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冽川上朝,才見着格瑞。
格瑞卻懶懶的,神散聲弱,也沒什麼決斷,只命再議。
一下朝冽川就忙往後面來,進去看到格瑞已換了衣裳,倚在榻上,忙過去坐在牀沿兒,細細看格瑞臉色,道,“怎麼了?”
格瑞疲憊笑笑,道,“沒事兒,前日着了涼,不妨事。”
冽川握住格瑞的手,見他臉色蒼白,神容疲憊,只覺得心裡如搓如絞的懊惱,便握着他的手輕輕揉搓。
何寶端了藥進來。
冽川接過藥,嚐了冷熱,只覺得藥味兒有些不對,竟似有柏子仁,擡頭看格瑞一眼,也沒動聲色,只一勺一勺慢慢的吹了餵給格瑞。
格瑞喝了藥便睡去。
冽川守着坐了半日,又將摺子批了,囑咐了何寶,便去了戶部。
一會兒派出去的人買了包藥回來,冽川打開,捻了細細的聞,不禁皺眉,半晌沉沉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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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回府,又整夜的在書房理事,困了也只在案上趴着睡了。
第二日一早,鍾蘋便帶了人過來伺候冽川洗漱。
冽川默默地換了衣裳,鍾蘋已命人擺好了早飯。
冽川吃了幾口,便道飽了,忙忙的往外走,卻又站住了,轉身道,“這一陣又要忙,仍宿在書房吧。”
鍾蘋點點頭,看冽川去了,回身看着一桌子粥點冒着白濛濛的熱氣兒,默默地站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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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今日卻又沒上朝。
冽川聽了便往後頭來。
小太監進去通報,半晌只見何寶悄悄掩了門出來,上來跟冽川見禮。
冽川點點頭,急切道,“怎麼樣了?”
何寶低聲道,“今早醒了便沒下牀,喝了藥就又睡了。”
冽川沉吟半晌,道,“公公別瞞我,御醫到底怎麼說的?”
何寶爲難半天,嘆口氣道,“王爺,您就別難爲奴才了。”
冽川道,“是否那舊傷的緣故?”
何寶看冽川一眼,皺着眉點點頭兒,悄聲道,“王爺,您可勸勸吧,昨兒直把那一堆摺子都看了,一個也沒落。”
冽川點點頭,跟着何寶進去,隔簾看了一眼垂着的牀帳子,便在外間坐了等,一個一個翻格瑞昨日批的摺子,看好了就命人送出去。
半晌聽得格瑞在裡頭輕輕咳嗽,冽川忙往裡走,看見何寶正掛牀帳。
冽川走過去,慢慢坐在牀側,看格瑞臉色。
何寶將兩側牀帳子用龍鳳金鉤子綰了。
格瑞臉色泛層嫣紅,看見冽川,勉強笑了笑,輕輕咳嗽着要起。
冽川忙扶起來,從後攬着他坐了。
何寶便伺候着洗漱了,又端了熱茶喝了一口。
冽川坐到牀沿兒。
格瑞道,“多早晚來的?”
冽川笑笑道,“剛來。摺子我命人送出去了。”
格瑞點點頭,道,“今兒又躲懶了。”
冽川問,“到底覺得怎麼樣?”
格瑞笑道,“也沒怎麼,只覺得憋悶,想出去走走,卻又懶得動。”
冽川笑道,“那一會兒去園裡逛逛,我纔來還看見桃花兒開的正好。”
格瑞笑着點頭兒。
何寶近來奏道早膳好了,問了格瑞,便親自端進來。
冽川見是一小碗五穀熬的狀元粥,幾碟兒小菜,幾樣蒸的點心,知道是病裡忌口,便笑道,“忒清淡了點兒。”
格瑞笑道,“朕乃清廉。”
冽川嗤笑,端了碗舀了喂格瑞。
格瑞道,“朕自己來。”說着便去拿勺子。
冽川不給,倒把一勺兒粥自己吃了,另舀了再喂格瑞。
格瑞笑笑,便讓他喂着一口一口將小半碗粥吃淨了,又吃了半塊兒菱粉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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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看着格瑞在桃花林裡走,一束束花兒開得絢爛,襯着格瑞一抹明黃的身影。
格瑞走着便回頭衝冽川一笑,又攀住一枝桃花兒湊過去聞。
粉嫩的桃花瓣兒襯着格瑞臉上也泛着一層透明的嫣紅。
忽的格瑞捂着胸口倒下去,漫天的桃花變成血紅,紛紛亂亂的幾將格瑞埋了。
冽川大駭,急着要衝過去,手腳卻怎麼也掙扎不動,滿頭大汗的一睜眼,卻見自己正趴在案上做夢。
冽川捂着眼喘了半晌,捏着眉心靠在椅上,心裡猶陣陣驚痛。
何寶端了茶進來,道,“王爺,這是怎麼了?”
