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總是過的快一些的,轉眼之間就到了新年前夜。
而蘇淺這段時間卻也算平靜,當然這平靜是相對的,只是沒有發生什麼讓人心驚的大事情罷了。
隨國夫人自她那次入宮後,便經常招她入宮。左丞相對她的態度似乎也因此稍有改變,對她的關照多了,查刺客的事情,也更加用心。
對此,蘇淺卻是有口難言,她不希望別人太認真的查這件事情,可偏偏爲了保住智澤沒死的消息,保護智澤,她只能保持沉默,於是也就只能心中祈禱智澤他們不被查出來。
或許是線索不足,這件事情竟還真的如同她祈禱的,耽擱到現在依舊沒有頭緒,不過這對蘇淺來說,卻是一件喜事,也讓她能夠安心的養病。
反倒是右丞相那裡很是奇怪,自從那一夜到質子館大鬧後,竟是一直沉默,蘇淺雖然心中時時想起此事,時時防備,可如此過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還是絲毫沒有動靜,蘇淺也就不再那般注意這件事情。
當然,會這樣也是有原因的,這原因是蘇淺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綢緞鋪上,雖然綢緞鋪林音經營的不錯,可蘇淺卻不希望這賺錢的速度太慢,她總覺得危機一直都在身邊,要想更好的保護自己和蘇恆,除了借力打力,便是發展自己,而發展自己,錢卻是第一位,綢緞鋪是她生雞蛋的老母雞,她自然就花費的心思多些。
一琢磨,竟是將現代的服裝走秀什麼的,全都拿到了這個時代,順便還請了幾位衣模,穿着綢緞鋪裡做出的衣服,站在綢緞鋪裡*。
而今夜作爲除夕夜,自然是推銷產品的好時間,即使以蘇淺身子還沒好利索的情況,蘇淺還是讓蘇恆將她帶去綢緞鋪。
不得不說隨國是個有人情味的國家,平常時候,對質子看管雖然有些嚴謹,可到了這節日時間,卻是允許質子館裡的人離開質子館,按照各國習俗過節。
只是這除夕節對蘇淺來說,是好,也是不好!
每逢佳節倍思親,誰想得到在這如夢似幻的異時代竟會有和她原本存在的世界一樣的節日。
可越是如此,她便越發的想念親人,想念父母,便是以往對於父母忙碌各自事業的氣憤竟也煙消雲散,唯一留下的,只有濃濃的想念,這想念,便是一旁有蘇恆陪着,也無法淡化。
“姐,你怎麼了?可是不舒服?”蘇恆擔心的看着蘇淺,自從隨博文讓蘇恆注意蘇淺的身體,這蘇恆便總是一驚一乍,大驚小怪的,只要蘇淺臉上稍稍露出不適,就會擔心的開問。
蘇淺知道蘇恆是好意,也不想蘇恆知道自己在這節日應該快樂的時間心情不好,所以勉強的對着蘇恆露出一個淺笑:“怎麼突然跑到院子來了?”
“姐,你不是說晚上要去綢緞鋪嗎?隨大夫派來接你的馬車已經到了,我們出去吧!”聽到蘇淺的問話,蘇恆纔想起自己跑回院子的目的。
“瞧我這記性,我們走吧!”蘇淺將將要從石凳上站起,手臂便被一旁的秀兒扶起。
任着秀兒扶着自己向外走,蘇淺不禁露出無奈的神情,再被這一羣太過關心自己的人照顧下去,她恐怕就要變成一個全能廢物了,只是知道她們也是好心,蘇淺卻也不忍拂了她們的意,只能任着秀兒和蘇恆照顧自己。
不過這照顧總讓她想到自己小的時候,照顧爺爺撿回來的小鳥的情形。
那時候大冬天,爺爺不知道從哪裡撿回來的小鳥,她總怕那小鳥被凍死,於是就給小鳥裹上一層又一層的布料,心底洋洋得意,自己的照顧肯定能讓小鳥變得靈活起來,可哪知道,這被撿回來還有些氣息的鳥兒,這麼一裹,卻全都活不過半天。
當然,她是人,她並不是鳥兒,只是太過的好,還真是有些讓她透不過氣,或許當初那些鳥兒會死,也是因爲這點吧。
蘇淺略帶傷感的想着。
“公主,讓段護衛跟着出去吧,除夕夜人多,亂的緊。”正當蘇淺隨着蘇恆走出院子,便聽徐嬤嬤的聲音響起。
熱鬧喧囂之外,北街的流心湖邊,段護衛拿着一壺酒,獨自喝着,自從到得隨城後,他喝酒的次數竟開始多起來。
“約我到這裡來做什麼?”一個聲音響起,若是蘇淺聽到這聲音,一定會驚喜出聲,這聲音雖然帶着冷漠,卻的的確確是智澤的聲音。
“我希望你今晚不要行動!”段護衛沒有回頭,仰頭將手中的酒飲盡,纔對着智澤開口道。
“這是早就計劃好的。”智澤擡頭看向段護衛,當看到段護衛眼中竟有淚水之時,微微一怔,又補了一句:“而且,劉夫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
質子館中
蘇恆聽到徐嬤嬤的話,眉頭一皺:“不用叫段護衛了,這點我早想到了,也去找過段護衛,可也不知道段護衛去哪了,根本不在院子裡。”
蘇恆說着這個,語氣中還帶着一絲怒意。
蘇淺白了一眼蘇恆,她從不指望段護衛保護她,段護衛對她來說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似乎是有太多的矛盾在這個人身上。
不過蘇淺白蘇恆,倒不是因爲想起段護衛,而是因爲蘇恆對徐嬤嬤的說話態度:“嬤嬤,放心,恆兒身手不錯,有他在沒事的。”
蘇淺對着徐嬤嬤安撫道。
徐嬤嬤更加老了,眼睛如今竟似乎開始漸漸睜不開了,總是彷彿被什麼糊住一半眼睛,這樣的徐嬤嬤,還要關心自己,總是讓蘇淺心中更加不安,蘇淺頓了頓,又忍不住再次開口:“不如徐嬤嬤也一起來吧,一起也熱鬧。”
徐嬤嬤看着蘇淺搖搖頭,臉上露出一個溫和慈祥的笑容:“老了,走不動了,你們去就好了,我就是放心不下公主,這十二年來,一直沒照顧好公主,可能人老了,就想補着照顧一些。”
也許是想念母親的原因,也許是被這老人感動了,蘇淺的眼睛忍不住微微泛紅:“瞧徐嬤嬤說的,嬤嬤不是將恆兒照顧的很好,照顧他,也就是照顧我!”
