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容啓對着她的背影嗤笑一聲,轉頭問青果道,“這兩天那個賤人在幹什麼?”
青果小心翼翼道,“大小姐一直待在院子中沒出來,連她的丫頭現在都很少在前院走動。”
顧容啓咬牙切齒的道,“這次的事情就先記着,那個賤人真是好大的膽子,總有一天,本少爺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他眼中射出仇恨的光。
而兒子捱打的事更是讓姚氏怒不可遏,回到院中就大發了脾氣,更在顧清遠跟前告了一狀。
顧清遠看到寶貝兒子那張臉,也是震驚到極點,萬萬沒想到大女兒敢動手!
他又心疼又憤怒,然而聽姚氏說完,他卻狠狠把兒子訓斥了一頓,又帶埋怨姚氏。
若不是平日她太溺愛兒子,怎麼能讓他這麼大了還不知道輕重,死一個丫頭不要緊,可他現在到底是清源書院的學子,這件事一旦傳出去,就要背上一個暴虐兇戾的惡名,以後還能有什麼前途!
姚氏哭得梨帶雨,顧容啓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卻什麼都顧不上了,急急派人給清薔院送了一堆東西以示安撫。
現在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讓大女兒把這件事傳出去,其他的事都可以推後再說。
他不光沒有找顧錦珠麻煩,反而給她送去了不少精緻吃食,更派人稱讚她教訓的對,長姐如母,看到弟妹有錯,一定要行教導之責。
天色暗了下來,清薔院沒有像平時一樣張燈結綵,雖在年節中,卻半點節日的氣氛都沒有了,院中所有的燈籠都撤下換上了素色,顯得昏暗了許多。
房間內一燈如豆,素菊看着擺滿桌子的一大堆吃食,忍不住道,“還是老爺明理,知道都是大少爺的錯,大少爺真是被老夫人和夫人寵壞了,想來要是跟着老爺能時時聆聽教誨,也不至於如此。”
芸香眼底卻浮起一絲冷色,嘆道,“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如果不是怕小姐把事情說出去,老爺又何須如此?如果要教訓早就教訓了,何至於現在鬧出人命,也不過是不痛不癢的說一頓,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小姐說的,讓咱們不要去招惹大少爺,是因爲招惹了也不會有人出頭,就像楊柳這樣,生生丟了一條命又怎麼樣?還不是……”
她咬了咬脣,沒有說下去。
她轉頭看着牀上顧錦珠躺着的身影,輕聲道,“怎麼?小姐還是不想吃嗎?”
素菊搖了搖頭,“小姐說沒有胃口。”
芸香嘆了口氣,盛了一碗雞汁百合鮮糯米粥,對素菊道,“你把這些先撤下去吧!我來勸小姐好了。”
素菊把一桌子的吃食都撤了下去,芸香端着碗走過來,看顧錦珠面朝裡躺着,輕聲喚道,“小姐?小姐?”
顧錦珠翻了個身,看到她手裡的粥,微擰了眉頭道,“拿下去吧,我不想吃。”
芸香端着碗走近,在榻邊坐下,無奈道,“小姐,你已經兩頓沒有吃東西了,多少吃一點吧,楊柳人已經走了,你再傷心也要看開些,總得保重身子纔好。”
顧錦珠坐了起來,苦笑道,“我沒有傷心,只是覺得不習慣。”
平日常在身邊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總覺得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芸香也嘆道,“是啊,想不到平日楊柳那樣憨厚老實的一個人,居然落得如此下場……”
她想起楊柳死時悽慘的形狀,眼圈忍不住又有些發紅,卻怕惹得顧錦珠更難受,勉強笑道,“事已至此,小姐還是快些想開的好,想來人真的是有命這一說,也是楊柳沒福,陪不得小姐身邊。”
她把碗端了過來,“您不吃飯可不行,多少喝一些粥,好在聽說老爺教訓了大少爺一頓,想必以後他會收斂一些。”
顧錦珠點了點頭,顧容啓會不會收斂她並不關心,只是以後她一定會強加約束院內衆人,儘量少和他們起衝突。
可是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到頭啊?總不能每天戰戰兢兢的過日子,除非有一天她能脫離顧府!
腦中想到這個念頭,顧錦珠猛地一愣。
可是要怎麼離開呢?她一個弱女子,就算手中有了錢,也不可能一個人在外單身生活的,除非是—――嫁人!可是想到嫁人,她心裡一沉。
不知是年紀太小還是什麼,她對於嫁人其實十分抗拒,想到自己將和一個陌生的男子同牀共枕生活在一起,心裡就又害怕又抗拒。
可是她很快就要及笄了,依姚氏對她的恨意,想來會早早就把她許配出去,而且也不可能給她找什麼好門弟,只要一想起來,她就滿心煩亂。
可是婚姻之事,歷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做兒女的只有聽從的份,換名話說,就算姚氏把她嫁給一個癩頭跛子,她也得聽從!
這是她到現在唯一沒有辦法解決的事,婚姻之事就如同一座大山,壓得她心頭沉甸甸的,平時根本不敢去想。
而且腦中總是莫名其妙的浮起三叔的影子,他只是她的三叔啊,難道自己嫁人的事,也要他幫忙嗎?
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瘋了,現在唯一的辦法只能求助柳煙了,如果到時候姚氏真的打什麼壞主意,她豁出去了也只能向長寧候府求助。
可柳夫人說白了也只是個義母,姚氏卻名正言順是自己的繼母,如果她執意讓自己嫁人,怕是長寧候府到時也無力阻止。
而三叔他,也更沒有理由阻止。
只要想到這些,她的心就像墜入了冰谷,冰涼涼的墜了下去。
喝完了一碗粥,她躺在牀上,緊蹙着眉頭想辦法。
雖然現在事情只是猜測,但還有三個月就及笄了,這些事,她不能不防。
芸香看着自家小姐,眼底也浮起一絲憂慮。
她比顧錦珠年齡更大一些,這些事看得更清楚,表面上看小姐在夫人面前暫時佔了上風,現在府中下人也都對她恭恭敬敬,可在婚嫁之事上,小姐纔是真正的危險。
夫人現在怕都把小姐恨殺了,一旦逮住機會,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事!
現在她只祈禱小姐能平平安安嫁進一戶平常人家,哪怕家貧一點也無所謂,可就怕事違人願。
如果小姐真嫁了什麼不堪的人家……
她咬了咬牙,沒敢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