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盤根錯節

伍軒仁也捐了一個道員銜,二十多年來在廣州經商不斷的積累財富,使他成爲廣州商界中一個非常顯赫的人物,有傳聞這個伍軒仁很可能是五十年前名噪廣州的十三行首領伍家的後人,不過沒有確切的證實過這個消息。

說起商人,譚延闓自然很清楚中國在晚清時代有三股地方商人勢力最爲鼎盛——廣東的行商、兩淮的鹽商、山西的票號,十三行便是廣東的行商,在鴉片戰爭之前,廣東十三行的商人們是大清當之無愧最爲富有的一羣人,同時他們也是那個時期全世界最爲富有的人。

譚延闓也聽說過伍軒仁很可能是當年十三行首領伍家的後人這一傳聞,當然他對於廣東十三行的歷史也多少了解一些,據說伍家到了鴉片戰爭時代伍秉鑑那輩的時候,已經是富可敵國,以他所掌握的資料來看,伍家是那個時代的世界首富也不爲過。十三行毀於鴉片戰爭的炮火之中,不過關於他們的傳奇故事,就算在今天譚延闓也沒有少聽說過,不過就譚延闓所知,清朝的這三大商人羣體的覆滅都是跟國家戰爭有着密切的關係:十三行毀於鴉片戰爭,兩淮鹽商覆於太平天國,至於現在還非常活躍的山西票號則會在數十年後的北洋亂戰時代徹底毀滅。

伍軒仁的背景譚延闓也查過,他確實是有美國的成長經歷,但祖籍卻是福建人,但是上一輩人是幹什麼的,他倒是沒有細查,至於伍軒仁到底是不是十三行伍家的後人,譚延闓並不關心這些——伍家已經是過去的故事了,他們也許是歷史的一部分,這樣的家族也不可能因爲一場戰爭便打回到平民,有些根底那是肯定的,不過譚延闓並不在乎這些,他是需要錢,但他有得是辦法通過正當途徑去撈錢,用不着去翻歷史尋找鉅商後人來敲錢。

譚延闓和伍軒仁的話得到了衆多董事的贊同,華盛紡織廠現在的籌建速度非常快,已經開始在原來的基礎上開始興建廠房了,但華盛並不是抵羊最主要的競爭對手,犯不着爲此還要結下一個強敵——華盛也許算不得什麼,但是其背後的北洋卻不是好惹的,商人經商爲的是求財而不是結仇,把紡紗廠建到人家門口這在於對方的眼中是一個非常挑釁的動作。

以現在抵羊的實力,擴建是必須的,既然棉紗的價格很可能會盛極而衰,抵羊不打算繼續在這個方向上大規模的增資擴建了,倒是譚延闓所提出的向紡織工業的其他方向發展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尤其是印染行業在抵羊董事局看來更是一塊大好的肥肉,他們可以行程產業一條龍——自己紡紗、自己織布、然後再印染,這樣可以獲得規模效益,經過一系列的深度的加工後,其產品不僅在成本上有着外人所不具備的優勢之外,還可以獲得更多的利潤。

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中國現在紡織工業不過纔是剛剛起步而已,有着非常廣闊的市場,但是在很多方面還都是處於原始的手工作坊式的經營生產模式。抵羊紡織廠可以憑藉其雄厚的資金基礎向這些空白行業發展,這樣既不與人結怨,又可以品嚐到空白行業中的鉅額利潤,這種事何樂而不爲呢?

譚延闓坐在董事局會議桌的首位,見兩邊圍桌而坐的董事們都在相互交談交流自己的意見,過了會便拿起桌上的小錘子輕敲了兩下,等所有董事都安靜下來之後說道:“其實延闓在組建紡織廠的時候,就沒有打算在這一個行當上撈上一票便完事的想法,而是想長期經營下去。泰西各國列強都是依靠機器來大規模的進行現代化生產,所以纔可以在短短的時間內強國富民,可見這是一個趨勢——不僅僅是紡紗織布可以使用機器,在在下看來今後所有的行業生產都會慢慢有過去的手工作坊式的生產向機械化生產轉變。”

其他董事聽後都點點頭,他們都是廣東商人,和外界保持着非常廣泛的接觸,思想上非常開化,自然不是內地一些地方的商人所能夠相比,在開放程度上來說,他們可以說是中國最有活力的商人羣體。對於譚延闓的話他們心中是非常認同的,畢竟機器的生產效率和過去的手工生產方式有着太多的優越性,況且隨着時間流逝,這機器也越來越發達,今天做不到的並不代表明天做不到。

“延闓在最初的時候想憑藉一己之力來開辦這紡織廠,後來改成募股合辦,這不過是第一步而已,等所積累的資金比較雄厚的時候,還有更多的產業可以去開拓,繅絲、制麻、印染等等,這些行業在目前來說都是處於空白狀態,而我們中國生產蠶絲、麻等這些最主要的原料,爲什麼我們不自己來經營這些產業而非要用進口貨?大家都很清楚‘十年專利’,估計很多人心中對這個政策還是非常牴觸的,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十年專利’最主要的還是防止外國人來到中國本地直接設廠生產,那纔是我們的災難!現在‘十年專利’已經結束了,可以預見外國人來中國直接設廠生產的時間不會太遙遠,所以我們更是要加緊時間佔領市場,否則等到洋人真的來中國直接設廠,那我們就真的永無翻身之地了!”譚延闓沉重的說道。

