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姚氏一口氣憋在胸口,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她沒想到顧翊卿居然什麼都不顧了,居然說顧家有沒有規矩都和他沒關係!
她心頭恨急,卻又拿他半點辦法都沒有,只冷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過了沒一會兒,那周家的下人就急急轉了回來,手中拿了顧錦珠的庚帖和兩家當時說定的婚書,顧翊卿只看了一眼,就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摺子。
手一揮,那兩頁紙就被點燃,青煙嫋嫋升起,轉眼就成了灰燼。
姚氏恨得都快吐血,眼看這次就要成了,卻沒想到又是功虧一簣。
好不容易等到顧翊卿發話,周康氏忙忙就帶着兒子回去了,臨出門前卻狠狠瞪了姚氏一眼,算是真正把她記恨上了。
眼看着顧翊卿帶着侍衛向門外走去,姚氏好容易鬆了一口氣,卻見他驀地回頭,冷冷甩下一句,“大嫂,事有可爲和不可爲,我若是你,就不會把心思在一個絕不是自己威脅的人身上!給別人留一線餘地,自己纔有大道可行,免得入了岐途,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悔之不迭!”
他說完就轉身而去,留下姚氏一臉恨恨。
也只有他才能把威脅的話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什麼叫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她只恨沒有在顧錦珠回府時就下手,以至於留下今日之患。
進了屋,她一下子把桌上的瓷瓶掃落在地,眼裡露出恨毒的光。
看着顧翊卿出來,顧碧彤忙忙躲入樹後,眼看着他帶着侍衛走遠了,才趕轉出來,忙忙進了姚氏的院子。
姚氏正怒不可遏,顧三今日可是在她的院子耍了好一通威風,從此以後,她在府中還怎麼擡得起頭來!
見女兒進來,她頭也不擡,沒好氣的道,“你過來做什麼?不是讓你在院子裡好好待着嗎?”
顧碧彤走了過來,抱着母親的胳膊嘟着脣道,“娘,這次又被顧錦珠那個小賤人逃掉了,她怎麼運氣這麼好,什麼人都護着她……”
她越這樣說,姚氏越氣,忍不住在她的額頭狠狠戳了一下,罵道,“你看看人家,同樣是做侄女的,怎麼顧翊卿就那麼護着那小賤人,對你就不聞不問!你除了有張能看的臉,還有什麼!你要是有半點那小賤人的心計,我就不用爲你操心了!”
顧碧彤被母親數落,又不服氣又委屈道,“那能怪我麼,還不是小時候您老罵他野種,不准我們親近,要不也不至於和三叔生疏到這一步!”
姚氏咬牙冷笑道,“他算哪門子的三叔?要不是現在杖了銳王的勢,他能這麼威風?可銳王又能得意幾天,你看着吧,他和銳王都得不了什麼好下場,現在皇上用着他們,才如此縱容,一旦哪天用不到了,哼……”
她眼底浮起陰翳,沒有說下去。
顧清遠回來也常常向她說些朝堂的事,姚氏對當下的局勢倒也有些瞭解。
顧碧彤卻被挑起了好奇心道,“娘,什麼叫用不到了?銳王不是很得勢嗎?”
姚氏道,“那是現在!聖上也不過是拿他做把殺人的刀!”她不欲再說下去,不耐煩的道,“行了行了,小孩子家家的問什麼,說了你也不懂!”
顧碧彤嘟了嘟脣道,“那現在怎麼辦?難道就這樣饒了顧錦珠?”
她被顧錦珠打了幾次耳光,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姚氏眼底閃過一絲厲色道,“算了?哪有這麼便宜!我們管不了他,總有人能壓着他,我立刻就進宮,向淑妃娘娘說道說道,當我姚家的女兒好欺負麼!”
而另外一邊,清薔院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喝過熱水,顧錦珠躺在牀上休息,心裡卻忍不住七上八下,也不知道三叔去了怎麼樣了,周家還鬧事嗎?
雖然心底十分相信顧翊卿,可到底庚帖已換,她實在想不出他能用什麼法子幫她。
正等得焦急時,芸香進來道,“小姐,血衣大人過來了,說是替三爺傳話。”
顧錦珠一驚,猛地坐起來,脫口問道,“三叔來了嗎?”
芸香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顧錦珠臉上掩不住的失落,卻很快平靜下來,道,“請孟侍衛進來。”
孟血衣大踏步走進來,一眼看到顧錦珠半倚在榻上,臉色蒼白,神情也憔悴了許多。
他低下頭,抱拳施禮道,“見過大小姐。”
顧錦珠微微笑道,“孟大哥不用多禮,三叔……沒有過來嗎?”
孟血衣低下頭恭恭敬敬的道,“回大小姐,三爺事多,就直接趕回銳王府了,特意讓我來向大小姐說一聲,周家的事已了,大小姐不用掛心。”
聽說顧翊卿已經趕回銳王府了,顧錦珠強忍住心底的失落,勉強笑道,“好,我知道了,請你替我多謝三叔。”
血衣點了點頭,隨後告辭,臨出門前,他忍不住向左右望了一眼,卻沒看到那抹亭亭俏麗的碧色身影。
等他出了門,芸香掀簾進來,臉上也帶了些喜色道,“小姐,奴婢也打聽清楚了,聽說是三爺逼得那周家退回了婚書,以後我們再也不用擔心了。”
顧錦珠點了點頭,卻神色寥寥,看向她身邊道,“素菊呢?還躲在屋子裡不肯出來嗎?”
芸香嘆了口氣,道,“心結難解,她總歸是真心喜歡孟侍衛,想不開也是難免的。”
顧錦珠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躺下。
芸香看她臉色仍有些白,忍不住擔憂道,“小姐,怎麼,胃還痛嗎?”
顧錦珠搖了搖頭道,“無妨,你替我灌個熱點的湯婆子,然後關了門出去,讓她們不要吵我,我要睡一下。”
芸香點了點頭,替她灌了熱水,服侍着她躺下,才轉身出去,將門緊緊關上。
屋中瞬時靜了下來,顧錦珠躺在牀上,閉上眼睛,兩行淚珠才沿着鬢角緩緩流下。
只有到這個時候,她心裡所有的擔憂惶急害怕才全部爆發出來,之前在姚氏面前,她不過只是強撐着而已,誰也不知道,那時她拿着瓷片的手都在抖,卻被逼得沒有半分退路。
她緊緊咬着牙,淚水不停涌下,心口抽痛的就像裂開了一樣。
如果她那時真的死了,是不是就永遠都見不到三叔了?
見不到他那樣溫柔的臉,以後再也沒辦法聽到他說話,見到他輕笑。
只要想一想,胸口就痛得無法呼吸。
原來對她來說,最可怕的事不是死,而是再也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