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玞回到府上,正堂之上,花都錦坐在椅子上品着茶,但是眉眼之間已經冒出了不耐煩的神色,看到伊玞之後,沒有起身,按照官位,兩人平級。
“花大人。”
伊玞朝着花都錦作揖,花都錦放下茶杯,強笑看着伊玞。
“輔相大人真是忙碌啊,比我這個掌管十幾萬精兵的人還要忙碌,早知道輔相你這般忙,我就親自去宮中找陛下了,可你也知道,我常年不上朝,這先帝死後,更是連那宮門都不進了,所以,還是耐心性子等你了。”
花都錦說完,又抿了一口茶水,伊玞知道,他這言語之中盡是宣揚自己兵權在握的囂張,伊玞笑笑,連忙道歉。
“我是真的不知道花大人大駕光臨,這輔相府邸可從未接待過花大人的貴架,也是鄙人萬萬想不到的,所以回來的晚了些,還望花大人見諒。”
被伊玞這麼一捧,花都錦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招招手示意無事,讓伊玞坐下說好,儼然像在自己的府邸一般。
“其實今日來,我是有重大的事情要與輔相你商討。”
花都錦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張畫像來,那畫像上的人就是南君饒現在的面貌,伊玞一看,就像是戳中了自己心尖的東西一樣,渾身一顫。
“此人是誰?”
他急於求證自己心中所懷疑的事情,而花都錦不緊不慢地回答他。
“他的身份我的線人也只是懷疑,還沒有完全確認,此人,應該就是西珀王,上皇。”
伊玞失笑,自從自己散盡天命以來,天下已經無人不知,這靈幽的幽王爺就是西珀的上皇了,自然這花都錦也是知道的。
“花大人莫不是再跟鄙人開玩笑吧?南君饒怎麼可能是生得這般模樣?”
伊玞心中還是有些不確定,因爲自己是近觀過此人的面貌的,沒有一絲瑕疵和漏洞,不像是近期剛剛換上的臉,除非是神來之手所爲。
“所以說,只是懷疑,因爲此人身邊跟着的其他兩人,一個就是西珀的左相左唯喬,另一個,就是西珀的第一守衛,銀霜,能被這兩個人陪着伺候的,除了西珀王上皇之外,輔相大人還能想到其他人嗎?”
伊玞現在奇怪的是,這花都錦的意圖,他要是真心想要幫助靈幽,完全可以直接讓蠻子殺了這三人,或者是直接稟告聖瑜皇纔是,爲什麼偏偏找上了自己?伊玞不是傻子,他直接就聯想到了花亦容的飛信一事,巧就巧在,他第一次遇見畫像上的人,就是在飛信上約定好的地點,護城河邊上,伊玞細想之下,有了定論,冷笑一聲。
“花大人真是明察秋毫,這花家的能人果然是名不虛傳,我這就進宮稟明陛下!”
伊玞說着,拿起桌上的畫像就要離開,卻被花都錦伸手狠狠地扼住了拿畫像的手腕。
伊玞回頭,對上了花都錦意味深長的眼。
“輔相大人你急什麼呢?坐下來,我還有一些東西要給輔相大人看呢。”
花都錦強行抓着伊玞坐下,又掏出一個奏本來,遞給伊玞,伊玞好奇打開一看,上面清清楚楚,仔仔細細地寫着自己在西珀時候的所爲,幫助南君饒登上王位的關鍵所爲都歷歷在目,這些,聖瑜皇都是
知道的,所以伊玞並不慌張,淡定地放下奏本,冷冷地看向花都錦。
“花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花都錦微微一笑,拿回奏本放回了懷中。
“這奏本上面所寫的事情也都是我的眼線蒐集來的,沒想到啊,這撅起的西珀,竟然有輔相大人你的功勞,我知道,當今陛下對於輔相寵愛有加,也是信賴有加,就算知道這些事情,也不一定在意,可是輔相大人你別忘了,這靈幽朝堂,可不知是陛下他一個人的,朝堂之下的文武百官也不是傻子,若是這奏本公佈於世,就算是陛下有心有護得輔相你周全,也是無能爲力啊?輔相深知我們靈幽的法規,這奏本上所寫的事情,夠不夠你們伊家……滿門抄斬?”
滿門抄斬?伊玞眼神瞬間變得凜冽了起來,怒視着花都錦。
“花大人有什麼話直截了當地說便是了,這般繞圈子,豈不是在白白浪費你我的時間?”
“痛快!”
花都錦知道,伊玞這是答應了自己,他是個聰明人,自然是明白的。
“這畫像上面的人已經進宮了,而且人在樂坊之中,我要這人死,借輔相您的手。”
花都錦此話,更加確認了伊玞心中的猜想,這南君饒,果然就是與花亦容通飛信苟且之人,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與聖瑜皇最想不到的人竟然就是他,他也欽佩南君饒的勇氣,爲了達成目的,竟然不惜與花亦容聯手。
“殺此人,在鄙人看來,對於花大人你來說,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怎麼還要這般周折的來派遣我?”