“我們抵羊就是樣抵制洋貨,我們中國人當然就要使用中國貨,若是國人用不上我們的產品,那就是我們的失職!……”董事們也許在當初投資抵羊紡織廠的時候,純粹是服從追逐利益的想法,但是這“抵羊”商標有着令人非常驚歎的魅力,這個商標是譚延闓根據後世的抵羊商標所設計的,圖案便是一個地球上兩隻綿羊兩角相抵,背景的地球圖案是東西兩個半球,圖案上位於東半球的那隻綿羊比西半球的略微健壯,西半球的綿羊在腿部設計上略微彎曲有向後倒退的趨勢。

譚延闓在當初設計這個商標的時候只是大體的記憶而已,在綿羊相抵的細微情節上是他自己所設計,請別人畫出來的,不過他沒有想到這才正是原本歷史上真正的抵羊商標,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也許這個商標在西方人看來只不過是一個單純的商標罷了,但是隻要是個中國人或是對中國文化有些瞭解的外國人都可以非常清楚的解讀這個簡單商標背後的含義。單是從民族情結上來看,這個商標對於抵羊紡織廠的銷售便立下了汗馬功勞,當初提出這個廠名和商標後,所有的董事都一致通過,原本有些董事也請人設計了廠名,但是在看到這個廠名和商標後就乾脆把自己的提議扔進垃圾桶了。

“現在我們抵羊紡織廠有着豐厚的利潤,各位董事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我們可以中止擴大生產留到年終分紅,也可以利用這些利潤投資新廠,至於有那些投資項目,各位董事可以都寫一份報告上來,我們將會在董事局內部開會討論,以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來通過下一步我們的投資方案……”譚延闓提議說道。

譚延闓知道,他現在還要面臨科考,根據老頭子的意志,他多半是要走向政治的,儘管他對政治非常不感興趣,同時也非常畏懼那些歷史上的諸多強人而非常牴觸,但是這是老頭子的意志,就如同他不願意結婚也必須結婚一樣,這都不是他所能夠抵抗的。經商求財是必須的,但在老頭子眼中這是副業,譚延闓最重要的還是要謀求在政治上的發展,像這樣抽出數月的時間來辦洋務實業已經是快要到老頭子容忍的底線了,所以譚延闓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抵羊紡織廠理順,以後就要看這些董事自己來奮鬥了。

農曆新年剛過,兩廣總督府內一片熱鬧非凡,今年譚家將會有兩門親事——三月譚延闓將會與江西布政使方汝翼的女兒方榕卿完婚,而到了八月,譚延闓的姐姐譚福梅將會嫁給湖南按察使唐樹楠的兒子唐贊慈爲妻。這是一系列複雜的政治婚姻中的一部分,譚鍾麟心中早就演算過很長時間了,除了譚延闓與方榕卿的婚姻是因爲譚鍾麟與方汝翼的交情之外,譚福梅嫁給唐贊慈則是譚鍾麟向洋務派繼續靠攏的先兆——唐樹楠就是大名鼎鼎的曾國藩的孫子曾廣鈞的岳丈,儘管曾廣鈞是曾國藩二兒子的長子,不是長子長孫,但是曾廣鈞和數學家的父親曾紀鴻不同,他是光緒進士,現在已經廣西知府了,可以預見這個政治家族的第三代終將要重返政壇。

和戰爭是政治的延續一樣,婚姻也是政治結盟一個必不可少的補充,曾國藩家族和李鴻章家族還有等等現在還活躍在大清政壇上的一些老牌政治家族一樣,其分支是延續着種種政治規則進行復雜的填充和加固。現在的曾氏家族已經到了第三代,長房一代除了繼承曾國藩的爵位之外,次子曾紀鴻這一支的兩個兒子纔是真正朝政治方面努力的一支——除了唐樹楠的女婿曾廣鈞是廣西知府之外,增廣鎔已經到了三品湖北補任道,署理湖北按察使,距離真正的二品已經是半步之遙了。

曾國藩生前老謀深算,身後更是爲子孫利用湘軍統帥和淮軍的關係,通過聯姻等一系列複雜的手段編織了一張龐大牢固的政治網絡,而譚延闓的姐姐譚福梅的婚姻也成爲這個網絡上重要的一個結點——向外連接到了身居兩廣總督譚鍾麟的勢力。

