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珠把自己想好的四季詩一一寫下,等樓主看完,對她道,“顧小姐請”,她才鬆了口氣。
畢竟她以前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倒耗費了一些時間。
她擡頭,朱蘭已經上去了,只能看到裙角在角落處微微一閃,她一咬牙,緊跟其上。
她其實並不在意那什麼第一才女的虛名,如果不是實在喜歡那盞琉璃燈,她纔不會參加這樣的比賽。
可是那盞燈總在她眼前晃,想到那上面神似顧翊卿的那抹身影,她就沒辦法放下。
三叔爲她做了那麼多,可她都沒來得及給他拜年,如果能得到那盞燈送給他,他一定會很高興吧?
就是衝着這個念頭,她才一定要贏。
第三樓卻不是那麼輕易能上去的,在樓口,又各設兩道小題,只有答完了,才能真正登上三樓。
顧錦珠上去的時候,正看到朱蘭站在一道題目前,凝眉苦思。
她走過去,細一瀏覽,居然是兩道數學題。
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兩道考的是邏輯推理。
第一題爲,牆壁聽見客人在分銀兩,不知人數不知銀兩的數量。若每人分七兩,還多四兩;若每人分九兩,則不足八兩。問有多少客人?銀多少兩?
朱蘭拿着一支筆寫寫畫畫已經有半天了,卻還沒有算出來,緊蹙着眉頭,臉色苦惱。
顧錦珠凝神想想,在紙上算了兩下,然後從容寫下,共有6人,46兩銀。
朱蘭擰緊眉,瞟到她的答案時臉色一滯,有心想過來問問她是怎麼算出來的,卻又拉不下這個臉,用她的算法一推,卻正正好合適,她臉上不由一陣懊惱。
顧錦珠卻已經走到了第二題前。
九百九十九文錢,及時梨果買一千,一十一文梨九個,七枚果子四文錢。問:梨果多少價幾何?
她大鬆了一口氣,甚至想都沒有想,就在旁邊寫下,梨有六百五十七個,共八百零三文錢,果有三百四十三個,共一百九十六文錢。
朱蘭臉色不由一陣驚異。
卻不知道顧錦珠答這題實在是佔了大大的便宜,她喜好看閒書,曾在四元玉鑑中看過這一道題,以前閒着無事就曾推敲過,自然早就知道答案。
在朱蘭的目瞪口呆中,她施施然走上三樓。
第三樓的場地比前兩層更爲寬闊,站在窗口,西臨淮水,臨湖鳥瞰,能盡收上京的萬千燈火,可謂是千星伴月,萬燈爭輝,美不勝收。
顧錦珠深呼吸了一口氣,一時間心曠神怡。
三樓卻沒有什麼題目,只在桌子正中間擺放了三樣東西。
一把摺扇,一方硯,一盞鏤雕和合如意紋的銅香爐。
旁邊站着一位侍女笑道,“小姐,這最後一題,請辨別出前兩樣東西的出處和最後一爐香料的成份,最先通過者,便是今日的魁者。”
辨別東西?顧錦珠一愣,她先走到那柄摺扇前。
那柄扇子看起來卻極爲平常,扇骨底色爲蠟黃色,伴有紅棕色斑點,從外表看,平平無奇。
顧錦珠忍不住拿起來把玩,觸手光滑如玉,靠之細聞,隱隱有股清淡的香味,湊近細看,黃蠟底色上盛開着紅棕色的斑紋,紋猶如盛開的梅,十分漂亮。
她突然想起之前曾聽老師講過,當今世上最出名的竹刻大師張乃秀,其雕工屬於留青,極喜好用上了年份的極爲稀少的湘妃竹雕扇,雕工細膩,無論是鳥魚蟲,梅蘭芳菊,見之詡詡如生,更因湘妃竹之天然班點襯托其獨特之處,由他出手的扇子,當值上萬金。
顧錦珠雖然看不出這扇子哪裡值得“萬金”,但這扇子的細節俱都符合張乃秀的湘妃竹扇,想了想,在旁邊的紙下寫上答案。
她目光緊盯着那位侍女,其實心裡十分忐忑,就怕自己猜錯了。
沒想到那侍女笑了一下,徑自引她到下一處桌子前,她瞬時鬆了口氣,暗自慶幸,這可真是蒙對了。
這時,朱蘭已經答完了下面兩道題,上來,看到她已經過了第一關,眼底帶了些複雜。
第二張桌子上面擺放着一方二龜坐浪硯。
其下墨色洶涌,形成浪濤狀,兩隻福龜爬在其上,昂首向天,龜殼紋理細膩可見,顧錦珠用手摸了摸,觸手溫潤細膩,如同小兒肌膚,壽古而質潤,色綠而聲清。
她心中有了底,再次在旁邊紙上寫下“洮河硯”三個字。
那侍女看見,點了點頭。
她走到最後一張桌子前看,上面是一盞鏤雕和合如意紋的銅香爐。
辨香這個卻不難,身爲閨閣女兒家,誰不喜好各種香粉香料,而辨香,幾乎已經是每位貴女必學的功課。
她本來以爲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了,沒想到聽見身邊腳步聲響,朱蘭已經走了過來。
她果然不愧是上京第一才女,見識極廣,答前兩題竟然比顧錦珠用時還短。
兩人一同站在了香爐前,顧錦珠這時纔有了些壓力,下意識看了她一眼,朱蘭微微一笑,並沒有說話。
侍女很快就點燃了香爐,用雲團小扇輕輕扇着,一股細細嫋嫋的香氣傳了出來。
顧錦珠聞了一下,此香清涼提神,帶着一股甜甜的果子香,縈繞在鼻尖,叫人口舌生津。
她細細嗅着,迅速在旁邊紙上寫下,薄荷,杜衡,月麟香,甘鬆……
她正想再寫下去,香味卻逐漸轉淡,漸漸淡薄而無味,甜香漸冷,像被潑了一盆寒沁沁的白雪一般,漸漸發出梅的傲骨寒香。
她微微一怔,又迅速寫下水安息,冰片。
須臾,香氣又由冷而烈,洗淨了冷冽之氣,像陽光的氣息,溫暖而乾爽,煙氣散盡,香味戛然而止。
品香之人還沒回過神來,香爐裡就沒有香氣了,旁邊搭在插屏上的素絹帕被拿了下來,空氣中只有極淡極淡的一點兒香氣,隱約間就消失無痕。
顧錦珠和朱蘭都一愣,她們都只寫出了一部分,那香氣初如濃烈繁複,後來清冽冷淡,和一般的香料大不相同。
兩人凝眉苦思,明明還差一味,卻偏偏想不起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