伊玞儘管心中有了答案,還是開口詢問花都錦,爲的就是假裝自己完全不知情花亦容與南君饒私通之事,這花都錦心思縝密,誰知道他會不會私下對自己下殺心滅口。
“瞧輔相大人說的,這是爲您自己解決煩憂呢,當然不能勞駕我花家出手了,只要輔相大人殺了南君饒,那您這奏本上面的罪責自然是不言而明,您是冤枉的了,我也是爲了您着想。”
果然,花都錦順水推舟,反而給了伊玞一個大大的人情,伊玞也就順勢接下,衝着花都錦作揖賠笑。
“今後還仰仗花大人的提攜。”
“好說,好說。”
花都錦將奏本留下,起身離開了輔相府邸,此時在伊玞的心裡,花都錦也是一個必須要死的人了,但是他現在要做的,還是先進宮,這南君饒在宮中,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來呢。
花都錦回到花家,看見花亦容坐在自己的書房,桌上放着一個方形的木盒,她看見自己,也沒有起身,目光之中泛着冷意,花都錦不禁怒從心來。
“你還有臉回花家!身爲堂堂一國之後,竟然……爲父都覺得難以啓齒!”
花都錦怒吼花亦容,可是花亦容卻是一臉的無所謂,將桌上的木盒捧起,扔在了花都錦的腳下,木盒翻滾幾下,盒子打開,裡面滾出一顆圓滾滾的人頭,花都錦定睛一看,正是花亦容身邊那個蠻子的人頭。
“你!”
花都錦看着自己所剩無幾的蠻子又死掉一個,心中痛心加惱怒。
“我記得父親曾經跟我說過,花家的蠻子,若是變得不忠心於主子,那就一定要滅掉,
否則,後患無窮,這個蠻子已經被父親贈與我了,可是他卻三心兩意地還爲父親做事情,依照父親的教導,我殺了他,從他的身上還得到了一個啓示,那就是,蠻子愚忠,只要是主子下的命令,他們都會毫無顧忌地去執行,包括送死。”
花都錦看着花亦容意味深長的眼神,眯起了雙眼。
“你什麼意思?”
“女兒的意思是,父親說過,花家的下一任繼承人一定是我花亦容,不如,早些將花家主子的位子給女兒如何?兵符,蠻子?父親年紀大了,女兒一定會給您一個頤養天年的好地方。”
若是花都錦直接答應下了花亦容,花亦容是當真下不了殺手的,可是顯而易見,花都錦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他大怒。
“你這個孽障!真的是被南君饒蠱惑了心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都能說得出口?我告訴你,別說爲父現在身輕體壯死不了,就是死了,也不會再把花家留給你了!”
花都錦說完,轉身走到門口大喊着蠻子,可是卻沒有一點兒動靜,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慢慢回頭看向花亦容,只見花亦容端着一杯茶水走到他的身後。
“女兒不是說過了嗎?蠻子不忠於主子,那就沒有必要活着了,外人殺蠻子或許是難上加難的事情,可是女兒我,作爲花家唯一的大小姐,讓他們喝下毒藥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花家蠻子,從今日開始,只能是這江湖上的一個傳說了。”
花亦容說完,面無表情地將手中的茶水遞給花都錦。
“爹爹請喝茶,別怪女兒,女兒給了爹爹一次機會,但是爹爹太過好勝了,姑姑在冷宮之中,雖然甚至不清醒,但是至少過的無憂無慮,爹爹原本可以選擇姑姑那樣的生活的。”
花都錦當然知道那茶水之中有什麼,他怎麼都想不到,男女情愛之事能將一個人蠱惑到這般程度,讓花亦容簡直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前一刻,他還在威脅伊玞,就是爲了保全花亦容的名聲和安全,可後一刻,自己竟然就要親手死在自己保護的這個人手裡,真是譏諷。
花都錦一把打翻了花亦容手上的茶杯,仰天大笑了起來。
“你別傻了!傻女兒!你現在爲了南君饒能弒父,可是將來有一天,他利用完了你,你的下場也不會比爲父好的到哪裡去的,現在清醒還來得及!”
花亦容心中一涼,花都錦說的自己不是沒有想過,但是情愛惑心,她已經走不回來了。
“桌上還有一整壺茶水,爹爹就自己倒吧。”
花都錦見花亦容沒有一絲回頭之意,踉蹌幾步,衝着花亦容的背影喊到。
“兵符死都要握在手裡!不管他南君饒用什麼蠱惑你,兵權一定要在你自己的手上,它是你的保命符!”
書房的門關上了,整個花家現在都已經是花亦容的人了,所有在花都錦身邊的老人都已經被殺,因爲誰都不會想到,花家獨女會來這麼一手,就連花都錦自己,臨死都不明白自己手把手交給自己女兒的,究竟是多麼可怕的奪權之心。
花亦容落淚了,爲了花都錦最後教導自己的那幾句話,她特別像回身進去阻攔,可是身後一聲脆響,她知道,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