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君饒見到了在御花園之中百無聊賴的白萊,他前往樂坊的步子停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
“上皇,我們不能在此耽擱了。”
一身宮女裝扮的銀霜提醒着南君饒,可是南君饒就是挪不開自己的步子和目光。
“沒事的,我就跟她說幾句話,她認得你,你還是先回避。”
“上皇!如今您的身份已經……萬萬不能冒險!”
銀霜着急,對上南君饒犀利的目光,悻悻地低下頭去。
“那奴婢就在暗處保護上皇,您一定要多加小心纔是。”
銀霜輕嘆一口氣,閃身消失在了一邊。
南君饒小心翼翼地上前,朝着白萊微微作揖。
“參加娘娘。”
白萊顯然一驚,回身看向南君饒,隔着面紗,依舊能感覺得到他完美的輪廓和明朗的雙眼。
“你是樂坊的人吧?不知道這內宮之中不能隨意跟娘娘們搭話嗎?”
白萊身邊的侍女怒視南君饒,南君饒沒有迴應侍女,而是笑臉盈盈地注視着白萊,白萊覺得這目光似曾相識,便伸手示意侍女退在一旁。
“我們是不是見過?”
“娘娘忘記了?娘娘喜歡聽我奏的弦曲。”
南君饒眉眼微挑,白萊會意,覺得有趣,便令退了身邊的侍女。
“你又話跟我說?不會真的是要給我奏曲吧?我可聽不懂。”
白萊調侃着,南君饒小心翼翼地摘下了自己的面紗,白萊雙眼一亮,興奮地大叫了起來。
“啊!是你啊!恩人,救命恩人,我還說呢,上一次誤會了你,沒想到……你怎麼在宮裡啊?”
南君饒看着白萊興奮的模樣,自己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強忍着想要擁抱她的心情。
“我是宮中招來的弦師,剛纔路過,看着娘娘像我之前搭救的女子,沒想到真的是。”
“這就叫緣分!”
白萊哈哈大笑,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讚歎地看着南君饒現在的容顏,又看了看他懷中抱着的琴袋。
“沒想到你生得這般好看,還會彈琴,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你這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偏偏靠才藝,我真是自愧不如啊,既然我們是有緣,那你不如彈一曲給我聽聽,雖然我不懂,但是好聽難聽我還是聽得出來的。”
白萊這一要求提的,南君饒自知,自己根本不會彈琴,他掀起琴袋,給白萊看自己懷中的這把啞琴。
“琴絃斷了,今日不趕巧,不能爲娘娘彈奏了。”
“哦。”
白萊滿眼遺憾,南君饒瞥見她脖子上佩戴的白龍玉,自然知道,是聖瑜皇的那個。
“娘娘脖子上的那塊玉石好生漂亮。”
聽着這話像是無意的閒聊,其實南君饒還是想要知道自己在白萊心中的位置。
“好看吧,是陛下送於我的定情之物,天下只有兩塊,一塊在陛下手中,另一塊……”
白萊忽的遲疑了,用手撫着自己脖子上的那塊白龍玉發愣。
“娘娘,另一塊在哪兒?”
“在一位舊人手中……說來,你溫善的感覺跟他真的好生相像呢!”
白萊想着南君饒,不禁嘆出一口氣來。
“娘娘爲何嘆氣啊?”
白萊擡起失落的眉眼,她看似每日開心,但是靜下來沒有一刻不在擔憂,不知還有多久,南君饒就要來犯之事
,她不得不與他爲敵。
“沒什麼,就是在想,如果有朝一日,舊人變爲敵人,要是公子你,會怎麼做?”
南君饒聽白萊這般說,眉頭一皺。
“所謂舊人與敵人之分,不過在於娘娘心中對於此人的看法,娘娘覺得他是敵,那他便是敵人,也會以敵人之法對待娘娘,如果娘娘覺得他是友,那我相信,他也會真心待娘娘的。”
白萊聽完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公子不知這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所以纔會覺得這般輕易。”
“那娘娘口中所說那人,娘娘心中是想讓他生還是死?”
面對南君饒忽然的認真,白萊有些摸不到頭腦,眼前的這個人對於自己來說就算個陌生人,而他問的這個問題未免有些……
“當然是死!”
白萊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便傳來了伊玞堅決的回答,南君饒暗自一驚,強裝鎮定,白萊回頭,看見聖瑜皇和伊玞朝着這邊走來,興奮地揮舞着手臂,完全感覺不到其中的詭異氣氛。
“我先告辭了!”
南君饒剛要側身離開,伊玞幾步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好巧啊,林公子是吧?”
南君饒側臉看了一眼聖瑜皇,他笑嘻嘻地看着白萊,顯然不知曉自己的身份,可是伊玞是怎麼回事?他的表情,明顯是知情的。
“大人的記性真好,在下林暮城。”
“原來你叫林暮城啊,一直想問你的名字來着,陛下,就是這個人,我在宮外的時候他曾經幫過我。”
“哦?”
聖瑜皇看見南君饒的臉,表情微妙地愣了一下,這太過的巧合,任誰看,都很可疑不是嗎?
