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靠在冽川肩上,身上仍纏着幾層白紗布,只繫着中衣,人瘦多了。
冽川替他把被子拉上來些。
格瑞輕輕摸着冽川脖子,勒痕退了不少,只淡紫的兩道印子,襯着冽川肌膚。
冽川低頭看格瑞,見他蹙着眉,愣愣的看着自己脖子,不由低下頭吻住他,替他輕輕裹好被子,輕輕下榻出來到案邊,坐下來翻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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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寶站在格瑞牀邊打着瞌睡。
格瑞睜開眼,見窗外天光大亮,透着窗格子照在地上,慢慢起身,卻只覺得腰痠腿軟。
何寶伺候梳洗,見格瑞四處看,便道,“大人在外間呢。趴着睡了。”
格瑞點點頭,洗漱了,吃了幾口熱粥,便讓何寶拿斗篷來。
何寶扶着格瑞下牀,替他嚴嚴的繫了斗篷,扶着出來。
冽川背上披了件紫雀絨大氅,趴在案上睡着,眉心猶微微蹙着。
格瑞站在案邊,看了半晌。慢慢伸手拿起冽川手邊的摺子,果見是參端王的,上頭只硃筆寫了個“着”字,旁邊案子上卻是蘸好了硃砂的狼毫。
格瑞拿起硃筆,在下頭續了“刑部尚書親查”,遞給何寶。
慢慢扶着何寶進了內間,格瑞道,“給朕更衣。”又道,“傳扈敏上御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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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皺眉醒來,慢慢坐起來捏着眉心。
何寶笑道,“大人醒了?”便命人取麪湯熱茶來。
冽川點點頭,站起來洗漱了,道,“有勞公公。”便要往裡走。
何寶在後頭道,“御駕在御書房呢。宣了刑部尚書扈大人議事兒。命奴才在這兒伺候大人。”
冽川一怔,站下思索,扈敏曾是端王門生,格瑞將此案交給他辦,自是要替端王開脫。
扭頭看何寶笑眯眯站在跟前,不由皺了眉頭。格瑞傷還未愈,竟連何寶也不帶着。
何寶命人拿了點心來,冽川也沒心思吃,只坐着發愣。
過了半頓飯的功夫,才聽見外頭有聲響。
格瑞撐着精神和扈敏應對半晌,一進門早覺得氣虛腿軟,耳朵裡直嗡嗡作響。
何寶站在門首,見格瑞臉色刷白,忙上去扶着。
冽川也過來從後扶住。
格瑞站了站,方覺好些,一擡腿卻眼前一昏,發軟的往後就倒,身子一輕,被冽川順勢託了起來,慢慢抱到榻上。
何寶忙命人端了水來,擰了手巾給冽川,慢慢替格瑞擦拭了額上虛汗,又解了外袍脫了冠子,靜靜躺了半日,臉色方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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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在端王爺書房外頭跪了三個時辰了。
端王爺自在裡頭看書畫畫兒。
鍾蘋急得在廊外頭轉圈兒子,卻不敢去勸,只得去找端王妃。
入冬的天氣越發涼,冽川只着了件薄袍子。偏偏今兒又陰天,跪得久了,冷風一吹更是入骨,牙花子都直打顫。
慢慢的天色晚了,冽川還是直挺挺的跪着。
鍾蘋和端王妃終是拿了件斗篷給冽川披上,又端了熱湯讓他喝。
冽川咬着牙搖頭不喝。
端王妃急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擰?”
書房的門卻嘭的開了,端王爺站在門首冷笑,道,“我這地髒,仔細黵了您的膊肋蓋。”說完自去了。
冽川低着頭不動地兒。
端王妃見勸不動,只得罷了。
半晌天黑下來,到半夜竟飄飄搖搖下起頭場雪來。
端王妃越發着急。眼睜睜看着雪越下越大,慢慢竟下了手掌厚的一層,忍不住又跑來。
冽川頭上肩上全白了,眉毛睫毛上都積了雪,嘴脣也凍得發紫,緊緊的攥着拳。
端王妃心疼的直哭,拍着冽川身上的雪,卻也不勸了,索性往地下一站不走了。鍾蘋也在邊兒上站着。
半晌冽川啞聲道,“娘,兒沒事。爹消氣就好了,您回去吧。”
端王妃只不說話,也不讓小丫頭撐傘,就這麼站在雪裡。
半晌冽川嘆口氣,道,“兒回去。”
小丫頭忙打傘,鍾蘋上來攙扶。
冽川膝褲鞋子都溼透了,左右架着,半日方顫顫的站起來。
端王爺正披着斗篷過來,看見冷笑着哼了一聲。
端王妃又氣又疼,也不言語,只命人扶回去。
冽川卻掙扎着推開人,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低着頭道,“爹,兒不孝。”
端王爺看着他半晌也不說話。
端王妃上去才待開口,只聽見咚的一聲,卻是冽川暈栽到地上。
端王妃嚇了一跳,叫聲川兒便搶來扶,衆人七手八腳的扶抱起來,裹上厚袍。
端王妃含着淚叫道,“王爺!”
端王爺冷哼了聲,道,“還不擡走?”
衆人忙擡了回去,忙忙亂亂的換衣裳,揉搓手腳,又派人出去重金延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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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站在窗前,看着外頭飄飄揚揚的雪。
本來陰沉的夜色,被滿地的白映得倒亮了些。
何寶在後頭輕輕道,“萬歲爺,這頭場雪雖好看,卻是夜深了,仔細風冷,關了窗吧。”
格瑞似沒聽見,半晌反伸手出去接了幾片雪花兒,看着它們在手上慢慢的融了。
何寶暗歎口氣,慢慢上來又道,“萬歲爺……”
格瑞擺擺手,不讓他說,半晌呢喃道,“朕睡不着,陪他站會兒。”
何寶心頭一陣酸,低着頭悄聲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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