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仍叫何寶回冽川府裡。
第二日, 格瑞賜宴,冽川仍是託病沒去。
何寶也不說什麼,松露倒勸了幾回, 也不頂用。
這日冽川吃着飯, 道, “皇上, 身子還好?”
何寶道, “氣色很好,就是惦記王爺,清減了些。”
冽川點點頭, 便放了碗不吃了,叫松露跟着胤俊?lt;/p>
恰有人慌慌張張跑進來說皇上來了。
冽川一個趔趄, 扶了一下桌子, 摁着肋下往裡就走, 松露忙跟上扶着。
回了房,松露將他扶到牀上, 蓋上被子,道,“疼得厲害嗎?我去煎藥。”
冽川閉着眼,道,“別走。關上門, 別讓人進來。”
松露答應了, 去關了門。
冽川疼了一臉的冷汗, 又道, “關上窗。”
松露於是關上窗。
冽川又道, “簾子。”
松露忙又放下牀簾子。
便聽見外頭有人輕輕的叩門,何寶輕聲道, “王爺,萬歲爺來看您了。”
冽川道,“說我睡了。”
松露愣住了,道,“啊?”看一眼帳子,少不得硬着頭皮道,“公公,王爺身子不適,睡下了。”
便聽見外頭半晌沒有動靜,又輕輕的腳步聲響,往遠處去了。
松露半開了門,見外頭空無一人,便回來掀簾子道,“王爺,人走了。”
卻見冽川臉色脣色慘白,閉着眼倚在牀上,衫子都半溼了,鬢髮粘着腮頰。
松露趕緊把簾子捲了,給冽川擦拭。
卻又聽見後頭門響,一回頭,竟是格瑞站在門口,直直看着牀上,何寶跟在後頭。
冽川看了一眼,閉上眼嘆了口氣,道,“罷了,你出去吧。”
松露左右看看,見何寶向他招手兒,便起身過去,再要回頭看冽川,卻給何寶扯了出去,關了門。
格瑞慢慢走過來,坐在牀沿兒,蹙眉看着冽川,眼裡慢慢蘊了淚。
這兩年冽川實是瘦多了,如今面無人色,早脫了形。
冽川擡頭看了格瑞一眼,就偏開頭,忽得肋下一疼,皺眉低了頭,死死攥着被子喘氣。
格瑞便握住他的手,又掰開他指頭讓他握着自己。
冽川疼不過,便咬牙死死攥着,格瑞也兩手死握住他,三隻手較勁的微抖。
喘息半晌,冽川疼過了,頹然癱下來。
格瑞也頹然鬆勁,兩人的手卻粘住了似的僵硬。
格瑞騰開一隻手,拿了巾子給冽川輕輕擦拭。
冽川疲憊睜眼,見格瑞看着他,兩滴淚滴下來輕輕砸在被子上,不由心裡一陣翻騰,便閉了眼。
格瑞輕輕擦拭他眉骨臉頰,看他顴骨尖尖、脣色暗淡,只鼻樑仍英挺,忍不住又眼中刺痛,便咬着牙撇開頭去。
何寶忽在外頭道,“主子,藥熬好了。”
格瑞舒一口氣,才道,“進來。”
何寶端了藥進來,又回身關好了門。
格瑞將冽川扶起來,從後撐着,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何寶便將藥端着,格瑞一勺勺餵給冽川。
喝了藥,何寶又命人端了熱湯來,擰了巾子,再替他擦拭了。
冽川累極,不覺迷糊了一陣,一睜眼,就見格瑞蹙眉盯着看他,便撐着要坐起來。
格瑞便扶他起來倚着。
兩人這麼默默坐了半晌,冽川嘆一聲,道,“皇上何苦非要見我?”
格瑞盯着他道,“你又何苦不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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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格瑞仍來看冽川,又命常柏年替冽川診脈。
冽川仍面脣灰白、萎靡不濟,卻也沒說什麼,就讓他診了。
常柏年細看了冽川顏色,仔細診完脈,格瑞便命他出去開方子。
自在冽川牀沿坐了,看着冽川,蹙眉道,“明日,朕要回京了。”
冽川看他一眼,道,“臣聽說,北邊韃子犯境。”
格瑞點頭,道,“這一陣草原上鬧鼠荒,韃子便更搶掠的厲害,本來東一股西一股擾攘,近來卻漸漸成勢,猖獗起來。怕是得治一治。本來該一舉收回來,只是這幾年多處鬧災,那地方又貧瘠得很,便再籌劃。”
冽川點頭,道,“如今不是裴明正守着?”
格瑞蹙眉點頭,道,“他鐵騎堅固,韃子又怎會硬碰,只是狡計來去、禍害百姓。須得想個長治久安的法子才妥當。”
冽川點點頭,思索半晌,道,“莫若開市通商?”
格瑞擡頭看他,道,“怎麼說?”
冽川道,“韃子只有牛羊馬匹,沒有布帛糧食,他們又貧瘠,更眼饞精美物事,所以纔來搶掠。不若於邊關開市,準他們以馬匹來換東西,再設強兵。他們天性雖野,卻也非兇殘,自會來貿易。”
格瑞不由點頭,嘆道,“好,好。”不由擡頭看冽川,半晌道,“你如何想得這主意?”
冽川皺了皺眉,苦笑道,“師從萬歲。”
格瑞皺眉看他。
冽川道,“金大人說我,水至清則無魚,叫我學學那兩位御史。”
格瑞聽了笑笑,仍不說話。
冽川笑笑嘆道,“皇上做的對,萬事太求全,過於執拗,不好。”
格瑞看他半晌,道,“冽川,回京吧。”
冽川望着他,道,“生死有命。臣現在,只想一件事。”
格瑞道,“什麼?”
冽川笑道,“治水修堤,名留青史。”
格瑞閉上眼,轉開頭去,半晌慢慢點了點頭。
冽川笑笑,道,“涅卉如何?”
格瑞默了半晌,慢慢啞聲道,“很好。太后喜歡的很,恨不能日日親帶着。他又乖覺,安穩的很,不似昭夙,直要將宮裡翻了天,兩個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冽川聽了點點頭,笑着不語。
格瑞看看他,道,“下回,便將他一齊帶來,可好?”
冽川笑道,“自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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