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楓不得不佩服這些人的消息靈通,上午開的會,到下午內容就傳遍了,直到這會兒他才隱約明白過來,今天大家並非是湊巧才聚到一起,實際上肯定是有意識的相互聯繫保持關係,至於鍾楠說的這件事兒,有可能包含着好幾層的意思,並不一定非得讓他選一個。
沉吟了一下,張楓微微笑道:“敢情大家消息都挺靈通啊,老鍾說的這事兒是真的,今天早上徐書記在會上才定下來的,不過具體工作雖然是我在負責,但真正幹活的卻還得依靠各單位抽調的專業骨幹,我呢,確實還需要一個做辦公室工作的。”
衆人聞言,下意識的都把目光轉到小唐和覃麗的身上,在座的衆人,鍾楠與霍明就不用說了,方曉也不可能被抽調過去,南國祥與樑進不是副書記就是副鎮長,兩人想進步的話也是瞅着正科,所以,能符合張楓條件便只有覃麗和小唐。
對於即將組建的這個工程指揮中心,雖然大家不明白是個什麼性質的架構,但既然是張楓親自負責,那麼這個中心的級別相應的也就不會太低,最起碼也是正科級的機構,哪怕是臨時性的機構,進去任職也是一種資歷,而且還是非常有實權的。
周安縣的常委會其實就跟張楓當初舉例子說的那樣,就是一個千瘡百孔的爛篩子,根本就沒有什麼真正的秘密,幾乎絕大多數人已經知道了高速路的事情,現在縣委忽然搞出這麼一個工程指揮中心,是個明白人的都能猜到與高速路相關。
所以,很容易就能聯想到,這是個非常有實權而且油水豐厚的部門,因此,包括南國祥和樑進在內,之前都是有想法的,只是張楓拿出來的職位太低,他們自然不可能被抽調過去任職,哪怕有再多的油水也跟自己無緣了。
不過覃麗和小唐卻是再合適不過了,倆人的能力資歷的都不是什麼問題,而且趁這個機會升上一級都有可能,就看張楓打不打算從鎮上抽調人員了。
張楓顯然也注意到了大家的表情,不由笑了笑,道:“覃麗今年是第幾年了?”
覃麗是選調生,檔案歸省委組織部管理,地方接收單位負責考評,轉正定級之後就是副科級待遇,跟副鎮長的待遇是相同的,不過並不是領導職務級別,只是指工資待遇而已,她這種情況實際上就是黨政幹部的後備人選,或者縣級以上黨政機關的高素質工作人員後備。
小唐則是屬於公務員的範疇,與覃麗還是有着很大區別的,倆人的檔案一個歸黨委一個歸公務員局或者地方行政人事檔案專門管理,定級上也有很大的差別,比如小唐這,沒有特殊情況的話,轉正定級就是科員,公務員二級的樣子。
覃麗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明白過來,道:“張書記,是第二年,要到明年才滿三年。”
選調生轉正定級後雖然是副科級,也是幹部身份,但依然還不是領導幹部,需要在基層工作滿兩年,也就是兩年紅線,然後纔可以參與全省的人員選調,所以,以覃麗的實際情形來說,繼續呆在東河鎮其實是最好的選擇。
東河鎮眼看着就要出成績,這個時候離開,對於覃麗來說實際上是一種損失。
張楓這纔對小唐道:“等覃麗把採石場那邊的工作搞完了,你把中草藥這一塊兒也移交給覃麗,然後到縣裡來,當工程指揮中心的辦公室主任吧,黨政辦的事情,鎮上另安排人接。”
小唐倒是微微有些惋惜,不過很快就高高興興的應承了,這段時間一直在忙碌中草藥的事情,突然移交給別人,她自然會有些不習慣,心裡的惋惜也在情理之中,倒不是因爲把功勞讓給了別人,因此心裡纔不舒服,她也是明白的,跟着張楓去了縣裡,纔是更好的選擇。
張楓這才轉過話題,問鍾楠道:“沙坪村的書記和村長來過沒有?”