“據我瞭解,林公子是靈幽琴絃世家林家獨子,從小就傳言樣貌絕世無雙,所以從不示人,但是據我暗中調查,林公子根本就不是因爲樣貌絕美才不示人,而是因爲……”
這伊玞眼看就要戳穿南君饒的身份,這明顯就是要致南君饒與死地,聖瑜皇身邊的侍衛已經應聲刀柄握在手中,準備隨時出鞘殺人,若是現在銀霜現身救走南君饒,等於不打自招自己的身份,那花亦容就完了,花家兵權這個靠山也就廢了,他南君饒豁出去這麼多,爲的就是花家這一條捷徑,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這麼放棄。
南君饒怒視着伊玞,他當真後悔當初心軟沒有除掉他,現在竟然成爲了自己最大的絆腳石,就在伊玞馬上要說出後半句的時候,一個侍衛滿目驚慌失措地前來稟報。
“報!報!花家傳喪!花都錦花大人暴病身亡了!”
聖瑜皇和伊玞面面相覷,這對於兩人來說,當然是一個最壞的消息,花都錦再猖狂,也是心向靈幽,可是如今兵權落入了花亦容的手中,那可就不一定了。
南君饒嘴角揚起不經意的笑意,沒想到花亦容的速度這麼迅速,就算他現在說明自己的身份,有花亦容爲自己護航,聖瑜皇和伊玞也是不敢輕易動他了,可是他不會這麼做,一來不想讓自己淪爲人質,二來,他還不想讓毫不知情的白萊對自己再一次失望。
“輔相大人,靈王陛下,看來政務繁忙,我先告退了……”
伊玞能做什麼?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南君饒離開,若是他動他一下,伊家在外,必定全部會遭受滅頂之災,他心慌了,渾身戰慄,彷彿已經看到了結局,防不勝防。
“花都錦死了?
”
聖瑜皇也沒有反應過來,莫名其妙的林暮城,慌張失措的伊玞,他說不清道不明,但是心已經涼透了半截。
白萊在一旁看着,沒有插話,他能夠感覺得到,這之中的氣氛冰涼,是不好的預兆,她仰面看看頭頂上的天空,陰沉瀰漫。
“我是不是必須假意對花亦容好了?”
不知內情的聖瑜皇以爲,這兵權到了花亦容的手上,自己爲了靈幽的安危,要委曲求全了。
伊玞呆愣地搖搖頭,忽的擡眼看向聖瑜皇。
“陛下放棄這靈幽吧,帶着西宮娘娘趕緊離開吧,花家已經……”
伊玞剛要說出實情,只聽見宣政殿外傳來了陣陣呼喊聲,聖瑜皇和伊玞細細一聽,瞬間變了臉色。
“陛下,輔相叛國,其罪可誅,請陛下明鑑,懲治伊家滿門!”
伊玞發瘋似的跑了出去,怒視衆臣,都是些花家的黨羽,一聲聲地高喊着,手中散着千萬份花都錦曾經用來威脅伊玞的證據。
“假的!都是假的!你們閉嘴,閉嘴!”
伊玞瘋狂地撿拾着地上的紙張,卻被人強硬摁倒在地上,他掙扎開,準備抵抗。
“你最好乖乖臣服,接受調查還有可能活命!不然……”
花亦容慢慢走了過來,身後的士兵夾着伊家上下幾十口人,包括殘癱的老輔相,還有輔相夫人。
“玞兒!玞兒!救救你爹,你爹他經不出折騰!”
輔相夫人撕心裂肺地喊着,老輔相抽搐着,嘴角流出白沫,情況看起來很不好。
“花亦容!你跟南君饒苟且聯合,想要造反,拿我開刀可以,放過我的家人!”
伊玞嘶喊着,花亦容卻冷笑一聲。
“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伊玞,你現在是罪臣,再胡言亂語,我現在就殺了你!”
“東宮你的膽子也太大了!”
聖瑜皇怒指花亦容,他看見了在她身邊淺笑站着的林暮城,忽然明白了什麼,踉蹌後退幾步。
“陛下,家父病亡,臨死前交代我,一定要爲陛下守好這靈幽,我發現輔相一家乃是叛國之臣,證據確鑿,本應如此!”
“你!”
聖瑜皇無言以對,此時老輔相的抽搐越發厲害,忽的一口污血噴了出來,人立馬斷了氣,輔相夫人嘶喊着要去看老輔相,掙脫中也被侍衛一刀砍死,這一下,伊玞立馬紅了雙眼,嚎叫着撲了上去,與衆侍衛撕打在了一起,聖瑜皇在一旁看着乾着急,他什麼都做不了,他現在感覺到自己就是一個廢人。
“住手!住手啊!”
白萊聽見這邊的動靜,慌忙跑了過來,看見眼前這血腥一幕,驚慌失措地叫停,可是這終究不是拍戲,沒有人會在意她說的話,她眼睜睜地看着伊玞被銀霜一劍刺倒,直直地倒在血泊之中。
“哥!哥!”
白萊彷彿看到了白池,她眼淚刷刷地流下來,要跑上前去,卻被聖瑜皇死死地抱住。
“爲什麼呀?爲什麼呀?爲什麼讓他死啊?”
一直得意看着這一切的南君饒在看到白萊淚流滿面的時候忽然愣住了,驚慌了,白萊一定會恨他,他知道。
“走!離開宮裡,離開靈幽,能有多遠有多遠……”
聖瑜皇擁着白萊,在她的耳畔輕聲叮囑到,白萊驚愣,擡起淚眼不明所以地看着聖瑜皇,從他的眼中,她看到了末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