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蘋坐在牀邊,看着昏睡的冽川,又流下淚來。
昨日來,鍾蘋眼裡就淚水沒斷。半是心疼冽川,半也是爲了素日心裡說不得的委屈。
端王妃站在門口看着,輕輕嘆了口氣。
鍾蘋聽見,忙站起來,低頭立在牀側。
端王妃走過來,拉着鍾蘋的手,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鍾蘋咬着嘴脣搖了搖頭。
端王妃嘆口氣,拍了拍鍾蘋的手,轉身坐在冽川牀沿。
冽川仍沉睡,氣息卻是沉穩了,面色也紅潤些,脖子上仍有粗如小指的兩道紫紅勒痕。
端王妃看着,心裡一陣疼苦,長嘆口氣,也低了頭抹淚。
冽川忽的喘息咳嗽,半晌慢慢睜開眼。
端王妃忙輕喚,“川兒。”
冽川眼神虛浮,看了半晌,輕聲道,“娘。”
端王妃道,“覺得怎麼樣了?”
冽川慢慢道,“兒沒事。”便撐着要坐起來。
鍾蘋忙上去扶他起來,又在後頭墊了枕頭。
冽川坐着緩了一會兒,看二人一眼,握着端王妃的手,勉強笑道,“娘,孩兒不孝,讓您操心了。”
端王妃嘆口氣,揉搓着冽川的手。
鍾蘋命人端了湯水來,坐在牀沿,一勺勺喂冽川。
冽川只盯着勺子,看着鍾蘋蔥根般的手指頭捏着勺柄兒,一口湯細細地吹溫了喂到他脣邊。
端王妃看着二人的樣子,總算安心些,便囑咐鍾蘋照顧冽川,自去了。
喝完了湯,鍾蘋又擰了熱手巾,輕輕給冽川擦臉。
冽川垂下眼皮,抓了手巾,輕聲道,“我自己來吧。”
鍾蘋抽了手點點頭,端了托盤放在桌上,背轉了身。
冽川擦完,慢慢下了牀,走到鍾蘋身邊。
鍾蘋接了放進盆裡,又背對着冽川輕輕搓洗。
冽川看她低着頭胡亂搓了半日,心裡不由一陣慚愧,慢慢從後握住了她肩頭。
鍾蘋渾身一僵,停了手,胸口微微的起伏。
冽川默默的又撒了手。
鍾蘋肩膀一鬆,手慢慢絞住了手巾,半晌方道,“我叫人給你弄些吃的。”
冽川道,“辛苦你了。”
鍾蘋笑着搖搖頭,端了托盤出去。
冽川看着關上的門,低下頭暗自喟嘆。
-
--------------------
冽川坐在案前,拿起筆來想寫什麼,對着籤子半日終又放下了。
快入冬的天越發冷了,冽川看看月色,吹熄了燈,黑暗中仍靜靜坐着。
直坐到梆子敲二更,窗外只聞得秋蟲的低叫,冽川方悄悄地出了房門。
過正房後頭的時候,冽川在院子裡站住了,看着黑沉沉的窗戶半日不動,撩衫跪下磕了三個頭,凝望半日方慢慢的起來,悄悄出了后角門。
---------------------
冽川坐在榻邊,看着格瑞。
何寶在旁邊小聲道,“昨日您走了以後,醒了一陣,迷迷糊糊的,只是尋您,一會兒就又睡過去了。”
冽川點點頭,默默握着格瑞的手,半晌道,“公公去歇着吧。我在這裡。”
何寶拿了毯子給冽川鋪在腳踏上,又給冽川拿了件密密實實的黑猩猩氈斗篷。
冽川道,“有勞公公。”
何寶道,“不敢。奴才就在外頭,大人只管叫我。”
冽川點點頭,何寶便退了出去,回頭見冽川拉着格瑞的手,趴在牀沿望着格瑞,半晌也慢慢的閉了眼,領沿兒裡隱約兩道紫紅的印子。
何寶低頭暗暗嘆氣,輕輕從外頭掩了隔扇。
------------------
-
晌午格瑞又醒了。
冽川從後抱着他,讓他靠在自己懷裡,慢慢餵了些湯藥薄粥。
格瑞精神好些,不肯躺下,讓冽川擁他坐着,頭靠在冽川肩上,道,“朕昨日,夢見你了。”
冽川笑笑,捋着格瑞的頭髮,道,“夢見什麼了?”
格瑞慢慢道,“夢見你要走了,一着急,就醒了。”
冽川親了親格瑞的頭髮,道,“我不走。”
格瑞點點頭,輕輕的咳嗽,卻牽動傷口,疼得嗯了一聲。
冽川不敢動,見格瑞緩過些,頭沉沉的靠在自己肩上,便慢慢扶了他躺下。
格瑞睏乏的又睡過去,含糊着說了幾個字,也聽不清是什麼。
冽川看着格瑞,手輕輕在他臉上摩挲。
-------------------------
皇上雖一連大半月稱病,上奏的摺子倒還批得快,是以朝中倒也平靜。
格瑞倚在榻上,看冽川批摺子。
幾日來,冽川皆睡在格瑞屋裡側榻上。除了何寶和幾個近侍太監,也不必見別人。
格瑞就着何寶手裡喝了口參茶,見冽川對着個摺子皺了眉,一臉凝重,便道,“怎麼了?”
冽川看格瑞一眼,面色爲難。
格瑞道,“拿來朕看。”
冽川坐着不動,格瑞看何寶一眼,何寶領會,慢慢的自冽川手裡接了摺子呈過去。
格瑞就何寶手裡看着,竟是吏部尚書參端王爺的,後頭密密麻麻列着些貪墨霸厲的疑點罪證。
格瑞皺了眉,低着頭出神。
何寶看看二人,放下摺子悄聲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