冽川搖搖頭,喝了口茶,扶着額撐在案上,道,“沒事兒。”
何寶便不問了,只命人端了熱湯來,伺候冽川洗了臉。
冽川理着案上的摺子,只覺得心裡發亂,便站起來往裡走。
何寶掀開簾子,冽川輕輕走進去,坐在榻邊看格瑞的睡顏。
一邊條案上的汝窯美人瓶裡尚插着今日摘回來的桃花。
冽川想着白天陪格瑞看桃花兒的情形,又想着剛纔的夢,癡癡的看着格瑞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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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一睜眼,已見是天光大亮。
轉頭見冽川正摟着自己,一根胳膊搭在腰上,腿也交纏着,自己腳正蹬在冽川腳上,暖融融的。
冽川也醒了,皺着眉睜開眼,看着格瑞笑。
昨夜冽川見格瑞縮着身子,一摸手腳冰涼的,便摟着他睡了。
半夜格瑞一個勁兒往他懷裡縮,手腳直往暖和的地方尋,便摟成這般了。
格瑞道,“幾時了?”
冽川揉着眼道,“快巳時了吧。”
何寶聽見動靜兒,便進來伺候起寢。
二人洗漱了,何寶奏道,“按王爺的吩咐,摺子都送出去了。”
格瑞看冽川一眼,沒說什麼。
冽川仍是連哄帶逗得喂格瑞用了膳吃了藥,去戶部工部轉了轉,便又回來了。
陪着格瑞用了午膳,冽川又陪着上園裡轉了轉,命人折了新鮮花卉回來插瓶兒。
格瑞也由他說怎麼就怎麼,累了便睡,百事不問。
晚上冽川仍是不走,坐着批摺子到半夜。
第二日格瑞醒得早,喚何寶吩咐要早朝。
冽川卻裝睡樓着不讓格瑞起,何寶也不聽使喚,在外間躲着不進來。
格瑞沒法子,只得在冽川懷裡又困了回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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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許多天,格瑞只被冽川看着,除了吃便是睡。
這一日二人園裡回來,乳孃正抱了昭夙來。
格瑞低着頭逗昭夙,冽川在旁邊兒看着笑。
新生的小娃兒一雙漆黑大眼睛骨碌碌的,隨着格瑞手裡明黃繡花兒的布老虎轉,伸了小手去亂抓,小腳也跟着亂撲騰,卻怎麼也抓不着,急得要哭時格瑞又遞上去,他就轉涕爲笑的去拿,卻拿不住的又掉下來。
何寶卻忽進來,站在下頭欲言又止的。
冽川笑道,“怎麼了?”
何寶看看二人,低頭奏道,“王府來報信兒,說睿王妃病了,請王爺回去看看。”
格瑞聽了,看冽川一眼,見他正看着自己發愣,便道,“去吧。”
冽川皺了眉不動。
格瑞道,“端王妃身子也不好。且你日日賴在這兒,朕早覺膩歪。”
冽川笑笑低了頭,輕輕捻者手裡的撥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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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到晚上也沒回來,格瑞自在案前翻着摺子。
這些日子摺子皆是冽川批的,格瑞乍一看,少不得去思量來龍去脈。
半晌何寶勸道,“皇上,病纔好些,別再累着,歇會兒吧。”
格瑞揉着額頭,笑道,“是了,朕還沒跟你算帳呢。”
何寶在下頭嘿嘿的傻笑。
格瑞忽得想起來,道,“睿王妃什麼病?可要緊?”
何寶一愣,支吾不說話了。
格瑞垂了眼思量一會兒,道,“說吧。”
何寶道,“是。回萬歲爺,聽說是,睿王妃,有喜了。”
格瑞愣了半晌,點了點頭,道,“出去吧。”
何寶看着格瑞臉色,本待說什麼卻終沒說,道聲是慢慢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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