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飛的秋葉穿過擁擠的人羣,新聲巧笑留戀於柳陌,羅綺飄香,雕車駐於前街,一個腦袋探着,觀察過往的人,仔細一看,是胡爲民,正在等着玄暉,一起去找阿澤道歉,想着玄暉在場,阿澤也不至於真的駁了他的面子。
驕陽漸上枯枝芽,胡爲民在車上等的心焦焦,終於,外面有了招呼聲,胡爲民想着是玄暉來了,趕忙拉開簾子,這腳剛剛踏出來,只見一條細鞭,如蛇一般突襲咬來,胡爲民大叫一聲,從車上翻下來,卻見是阿澤手裡擺弄着那鞭子,冷冷地看着自己。
“崔。。。姑娘”胡爲民嚇得雙腿哆嗦,剛剛見阿澤時,他只當是崔家宗親家的某位小姐,不曾想阿澤是崔家嫡女,母親是清河郡主。
阿澤瞪了一眼,大步上前,胡爲民嚇得抱頭跪地,一陣細風猛烈般劃過臉頰,胡爲民嚇得心臟都要跳出了嗓子眼。
“啊”大哭起來,“崔姑娘,我錯了,是我不要臉,是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阿澤見胡爲民那慫樣,又想起無常山莊時胡英天的嘴臉,氣不大一出來,頓時,脾氣起來,揮起鞭子,又狠狠地甩過去,卻在這時,玄暉凌空翻起,徒手拉住阿澤的鞭子。
阿澤見狀,一驚,怔在一邊,玄暉拉着鞭子,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大街上的,你這樣成何體統?”
阿澤要被氣死了,哼了一聲,將手上鞭子扔掉,眼睛又瞪向胡爲民,便氣嘟嘟的轉身要走。玄暉見狀,也知阿澤是因爲提親的事情生氣,來起地上的胡爲民,喋喋地跑過去追阿澤。
“好了,打也打了,畢竟朋友一場,你至於嗎?”玄暉在身後叫着,阿澤心中煩悶,生氣的倒不是胡爲民來提親,是玄暉知道自己被這麼一個人提親,竟然沒有任何的反應。隨着玄暉在後面叫喊,阿澤頭也不回,一頭向前去。
玄暉與胡爲民跟了阿澤一路,直到清河郡主府邸,門衛將玄暉二人攔住,眼瞅着阿澤進去,玄暉當然明白阿澤在生氣什麼,只是自己要是真的給了她希望,在給她失望,只會讓兩個人更痛苦。
“阿澤”玄暉站在門口叫了一聲,餘音繞樑,阿澤還是折了回來,“讓他們進來吧!”
玄暉看見阿澤回頭,心中一時悵然,忙不迭的跑上前,“好了,胡爲民縱然有糊塗的時候,只是這時候有些氣置不得,你明白的對嗎?”
阿澤瞥了眼胡爲民,胡爲民低着頭一副內疚的樣子,阿澤想着他之後還有大用,便也鬆口,引得二人向內走去。
青梅煮酒,香氣四溢,三人席地而坐,胡爲民顯得拘謹,玄暉瞧着,給一邊的阿澤使眼色,阿澤捧起一杯,敬上前,“其實你到不用親自來一趟。”
胡爲民顫顫巍巍的接過酒,“要的,自然要的,是我做事唐突,自然要登門來道歉的。”
“不過說來,我父親怎麼就火急火燎地把你父親招來冀州?”阿澤暗暗探着,只當從不知道無常一事,想看看滅無常山莊一事的前因。
胡爲民顯得謹慎,四下看着,又看了看玄暉,玄暉不動聲色,胡爲民糾結到搓手,許久,“是爲了無常山莊之事。”
“無常山莊,無常山莊怎麼了?”阿澤眼前劃過那日的慘烈,心有餘悸。
“無常山莊被滅了,是這次召集的人做的。”胡爲民說着,又暗戳戳的指了指玄暉。
胡爲民的小動作自然逃不過玄暉的眼睛,“你可別指我,我去時無常已經被滅的差不多,要不嶽莊主傳信讓我做後援,我都不知道這事情。”
胡爲民顯得很是謹慎,又示意二人靠近,“這事吧,早在我從華榮山莊回來就開始謀劃了,我也是後知後覺,只知道那時候,父親老與華榮山莊通書信,原來,要去的是高俊叔,只是高叔叔,總覺得這做的不仁道,不想惹事,後來,父親聯繫了烈傲,烈傲腦子簡單,他也一直惦記九州令的事情,便參與進來。”
阿澤心頭一驚,本以爲那日事後,九州各莊應該會離心離德,然而利益反而讓他們更加緊密,他們關心的從來不是江湖,而是自己,是九州令,是那所謂的財富。
“可是把,他們把無常山莊翻個底朝天,也沒有九州令,我爹一直懷疑九州令不是在冀州就是在揚州,不然,也沒有其他人有能力了。”
玄暉聽着話,心中所思也是如此,賊喊抓賊是他們的慣常伎倆。可是今日宴會上,嶽思淼的不畏強權又讓玄暉覺得嶽思淼不是這種人,難道東西是在九州山莊?
