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日是太后大壽,便讓昭夙和涅卉二人不必讀書,武也不必練了,等慶賀過了再去。
又接了些素日喜歡的子女進宮相伴耍樂。
昭夙本不待見那些老儒。便也自在,天天拉着涅卉玩。
這日在涅卉屋裡看他寫百壽圖,以給太后賀壽。
看了一會兒,便不耐煩起來,趴在桌上發愣。
涅卉見了,就擱了筆,拿鎮紙將才寫的壓好了,笑道,“怎麼又膩歪?”
昭夙懶洋洋看他一眼,道,“沒意思。”
涅卉想起前幾天昭夙找人弄了塊沉香木,說給太后做賀禮,便笑道,“你那如意雕好了?”
昭夙笑道,“昨兒就弄好了。交給人填漆去了。像你似的,日日的磨洋工?”
小太監恰捧了茶果來,二人便坐到桌邊吃茶果。
涅卉吃了果子便犯困,喝了口茶便爬到塌上歪着。
昭夙也滾上來,不住地扯頭髮吹耳朵。
涅卉迷迷糊糊撥拉他的手,道,“我困死了。別弄。”
昭夙就不弄了,涅卉聽他半天沒動靜,一睜眼,卻見他一臉沒意思的趴着,便笑了,道,“你不睡覺。就出去找他們玩會子。”
昭夙蔫蔫的道,“去哪裡?怪沒意思的。”
涅卉笑了,道,“我可困得很。”說着便要睡。
昭夙呼的坐起,不住地晃他,道,“別睡了。才吃了茶果,看壓了食。我們上園子裡玩去,好不好?”
涅卉被他搖不過,也坐起來,笑道,“行了祖宗,別搖了。就去罷。”
於是二人只命幾個小太監跟着,也不讓備車轎,自上了御花園。
進了園子,又把幾個小太監弄開,自玩鬧起來。
昭夙攀樹折枝的,兩人拿了兩根樹枝子追逐打鬧一番。
昭夙又拿着去戳那池裡的鯉魚。
涅卉拉他道,“何苦折騰它們。咱們爬樹去。”
二人找了棵老槐樹,正開得滿樹的槐花,雪白香甜。
昭夙就讓涅卉在上頭,他在下面,二人爬到樹上坐了,摘槐花吃。
昭夙摘了好幾大枝,涅卉拿出條白帕子,將槐花摘在上頭,昭夙就大把抓着吃。
涅卉笑道,“手可髒死了。”就抓了昭夙的手給他擦。
二人吃了一陣膩了,便又摘着槐花枝葉往樹下擲着玩兒。
昭夙腿搭着兩根樹丫躺着,頭枕在涅卉腿上,蕩着腳不住地晃。
涅卉道,“別晃了,看再斷了。”
昭夙道,“斷不了。”
涅卉道,“你就知道斷不了呢?”
昭夙道,“我說斷不了,它就斷不了。”
涅卉笑道,“是了,太子殿下。”
昭夙坐起來,拉着臉道,“又這麼叫?”搓着手就上來捏他的臉。
涅卉笑着躲,道,“別鬧了,掉下去了。以後不敢了。”
昭夙道,“那叫什麼?”
涅卉道,“太子哥哥,哥!”
昭夙這才放開,又躺回去。
涅卉道,“太傅的功課,你都做了?”
昭夙道,“不喜的做。那些老迂腐,煩死了。”
涅卉笑道,“孫大人的也不做?”
原來昭夙智大過人,學得極快,一點即通,因此極厭煩那些老儒。獨太傅孫芳不憚貪多,教得奇快,一點即過,昭夙才學的痛快些。
孫芳大讚他智慧過人,不世英才,只言辭文章間霸氣重了些,因而多跟他論儒、講仁,昭夙雖也厭煩,總還聽得進去些。
便道,“他的還有意思些。”又道,“可要我幫你做?”
涅卉道,“不必了,我慢慢作罷。他可看得出來。”說着哎呦了一聲。
昭夙忙起來,道,“怎麼了?”
涅卉皺着鼻子道,“腿麻了。”
昭夙道,“別動。”便給他揉捏。
一碰涅卉,他就哎呦亂叫,道,“別碰別碰。”
昭夙道,“揉揉纔好的快。”便將涅卉的小腿擡起來,慢慢揉搓,又捏捏腳踝大腿。
涅卉抱着樹幹,不住地吸冷氣,道,“輕點兒輕點兒。”
一時好些了,二人便慢慢往下爬。
昭夙仍在下頭,蹭蹭幾下就到了地。
涅卉腿尚有點兒麻,爬得慢。
忽的太監們找來了,一陣“太子”“王爺”的呼喚。
昭夙低聲道,“快快,快下來。”
涅卉一急,一腳沒踩住,滑跌下來。
昭夙唬了一跳,忙上去接,二人疊着摔在地上,一陣哎呦。
涅卉翻過身來,道,“可摔着了?”
