼眉,歪着腦袋,三堂子的媚態又露了出來。
“哎呦呦,過去我總聽說說謊不眨眼睛的。今兒見了方老闆娘,才真真體會到什麼叫說謊不眨眼睛。還口口聲聲喊大人,大人吩咐我來,叫我把他放在你這裡的東西全部收拾走。你的燕窩粥,還是留給自己喝吧!”翠紋說完,得意的瞥了方老闆一眼,傲慢的揚起了頭。
方老闆立即反駁到:“你口中的大人是哪位大人?孫大人、苗大人?王大人、張大人?那麼多大人,你也分不清楚哪個是哪個了吧?我告訴你吧,這一個月以來,我們家大人忙碌的很。每天都叫我煲各種湯送過去,還想在這裡挑撥離間?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才這麼一會子沒看住你,你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真是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