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翊卿察覺到了她的緊張,淡淡轉回目光,隨意問些她在這裡住得可慣之類的話。
顧錦珠鬆了口氣,兩人一問一答,再正常不過。
顧錦珠緊張的覷着他的臉,雖說那天他一直沒醒過來,但她心裡到底不踏實,此刻見他一副淡然的樣子,與往常無異,她才放下心。
兩人正在說話,外面有人高叫道,“三皇子到,總兵大人及各縣大人到。”
全廳的人都站起身,顧翊卿率衆向外迎接,顧錦珠有些驚訝,沒想到這窮鄉僻壤之處,卻來了一位皇子和總兵,她悄悄跟在衆人之後,向來人行禮。
當先的是一名穿着寶藍色錦緞華衣的男子,腰束玉帶,頭戴金冠,手中搖着一把泥金摺扇,說不出的風流貴氣,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面目英俊卻帶着些輕佻。
顧錦珠只掃了一眼,心下就驀地一驚,這不是那天遇到的那位“貴人”?沒想到他居然是一位皇子,怪不得一個口令就可以支使動知府。
他身後跟着幾位官員,看樣子是濱洲總兵和周圍各縣的官員,衆人吵吵鬧鬧行禮,她忙往後縮了縮,生怕這位皇子認出自己。
然而越怕什麼便越來什麼,那皇子目光在廳中一溜,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居然擡腳向這邊走來。
蕭祈在甫一進廳,就看到了那個綠裙羅衫的姑娘,乾淨清新得彷彿一滴純美露珠,在一衆人中,讓人一眼便注意到。
今天她的裝束顯然與那天有天壤之別,卻更顯婷婷俏立,蕭翎眼中閃過一抹驚豔,笑道,“姑娘,沒想到在這裡又看到你,真是太巧了……”
顧錦珠彎下身福了福,卻沒有說話,她可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承認和陌生男子有過什麼瓜葛,即使他是皇子。
蕭祈還待再說,眼前一暗,一道人影已將他視線遮住,顧翊卿墨黑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掃過來,道,“沒想到三殿下居然認識我家珠兒,的確是太巧了。”
蕭祈揮着摺扇的手一頓,笑道,“珠兒?倒是好名字,沒想到是顧國公家的小姐,難怪了。”
他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居然沒再說什麼,被衆人簇擁着向前。
顧翊卿沒有問顧錦珠是怎麼認識的三皇子,宴席已經開始。
因是特殊時候,便沒有分男女之席,顧錦珠坐在顧翊卿身邊,心神還沉浸在他剛纔說的“我家珠兒”四個字中,只覺得心神悸動,竟帶了一絲說不清的滋味。
宴席十分熱鬧,顧錦珠不慣這樣的場合,沒吃幾口便放了筷子,顧翊卿轉頭看了看,便把自己面前的幾盤清果點心換了過來。
顧錦珠再次驚歎他的細心,雖然他一直在和衆人應酬,但她有什麼需要,他都能第一時間注意到,周圍哪個不是人精,對她的態度立刻殷勤熱絡了許多,一些官家太太過來敬酒,都被他不動聲色的擋下。
如果不是對面總有道炙熱的眼神若有若無的粘着她,顧錦珠會覺得自在很多。
當地的官員輪流過來向顧翊卿敬酒,他從不推拒,一律酒到杯乾,顧錦珠擔心他會喝醉,然而十數杯後,那張清冷的俊顏依舊如常,臉色都沒變一分。
她略略放下心來,正想找個什麼藉口回去,對面三皇子端着酒杯過來,和顧翊卿說了幾句話,突然轉向她,微微笑道,“那天和姑娘一遇,倒不知居然是顧家的小姐,有些失禮,特敬小姐一杯賠罪。”
說着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雙桃花眼覷着她,帶着笑意。
不等顧錦珠說話,顧翊卿就如方纔一樣,從她面前把酒杯拿過,淡淡笑道,“五殿下客氣,珠兒年少,這酒我代她飲罷。”
然而不等他動作,蕭祈一隻手已壓在了他的手上,挑眉道,“誒,這是我對小姐的一片賠罪之心,顧小姐不親自飲下,是還在怪在下唐突麼?”
他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直直的看過來,顧翊卿脣畔的笑意一點點消失,一雙墨黑的眸子看着他,居然微微帶了冷意。
周圍的人看到氣氛有些僵,忙上來打圓場,城主夫人嬌笑着道,“這酒太烈,難怪姑娘喝不慣,不過府中還有窖藏了三年的胭脂釀,入口綿軟,最適合女孩子不過了。”
夫人一迭聲的吩咐人下去拿酒,待侍女將酒端上來,顧錦珠知道怎麼都避不過了,索性大大方方端起杯,衝三皇子淡笑道,“多謝殿下賞臉,錦珠卻之不恭。”
說罷,將酒一飲而盡。那酒湯色清亮,入口綿甜,後勁卻大,一股辛辣味直衝上來,顧錦珠抿緊脣瓣,臉色霎時間嫣紅,就如同三月雨後桃花,豔麗不可方物。
周圍的人幾乎都看直了眼,蕭祈卻仍不滿意,淡淡笑道,“還是顧小姐痛快,只是一杯怎麼行?怎麼也得連盡三杯。”
顧錦珠無法,只得又連喝了兩杯,周圍人連聲叫好,她酒意衝上頭,眼前發暈,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蕭祈站得距她極近,看她一張俏臉紅透,眸子波光瀲灩,與剛纔的清冷大不相同,心下一蕩,忍不住便伸手來扶,哪知有隻手比他更快,顧翊卿一把扶住她的腰,低頭問道,“怎麼,不舒服嗎?”
他微微擰着眉,側顏說不出的俊秀,兩人離得極近,她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纖長的睫毛,那雙漆黑的眼睛裡清清楚楚映着她的影子,帶着些擔憂。
她靠在他懷裡,突然覺得攬在她腰上的手有些發燙,不知是因爲酒意上涌還是其他,臉頰熱的厲害。
“我先送你回去。”他不由分說便攬着她向外走。
蕭祈的手還伸在半空,不動聲色的收回來,臉色瞬間恢復如常,如同剛纔一瞬間的尷尬只是錯覺。
看着顧翊卿錯身而過,他目光一閃,突然哈哈笑道,“顧大人如此年少有爲,六皇弟還真是有福。”
顧翊卿腳步不停,甚至連眼神都沒掃過去,蕭祈手中搖着摺扇,一貫微笑着的桃花眼中卻閃過一道冷芒。
一出了大廳,外面候着的芸香和碧菀齊齊迎了上來,看到顧錦珠的樣子都有些吃驚,芸香看着自家小姐酡紅的臉蛋,忍不住道,“姑娘,您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