老頭子開始結成這門親事的時候也是出於和曾國藩同樣的考慮,政治聯姻來保證自己的家族平安,但是隨着譚延闓在譚家第二代中脫穎而出,這種聯姻便有了更深層次的用意了——譚家通過唐家的聯姻與曾國藩家族和李鴻章家族開始相通——曾國藩的孫女和李鴻章的侄孫早就聯姻了,李鴻章也就變相的成爲譚延闓的姻親長輩!至於這種比較遙遠的姻親長輩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這完全取決於譚延闓到底能夠在政治上走多遠——李鴻章做爲頂級的政治大鱷,處於大清官場食物鏈的頂端層次,他是不會爲姻親關係所打動的,他是現實主義者,更不要說譚延闓處在這張姻親關係網的外圍,但是若是譚延闓有足夠的本錢和資本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個結果了——至少現在看來,譚鍾麟的總督招牌和譚延闓刻意的結好,這都給李鴻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譚鍾麟和譚延闓在書房中密談了整整兩三天,老頭子將就他所知道的湘軍和淮軍領袖的各種政治和姻親關係完完本本的詳細的交代給譚延闓,譚延闓雖然在這兩三年中沒有少被老頭子教訓過,但是這一次他終於掀開這張龐大的網絡的一角,被老頭子所描述的一切都給驚呆了——他不得不承認,中國的近代史始終都被這少數幾個政治家族所把持着,當所有的政治事件理順歸結完畢的時候,你可以看到最終都會集中到少數四五個人的手中,有時候就是慈禧也未必能夠把這幾個怎麼樣。

畢竟諸如李鴻章和曾國藩,他們都是長期處於風尖浪口上的人物,他們都是一個龐大的政治軍事集團的代言人,在這種情況下,慈禧有時候也必須爲他們做出讓步,最多是長期經營採用明升暗降的方式來削弱他們身後集團的勢力。譚延闓綜合前生的記憶來看,顯然到最後慈禧也沒有成功,在這場長達數十年的政治角力過程中,曾國藩和李鴻章還有他們身後的政治軍事集團憑藉着不斷輩出的人才,最終拖垮了老佛爺,儘管他們都死在了慈禧的前頭,可是最後北洋集團的首領袁大頭還是把清王朝送進了歷史的垃圾堆!

“北洋啊!”譚延闓對這個後世鼎鼎大名的名詞感到了一種切身的畏懼感,這個集團數十年來從太平天國時期慢慢發展到現在,已經是一個令人生畏的政治軍事集團了,由於曾國藩的經營,到現在兩江總督劉坤一雖然名頭上還掛着南洋大臣的名號,但是整個南洋集團在中法之戰後,可以交給他控制的部分已經飛灰煙滅,其真正的資源全部隨着李鴻章轉到北洋的名下,只留下了一個空殼的名分而已。現在譚延闓可以體會到爲什麼劉坤一更加傾向於和湖廣總督張之洞靠攏,而不是選擇李鴻章了——李鴻章除了一個爛攤子和一個不值得誇耀的名分之外,居然什麼也沒有留給他!

“組安,這該交代爲父都和你交代清楚了,你姐姐的婚事也在八月完婚,你的婚事和南北洋之爭沒有多大的關係,但是現在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李合肥和張南皮,你到底看好哪一個?站在哪一邊?等你姐姐的婚事完畢之後,你自己就必須有個定論了!”譚鍾麟老神在在的臥在太師椅裡,微微閉起眼睛對譚延闓說道。

“孩兒還是看好北洋!”譚延闓思慮了半天回答道。

“那就是李合肥嘍?!”

“孩兒看好的是北洋的實力,而非是李合肥!相比之下,就個人來看,孩兒還是覺得張南皮比李合肥更有建樹,關鍵這北洋的實力……最重要的是李合肥能不能給北洋找到一個合適的繼承人!”譚延闓說道。

譚鍾麟聽後默不作聲,沉思了一會說道:“你的意思還是兩邊都走走看?!”

“這走鋼絲的活兒也許只有父親這等謀略纔可以施展的開,孩兒到底還是嫩了很多,恐怕承擔不起……”

譚鍾麟擺擺手說道:“爲父的身體還可以支撐幾年,替你望望風還是可以的,不過爲父也不可能保你一輩子,這種事情遲早還是由你來做主的!不過若是讓爲父來做這個選擇,恐怕也是非常爲難的,這樣看時間……”

“也許用不了等太長的時間……”譚延闓輕聲說道,他的思緒已經從兩廣總督府的書房中飄到了千里之外的天津——那裡是北洋集團的中心。

“是的,也許用不了太長的時間……甲午戰爭讓以李鴻章爲首的淮軍集團遭受到沉重的打擊,而至於已經沒落的湘軍集團則徹底湮滅於歷史當中,這個到現在本來是淮軍重要組成部分的分支會在一年後走到最終的盡頭!不過北洋的家底經過曾國藩的奠基和李鴻章數十年的悉心經營,即便經歷了甲午戰爭也只是傷筋動骨,隨即又在袁大頭的發展之下最終確立了袁大頭的新統治核心地位,乃至以後縱橫左右中國命運幾十載,可見北洋這潭水有多深了!”譚延闓在月色下的書房中暗暗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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