鍾楠苦笑了一下,道:“可能是何副鎮長沒有通知到吧,一直沒有見到沙坪村的書記和村長來鎮上,對了,是不是沙坪村有什麼事情?今年大雪封山,進出可都不容易呢。”
張楓拍了拍額頭,他倒是把今年下大雪的事情給忘了,隨即想起施豔似乎說前段時間回去過,便問道:“現在進山沒什麼問題吧?”
鍾楠道:“嗯,道路差不多清出來了,雖然還很困難,但進出還是沒多大問題。”
張楓搖搖頭道:“算了,也沒啥大事兒,等來年開春再說吧。”需要的消息已經從施豔那裡知道了,而且帶人去考察茶樹,現在也不是時節,還是等出新茶的時候再說。
等宴席結束,鍾楠並沒有回鎮政府,而是鑽進了張楓的車子,跟着張楓又來到了縣城。
張楓本打算回家的,有鍾楠跟着,只好在縣委小招開了房子,兩人又弄了幾碟小菜,拿了兩瓶白酒,擺在牀頭的桌子上,然後分坐兩邊的牀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張書記,你說把何忠強與李勇倆人換掉怎麼樣?”
張楓早猜到鍾楠肯定是有事兒,不然也不會巴巴的又從東河鎮跟回縣裡來,卻不料他說的會是這件事兒:“嗯,這倆人早就該換了,要不是提前離開東河鎮的話,早撤了這倆貨了。”
或許是多喝了幾杯,也或許是因爲此時只有他們兩人的關係,說起話來,倆人都少了幾分顧忌,變得直接多了,而且也不大在意用詞文不文明瞭。
鍾楠聞言笑了起來,隨即道:“你能成,我可不行啊,這事兒還得縣裡來做。”
張楓點點頭,道:“你是怎麼打算的?”
鍾楠道:“能有什麼打算?那倆貨就是吃乾飯不拉屎的玩意兒,有沒有就沒啥區別。”
張楓琢磨了一下才道:“何忠強的職務可以讓韓豔寧同志接手,分工也沒必要調整,相信韓豔寧同志處理起來綽綽有餘了,李勇的位置就是個吃閒飯的,多了幾個牌子而已,摘掉就成,或者分給南國祥或者樑進,都沒多大問題。”
鍾楠道:“我也是這個意思,鎮上領導多了主意就亂,有功勞了大家搶,有責任了全都事不關己,能去掉倆已經很不錯了,你不知道,這倆貨簡直把人能噁心死。”
張楓呵呵笑了兩聲,道:“咱倆在這兒商量也是白商量,這事兒最終還得上常委會,就是不知道何忠強與李勇在上面有沒有人罩着,不然還得費一番手腳。”
鍾楠往嘴裡扔了一顆花生米,冷笑道:“能坐上這倆佔坑不拉屎的位置,要說上面沒人罩着也不可能,不過即便是有那也是以前的事兒了,現在從上到下被淘換了一大批,有的位置更是被換了好幾茬,所以,應該是沒啥人啦。”
張楓從兜裡掏出一支菸點上,慢慢的吸了一口才道:“有沒有區別都不大,關鍵是徐書記和譚縣長別盯着這件事兒就成,其實,按照我原來的打算,就是先讓這倆貨去坐冷板凳,晾上一段時間再說,久而久之,他們自己不尋出路咱們也有理由清理他們了。”
鍾楠顯然不願意這麼做,他沒有那個耐心,沉吟了一會兒就岔開了話題:“上次跟你說的事情,考慮的如何了?”