阿澤看玄暉想的出神,便又說到,“九州令不在無常山莊,無常山莊被滅,你們就不怕我父親生氣,畢竟雍州是他的地盤?”
阿澤都是更關注崔清運與無常山莊的恩怨情仇,當年潦夫人之所以與清河郡主結緣,便是潦烈想要以郡主爲人質,脅迫崔清運,潦夫人不想丈夫與官家惹上麻煩,便做主放了清河郡主,由此二人有了不解之緣,可是潦鏈爲什麼要這樣做?當時的崔清運還不是雍州的節度使,無常山莊也還沒有名震江湖,其中糾葛是如何?
“其實吧,崔大人一直想滅了無常山莊,無常山莊投靠齊王,殘殺大臣,這層緣由,崔姑娘應該更清楚。”
阿澤心中猶豫,這話雖然不假,但是崔清運早有不臣之心,他怎麼可能對皇帝舅舅有這忠心,他是想借刀殺人,但是絕不是因爲齊王的原因。
“喲,今日府裡好熱鬧,來了這麼多人!”身後傳來母親的聲音,阿澤回神,迎上去,“嗯,這位便是胡家公子,來道歉的,”
郡主一聽是胡爲民,臉色陡變,“竟然是你,還敢來我府上。”
胡爲民連忙起身,拜到,“是草民,向前不懂事,纔有了這般事情,今日,草民便是來賠不是的,望郡主息怒。”
“我自是沒什麼,你須得好好與阿澤道歉。”
“母親,道了,他很誠懇的。畢竟是朋友一場,他到冀州,怎麼地我也得儘儘地主之誼。”
“且隨你吧。”郡主左右瞧着,又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沒有過多停留,便走了。
三人又在庭中聊了一會兒,至傍晚,胡爲民怕被父親責問,便着急離去,玄暉怕落人口舌,也跟着離去,剛剛出大門口,身後便追來一漢子,玄暉詫異,那人卻稱,郡主有請。
玄暉半信半疑隨着那漢子去往一處偏宅,宅內,樹林繚繞,鳥語花香,傍晚紅霞,頗有意境,那人引着玄暉到一處,“郡主,人帶來了。”
只見門打開,裡面走出時常跟在郡主身邊的嬤嬤,玄暉心中生疑,郡主怎麼會單獨召見我?玄暉探着腳步走進去,內室內,郡主跪在一方牌位前,上面是潦夫人的閨名:濃濃。
“我單獨見你,你是不是很詫異?”郡主緩緩起身。
玄暉拜到,“郡主召見,自是有需要玄暉的地方。”
“好,我也不是轉彎抹角之人,有的事我就直說了。”
“郡主請講。”
“我想求你護阿澤一生周全。”郡主哽咽的聲音,激盪玄暉的心腸,她望着一位母親,一位哀傷的母親,可是自己能做到嗎?且不說自己已經命不久矣,要是被世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阿澤又該如何自處?
“你不願意?”郡主詫異玄暉的眼神間流露出的無奈。
“不是不願意,是怕我做不到。”玄暉弓起身子,一汪水的眼睛看着郡主,郡主顯得有些落寞,“爲什麼?阿澤的身世總有泄露的那日,到時候我想只有你願意守護她。”
“實不相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的時間?”玄暉無奈的一笑,郡主似乎明白了什麼,“是什麼問題?阿澤知道嗎?”