“公主越來越會哄我開心了,你們趕緊去吧,再不快些出去,外面的熱鬧可就湊不上了!”徐嬤嬤催促着蘇淺離開。
人越老,似乎越喜歡回憶過去,一回憶過去,心中對小姐的歉疚,竟是越來越深,當年,果真是她做錯了,是她要的太多了,小姐根本不需要哪些東西……
蘇淺隨着蘇恆離開院子,心底卻依舊想着徐嬤嬤,徐嬤嬤老了,這般老的人,卻讓她一個人過節,她這麼也放心不下,如此一來,腳下的步子也變得快起來,只想快些去北街,看完自己安排的綢緞鋪古裝秀,便回來陪徐嬤嬤過節。
隨城的街道很是熱鬧,人聲鼎沸,往常深藏閨閣的小姐也全都趁着這除夕節陪着家人出來。
這裡的除夕倒是和現代有一絲不同,這裡的除夕更像上元節,或者該說是元宵節,大家喜歡在這人聲鼎沸的街道上,將這一年最後一日快樂的度過,似乎有些說法,最後一日是新一年的開始,越是快樂,新的一年,也就越是紅火。
於是一開始的在家守歲,慢慢的竟都發展到了這大街小巷之中。
這倒是放鬆了那些平時沒機會出門的大家閨秀,讓她們得到難得的機會到這街道上來。
說來這節日也是選自己心中佳婿的好時節,還真有些人,在這除夕晚看對眼,換名帖,正好門當戶對結成親家的。
街道上多了小姐公子,小姐公子又大多帶着一盞燈籠,如此遊街,倒是燈火通明,這感覺,竟讓這個世界變得鮮活起來。
蘇淺不時的透過馬車看向走窗外,當看着那些着裝秀美的女子將那些準備好的燈籠放在水上遠遠的飄去,當看到水上不知何時多出的畫舫之時,竟不自覺的想到在現代,想到那些看過的電視連續劇,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可最終,卻定格在蘇小小阮鬱那悽迷的故事裡。
“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
“姐,你在說什麼?”蘇恆聽到蘇淺喃喃的念着話,卻又不知是在念什麼,不禁好奇的看着蘇淺。
只是看到蘇淺的表情,蘇恆卻是微微一怔。
他從沒見過姐姐這般帶着迷惑的模樣,彷彿世界一切都是那麼的不清晰,懵懵懂懂,模模糊糊,這和平常幹練的蘇淺完全不同。
蘇淺沒想到自己想到什麼,竟就念了出來,或許是這節日,或許是這異界他鄉,又或者身體讓她無法像別人那般歡暢的玩,想到的,竟總是一些傷感的東西。
不知道智澤一個人在這隨城中,又是如何度過這除夕節的。
蘇淺搖搖頭,擡眸看向蘇恆:“我背的是一個女子作的詩,這首詩關於一個故事,若是你們讓我下馬車走,我就講給你們聽。”
蘇淺開始說的有些傷感,可當看到身旁秀兒和蘇恆略帶擔心的神情時,竟是語氣一變,和蘇恆秀兒彈起條件來,一時間,所有的傷感都被衝散掉。
“這可不行,你的身體還沒好,隨大夫說過不能累着的,你就安心的在車子裡休息吧,過一會就到綢緞鋪了。”蘇恆想也不想便拒絕道。
蘇淺嘆一口氣:“我沒你們想的脆弱!”
這聲音小的只有蘇淺自己聽的到,她早就重複太多遍,如今也知道,這話,對身邊這兩個“護衛”完全沒用。
也許是傷感的情緒散了,馬車也變快了,不多會時間,蘇淺一行人便到了綢緞鋪前,只見此時綢緞鋪前已經擺了一個平臺,此時平臺上的節目已經開始,而那些被蘇淺花重金請回來的青樓女子,正穿着精緻的衣衫,緩緩的在平臺上或走動,或表揚才藝,而許多百姓則是這圍着這平臺指指點點。
一見蘇淺的馬車到了,站在隨博文身旁的林音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笑容,而後便快速從臺子後面走出,向馬車走去,這是她們一起殺了南逐苟後,第一次公開的見面。
蘇淺看到臺子上的表演的同時,也看到林音從臺子後走出,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便掀開車簾帶頭向外下車。
突然,林音看着蘇淺的眼神一變,那眼神定定的看着蘇淺的背後,嘴巴一張,就要大聲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