張楓暗自搖了搖頭,知道鍾楠是有意岔開話題,顯然心裡已經對何忠強與李勇兩人深惡痛絕了,遂也不再糾纏此事兒,順着鍾楠的話題道:“上次說那麼多的事情,誰知道你問的是哪一宗?”頓了頓才恍然明白,鍾楠指的是他的個人問題。
鍾楠笑了笑,道:“還能有什麼問題?就是你的個人問題啊。”
張楓吁了口氣,有些不想說這個,道:“休息吧,這兩天事兒太多,腦子有些乏了”
鍾楠哈哈笑了起來,道:“能有啥事兒讓你腦子乏?說出來聽聽。”
張楓扔掉菸頭,仰身靠在被子上,閉着眼睛道:“真的是困了,有事兒明天說吧。”
鍾楠自顧自的喝了兩杯酒,發現張楓確實不想說話了,便去衛生間沖洗了一番,然後纔回來睡下,心事已了,他很快就進入夢鄉。
張楓一覺睡到大天亮,梳洗完畢一看,已經到了快八點了,也沒有理會依然矇頭大睡的鐘楠,自己到餐廳隨便喝了一點稀飯,就回縣委上班了。
李觀魚已經提前半小時到辦公室,清理衛生,換熱水瓶,把文件和報紙分門別類的擺好。
張楓坐在辦公桌前,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看來有沒有秘書,果然不一樣啊。
把需要批閱的文件很快處理完畢,正打算去徐元那裡走一趟,東河鎮的事情得儘快處理了,這眼看着就要過年,搞不好稍一拖延就成明年的事情了,到時候東河鎮的變化自然會落到很多人的眼裡,說不定這倆貨弄出去,又進來兩個別的來。
李觀魚卻從辦公室外面推門進來道:“書記,技術監督局的郭懷玉局長來請示工作。”
張楓聞言又坐回椅子,道:“讓懷玉局長進來。”
郭懷玉從外面進來,很是恭謹的微微欠了一下腰,道:“張書記,我來彙報一下工作。”
張楓微微點了一下頭,道:“坐下說話吧,觀魚,給懷玉同志倒杯茶水。”
李觀魚連忙衝了一杯茶放在郭懷玉面前,倒是郭懷玉非常拘謹的直起身子道謝。
郭懷玉自不會去摸茶杯,而是微微挺直腰身,坐在沙發上,把文件夾攤開在膝蓋上,開始跟張楓彙報起技術監督局的日常工作來,這個郭懷玉還真是有幾把刷子的,只用了六七分鐘的時間就把技術監督局繁瑣的工作彙報完了,而且條理很清楚,最起碼聽完彙報,張楓腦子裡已經對技術監督局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印象了。
張楓點點頭,道:“譚縣長把節前打假行動的工作都分派下去了吧?”
郭懷玉遲疑了一下才道:“昨天下午的辦公會上就已經安排了,由劉副縣長負責組織,但技術監督局並沒有接到相關的抽調人員通知,倒是工商局已經把縣裡的幾個市場連夜走了一遍,據說還請了記者跟蹤報道的。”
張楓一聽就明白怎麼回事兒了,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道:“昨天的事情最終如何處理的?”
郭懷玉道:“按規定處罰了三千塊錢,沒收了全部的假煙假酒。”
張楓“嗯”了一聲,沉吟了一下才道:“那些假煙假酒的渠道摸清楚了沒有?”
郭懷玉聞言微微一怔,道:“這是我的疏忽,馬上回去彌補。”
張楓搖搖頭,道:“技術監督局主要是鑑別真僞,其他事情還是讓專業的人來做吧。”
郭懷玉雖然不明白張楓是不是另有所指,卻依然還是應了一聲,點了一下頭。
張楓道:“你先回去吧,等會兒縣公安局的同志會去聯繫你的。”
等郭懷玉離開之後,張楓的臉色就沉了下來,那個劉副縣長他曾經見過幾次,但卻從來沒有說過話,倒是沒想到這是個刺頭兒,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膽子,居然敢跟他打馬虎眼。
先是打了個電話給葉青,把技術監督局那邊的情形講了講,然後道:“黃膺已經到刑警隊報到了吧?嗯,這件事兒就讓他親自帶隊去吧,別人恐怕還做不來。”
安排好此事之後,張楓坐在辦公室又琢磨了一會兒,這才抓起話筒,撥到了徐元的辦公室,接電話的是徐元的秘書蕭寒,張楓道:“蕭秘書,徐書記有沒有空?”
那邊稍微頓了一下,隨即蕭寒柔柔的聲音傳來:“張書記,徐書記這會兒剛好有空。”
張楓“嗯”了一聲,道:“好,我馬上過來。”
徐元在張楓進辦公室的時候,特意從辦公桌後迎出來,雙手緊緊的握了握才道爽快的笑道:“正要找你商量件事兒,沒想到電話就過來了。”
張楓恭維的笑了笑,道:“徐書記相招,不知有何指示?”
徐元拉着張楓走到沙發前坐下,道:“聽說有人陽奉陰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