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幾米深的大坑,那些黑衣人功夫也當真不弱,掉到坑底,身形一頓,就瞬間躍起,哪知顧翊卿飛撲而下,直向另外幾個黑衣人。
他的身形快到了極點,黑暗中只見一道殘影,顧錦珠還沒看到怎麼回事,就見幾個黑衣人被顧翊卿抓住,盡數拋入了坑中。
後面的人衝着先前的人砸下去,十幾個人滾成一團,顧翊卿不知從哪裡拿出幾個木桶,將裡面黑乎乎的東西倒了下去,接着他一揚手,一點火星落在了坑底的黑衣人身上,瞬間“轟”的一聲,爆起半丈高的火牆。
這變故幾乎在電火光石間發生,火苗躥到半空,映紅了顧錦珠的臉,坑底瞬間傳來一陣悽烈的慘號,熊熊烈焰中,無數的人影翻滾痛呼,顧錦珠只看得心驚肉跳。
她還沒反應過來,顧翊卿已經躍到了樹上,攬着她的腰跳下去。他帶着她一路疾躍,離着老遠,還能看到密林中那沖天而上的紅光,還能聽到那些人的慘呼。
顧錦珠只嚇得心怦怦直跳,她總算明白了他說的“如何除盡”是什麼意思,她看着他淡若清風的側臉,無法想像這樣一個俊美若謫仙般的翩翩公子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這與他先時殺人不同,這可眨眼間就是十多條人命啊,她一時只覺得手心中滿是冷汗。
他轉頭看她一眼,淡淡笑道,“嚇到了?”
“沒…沒有…”她止不住渾身顫慄,卻強作鎮定,忍不住問,“那些火…怎麼會燒起來?”
林中剛下過雨,地上空氣中都是溼漉漉的,她不明白顧翊卿是怎麼做到,讓火瞬間燃燒起來。
顧翊卿微微挑了挑脣,淡淡道,“那裡正好有一個獵戶挖下的大坑,而且周圍有不少砍掉的木材,我便找到了一些桐油。”
顧錦珠這才明白,原來他一下午是去忙這些了,先察看好地形,這裡既有捕獵的坑,必然有民居,而且附近有砍掉的木頭,說明這裡有木工,而木工常用桐油來給木材防雨防蛀。
她看着他,忍不住從心裡透出一股寒意,這個三叔太不簡單了,心思縝密,又心狠手辣。
她永遠忘不了那個黑衣人被一箭射死時,她回過身,看到他滿臉的陰鷙狠厲,那眼中的冰冷恍若實質,如一抹凌厲鋒銳的刀,讓人不敢直視。
這一路行來,從陳雲澤到這些黑衣人,她越來越多的見到了他狠辣的一面,儘管他一直都很溫和,對她很照顧,她卻越來越從心底生出一股懼意,或還夾雜着一些其它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顧翊卿看到她驚懼的眼神,知道今天把小姑娘嚇壞了,驀地伸手撫上她的眼,微微笑道,“不用怕,累了就歇歇吧。”
他的手心撫在她的眼上,帶着種從未有過的溫柔,掌心的暖意似乎直熨燙進了心底,顧錦珠恍惚覺得眼皮有些發沉,在閉上眼睛陷入黑暗前,是那張清雋微笑的臉。
顧錦珠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馬車上,一如既往的顛簸。
芸香和碧菀守在她身邊,眼圈都帶着紅腫,一看到她動,兩人立刻撲過來,焦急的問,“小姐,小姐,你怎麼樣?”
顧錦珠睜開眼睛,馬車微微晃動,她一時有些不知身在何處。
芸香把她扶了起來,把一條錦被捲起墊在她身後,碧菀忙忙倒了盞水,捧在她脣邊。
昨天的記憶從腦海中一晃而過,最後定格在那熊熊燃燒的火光和淒厲慘號的人影上,她悚然一驚,猛地抓住碧菀的手,急急道,“碧兒,芸香,你們沒事吧?”
碧菀手中的水灑了一身,卻也顧不得了,一張口眼淚就掉下來,哽咽道,“我們沒事,倒是小姐你昨天突然不見,可把我們嚇壞了……”
芸香也湊了過來,和碧菀你一言我一語的把昨天的事說了一遍。
昨天顧翊卿帶着顧錦珠走,那些黑衣人大部分都追了過去,只剩下幾個被血衣料理掉,血衣趕着車,護着她們一路尋了過來。
本來怎麼都找不到,後來看到了山裡的火光,便向這邊奔來,半路上看到顧翊卿抱着顧錦珠回來。
兩人以爲錦珠出了什麼事,都嚇個半死,好在顧翊卿解釋了下沒事,她們才略放下心,卻守在她身邊一步都不敢離開。
“小姐,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兩個丫頭幾乎把她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確認她沒事,才鬆了口氣。
三個女孩子經過這樣的事故,都有些驚魂未定,碧菀拍着胸口道,“小姐,那些黑衣人真是太可怕了,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上來就殺人,這天下沒王法了嗎……”
芸香也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顧錦珠望着窗外,看着和往常一樣騎在馬上護着車的顧翊卿,沒有說話。
她當然看出那些黑衣人就是衝他們來的,確切的說是衝着顧翊卿來的,她心裡對他滿是疑問,只不過是一個沒落國公府不受重視的三公子,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而且那些人爲什麼要殺他?
那些人兇厲無比,簡直是不顧性命的要殺死他,還有他昨天的狠辣,眼也不眨就讓那些人葬身火海,這讓她對他產生了一種懼怕又有些說不清的複雜感覺。
他並沒有對她隱瞞什麼,從來的時候就告訴她此行會有危險,包括在江邊前的那一夜,但她沒想到真實的情況居然如此兇險,昨天的那一幕對她的刺激太大了。
芸香和碧菀詢問她怎樣脫險,她也沒心情細說,只覺得心上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無比鬱郁。
越往南下,路況越糟糕,難民越來越多,路上隨處可見縮在牆角的難民,目光呆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得讓人慘不忍睹。
碧菀看得心酸道,“這些人爲什麼不離開呢?就算被水淹了,也可以先去別的城鎮避避啊,幹麼在這裡等死?”
顧錦珠沒有說話,反而是外面趕車的血衣頓了一下,開口道,“附近城鎮早下了公文,關閉城門,阻止難民進城!”
他平時冷着臉,很少說話,碧菀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驚訝道,“怎麼會?”
血衣沒有說話,冷漠的面上卻帶了一絲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