“我的經脈異常,本是不能學武的,可是爲了家族,我還是選擇了犧牲自己,阿澤什麼也不知道,我希望我還在的時候能好好守着她。”
郡主有些欣慰,至少自己沒有看錯玄暉,“就真的沒辦法了嗎?神醫谷你去過嗎?早年,我嶺南王府與濟世山莊的白家有些淵源,我可以請白神醫爲你醫治。”
玄暉謝過郡主,“這些年我也不是沒有醫治,實在是黔驢技窮了。”
一聲輕嘆,一切盡在不言中。秋風蕭瑟,冷月對無痕,幾番飄零落何處,一葉輕舟載客行,山巒層疊傾盆雨,飛瀑銀河照九州。
暗影飛躍,略過明月,飛檐之上,目光銳利,燈影流轉,霄柝傳金,一盞明燈炸起,悄然落地,轉閣低綺戸,一聲低吟,燭宵暗光。
搜尋四周,阿澤竟然沒有發現一絲密室的痕跡,飛窗吱呀,阿澤留出書房,進入西院,卻見修容領着一幫弟子從裡面走出來,阿澤懷疑,飛上樹梢,瞧見西院內的一處屋子前,有衆多弟子守着,莫不是裡面有什麼?
阿澤悄悄地靠近,夜半三更,人畜困頓,阿澤向守衛處扔去失魂散,守衛聞到味道,昏睡過去,阿澤靠近房屋,門被鎖着,阿澤搜尋守衛,身上沒有鑰匙,便又飛上屋頂,在上面揭開瓦片,從屋頂進去,只見裡面一片漆黑,鼻尖處有濃重的血腥味,阿澤四下摩挲一番,發現滿是灰塵的架子上,有一個瓶子沒有,她緩緩轉動瓶子,從身後開出一道門,門內有光,阿澤慢慢進去,是一條道,她順着方向進去,一個轉角處,是審訊室,阿澤大吃一驚,只見喜老頭渾身是血,被吊在樑上。
阿澤顧不得許多,上前,“喜叔,喜叔”喜老頭聽見呼喚,緩緩地擡起眼,他雖然沒有見過阿澤的真面目,但是這聲音他記得,“青鬼?”喜老頭又詫異又驚喜,青鬼還活着,他又緊張起來,從喉嚨裡擠出幾聲,“走,快走。”
阿澤怎麼能扔下喜老頭不管,她用劍將繩索砍斷,扛起喜老頭,喜老頭很是虛弱,幾乎沒了氣力,阿澤吃力的將喜老頭抗入甬道,又聽見外面有聲音,是換班的人發現守衛被迷暈了,修容帶着人進來,看見密室的門被打開,帶着人衝入甬道,阿澤見狀,狹長的甬道,應該不止一個出口,她帶着喜老頭,往一個方向走去,喜老頭有些知覺,他知道兩個人一起走,只有危險,他掙扎着,叫住阿澤,“你聽我說,聽我說。”
喜老頭似乎大限到了,嘴角里流出血來,難受的無法呼吸,放下喜老頭,喜老頭緊緊抓住阿澤的手,“青鬼,青鬼,盛廉不是盛廉,走,馬上走。”
阿澤被突起來的話震驚,盛廉不是盛廉,那他是誰?
“那他是誰?”阿澤着急的追問,身後的聲音似乎近在咫尺,喜老頭虛弱的身體撐起最後一口氣,“走,快走,去找白槐實,去找他!”喜老頭用勁力氣,將阿澤推開,阿澤自然不能看着喜老頭去死,可是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走,快走,不然莊主就白死了。”喜老頭大吼一聲,阿澤心中一震。
四目相對,阿澤早已淚眼盈盈,“我”哽咽一聲,阿澤心一狠,放下喜老頭的手,向前跑去,她不知道喜老頭會面臨怎樣的折磨,可是她必須這樣做。身後響起廝殺聲,阿澤拭去淚水,奔跑向前,終於到了盡頭,轉動一旁的燈座,側面出現了門,阿澤從門出去,進去的是一處洞穴,阿澤挑掉牆壁上的燈,跳動的火苗在地上激昂開來,洶洶的烈火,順着穴風,四散入甬道,阿澤關閉密室的門,進入洞穴,洞穴深邃、陰冷,阿澤顧不得許多,順着方向向前,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照入微光,天已經微亮,阿澤看着四周,這裡是九州山的山腰處。山莊內,人聲鼎沸,甬道的火衝出了房間,將西院燒個精光,阿澤淚眼婆娑,她朝那深深一拜,告慰喜老頭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