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津飯店足足有三層高,一進門便看到吊頂大型水晶燈閃閃發光,一整塊兒的絨毛繡繁華大紅毯鋪滿了一地,刺鼻的香水味兒到處都是。
“她藏在這種大飯店,還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盤。”溫韶華放眼環繞了一圈,滿座皆是客人,想要在這兒找人就如同是大海撈針。
就在溫韶華蒙圈的時候,蘇湮嵐突然挽住他的臂彎,領着他一路走到了前臺。
她神色從容鎮定,殷紅的嘴脣輕啓:“我們是來拜訪一個剛來蘇城的姐妹,但是我丈夫腦筋不好,忘了她的房號,可不可以替我們查一查她住在哪裡?”
櫃檯服務生是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小哥,看模樣是剛入職不久,他皺了皺眉頭爲難地說:“太太,我們飯店有規矩不能隨便透露客人隱私,這樣是會被炒魷魚的。”
蘇湮嵐故意用右肩膀撞了撞溫韶華,嬌嗔道:“相公啊,都怪你記性那麼差,就顧着陪你的警察局局長吃飯喝酒,把人家的好姐妹都忘了。”
溫韶華聞言錯愕了一秒鐘,但是下一刻就反應過來。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配合着她演戲,“我公務那麼忙,哪有什麼時間?你倒好,天天打牌買東西,我可不陪你折騰了。找不到人我們就快點回去了,今晚還約了局長吃飯。”
前臺服務生一聽到警察局局長,立刻換上了一臉諂媚,搓了搓手說:“不好意思打斷一下兩位,小弟真的有眼不識泰山,今日實在是冒犯了,請這位大人不要記掛,不要記掛。”
溫韶華大手一揮,滿臉都是不耐煩的神色,“少廢話,還不幫我們找?我還要去陪局長吃飯。”
小哥被他給唬的一愣一愣的,手忙腳亂地翻開了登記旅客的本子,問道:“我立刻就幫你們找人,請問是叫什麼名字?”
蘇湮嵐按了按太陽穴,露出幾分迷茫的模樣,嬌聲說話的樣子和那些貴太太像的個十成十:“她剛留洋回來,也不知道用的洋名字還是本來的,我可不清楚呢。不過,她是戴着一頂白洋帽子,穿黑色裙子。你記得這樣打扮的女客人嗎?”
那服務生一聽到白洋帽子的時候,雙目一亮,說:“是她啊,這我記得。她剛剛纔回到我們店裡,揹着個大黑木匣子。就住在三樓,我看看,三零二房間。”
蘇湮嵐得意地朝溫韶華挑眉頭,後者暗地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哎呦,對,就是三零二,瞧我這記性,我們走吧!相公。”
蘇湮嵐說完就將半個身子靠在了溫韶華上面,彷彿柔弱無骨般的腰肢一扭一扭地,曲線玲瓏誘人。
二人順着樓梯,踩上了花崗岩地板來到了三樓。
蘇湮嵐敲了敲三零二的房門,“叩叩叩!”
房門應聲打開,走出一個扎着馬尾辮的女孩兒,她長得圓潤可愛,朱脣猶如點漆,大大的黑眼珠子顧盼生輝,穿了一身桃紅滾金邊連衣裙,兩隻沒穿鞋子的小腳丫踩在地面上,就像是兩塊瑩潤的白玉。
她見到蘇湮嵐二人出現也不怕生,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歪着頭就奶聲奶氣地說:“你們是誰啊?孃親今天不見外人。”
溫韶華看她逗趣可愛,忍不住就伸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額發,問:“我們不是外人,是她的朋友。”
只是下一刻,悚然的一幕出現了。
女孩兒本來陶瓷般白淨的臉龐突然開裂,下巴“咔嚓”一下掉了下去,露出裡面的木頭機簧。
她的聲音從軟糯可愛瞬間變得嘶啞詭異,就像是牽扯着的機簧在交相摩挲,讓人聽得耳膜一陣難受:“等你們很久了!。”
溫韶華被驚的一手縮了回去,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目光忍不住在她的皮膚上細細打量,倒還真的和常人的皮膚沒什麼兩樣,只是缺少了毛孔。
沒有想到這個女孩竟然也是傀儡做成的,他居然錯認成了真人。
蘇湮嵐注視着這個傀儡女娃娃,目光幽黑如夜海,劃過了一道微不可查的暗痕,閃爍着捉摸不定的微妙光芒。
二人緊隨着女娃娃一同進到房內,只見房間佈置極爲奢華,一塊滾金邊毛絨紅毯四四方方地鋪展在地,琺琅彩繪杏林花瓶佇立正中,插滿了奼紫嫣紅的繁花點點,四面牆壁更是掛滿了鑲金邊的掛畫,一時間把整個房間都點綴的是金碧輝煌琳琅滿目,讓人看得是目不暇接。
不愧是蘇城排的上名號的大酒店,這樣的佈置真是絕了。
在插滿鮮花的花瓶背後,瘦削的女子穿了一身潔白睡裙坐在了窗臺邊緣,就像是一朵純淨的百合花。
“白萱。”溫韶華走到了她身前,眉頭緊鎖,“何家屍變的內幕到底是什麼?”
白萱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然的笑,轉過身後,她殘損的手臂也一覽無餘,是從肩膀以下就斷裂開來,在那白荷般的肩膀上卻留有無數道可怖的紅色傷痕,就像是一條條小蛇。
“是不是很好奇我這個手臂爲什麼會斷?”
白萱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輕輕摸着紅色傷口問道。
蘇湮嵐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說:“何人如此狠心?”
白萱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她,泛起了一絲譏笑,道:“那就要問蘇老闆你了。”
蘇湮嵐蹙起眉頭,被她看的是一頭霧水,問:“與我何干呢?”
“十五年了,蘇老闆還是容顏未改,一如既往的容光煥發啊。”白萱嘴角的譏笑愈發的濃厚,“你可還記得十五年前你答應了一個客人給予她傾城容貌?”
蘇湮嵐斂起目光,遲疑了許久,平淡地說道:“不記得,店裡來往人多,我又不記事兒!”
“那個人是我的姐姐,白荷。”白萱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意,她把目光投向了窗外那一輪金色驕陽,彷彿是穿過雲層,落在了曾經的時光,一字一句地說道:“而你把傾城美貌給予白荷,是你做的最錯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