昭夙揉着屁股起來,又將涅卉扶起來,道,“沒事沒事。只別把你摔着,不然父皇可打死我。”
涅卉瘸着腳哎呦了一聲,聽了他的話,拉了臉道,“若把太子摔着,我才罪該萬死呢。”
昭夙只顧去看他腳踝,道,“腳怎麼了?”
涅卉道,“沒事。不敢牽累太子。”
昭夙也拉了臉,道,“又怎麼了?纔不是好好的?我還在下頭墊着呢,也沒想摔着你。”
涅卉只轉了頭不理他。
太監恰好過來,見二人一身的塵土草葉,忙過來跪下請回。
昭夙看涅卉一眼,厥着嘴哼了一聲,甩手走了。
涅卉聽着他腳步去了,反不氣了,撇着嘴嘆了一聲。挪了一步又哎呦。
小太監忙上來抱起他,查看着是腳崴了,忙抱了回去。
太醫看了說無妨,就是別跑跳,多躺着,靜養幾日就好了。
昭夙聽說了,便去看他,在門口卻又想起來了,躊躇着不知進不進。
卻聽見裡頭有笑鬧聲,走到門口偷偷一看,卻是蓂郡主坐在牀沿兒,和涅卉擲棋子輸了,讓涅卉抓着手要彈耳朵,正笑得左躲右閃的。
昭夙當下大氣,狠狠踹了一腳門,哼一聲轉身跑了。
門口的太監宮女嚇得跪了一地。
涅卉在裡頭聽見動靜,便道,“怎麼了?”
小太監便進來回,說是剛纔太子殿下來了,不知怎麼又走了。
涅卉聽了,便不作聲,低了頭不知琢磨什麼。
蓂郡主道,“太子哥哥?怎麼沒進來?”
涅卉抿着脣,道,“走便走了,咱們玩兒咱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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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便是太后大壽。
宮裡大辦,一時戲臺上八仙賀壽,天頂上火樹銀花,玉階下皇孫滿堂。
太后也歡喜。
太監捧上個錦盒子,道是太子敬獻的親手雕的金漆沉香七寶蓮花如意。打開來見是金黃璀璨的一柄如意,柄上刻着七寶,上下各雕一朵滿放的金色蓮花,陣陣飄香。
太后笑着點頭,眯着眼看了半晌,命賞。
半晌又捧上個錦盒,道是慕王爺敬獻親書的百壽圖。兩個人捧出來打開,見是好大一幅紅綾,上頭九十九個金色璀璨的各樣壽字,拼成一個大草書的壽。
太后看了半晌,笑着命涅卉過去,拉了他的手,誇他字寫得越發好了。
當下各子弟獻了禮,又金童下凡似的齊齊跪了一地,給太后賀壽。
太后笑着嘆,命起來,又命賞。
如此鬧騰騰一夜,總算過去了。
太后也累了,就命他們該回府的回府,該上學的上學。
獨涅卉崴了腳,仍歇着。
這日下了學,昭夙百無聊賴的往回走。走着走着,便往涅卉屋裡轉。
去了卻說是涅卉不在,在書房。
昭夙便又去書房,卻仍不在,琢磨了半晌,就命衆人原處等着,自己往後頭竹林裡來。
走進林裡,果見涅卉一個人靠着竹子默默站着。
於是躡手躡腳的過去,見他手裡拿着半塊玉珏,低着頭不知琢磨什麼。
昭夙想了一想,便屏着氣靠近,“哇”的大叫一聲,撲到涅卉身上。
涅卉嚇了一跳,啊的一聲出了一身冷汗,見是昭夙,便氣的推他。
昭夙見他眼角含了淚,忙抱住他壓在竹子上,道,“別了別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涅卉本待掙扎,聽了這話,便不動了,只默默低頭靠着。
昭夙見他睫毛上還沾着淚,晶瑩閃亮,一眨眼忽閃忽閃欲落不落的,便伸手給他拭了。低頭看看他手裡的玉珏,道,“想你父王了?”
涅卉點點頭,道,“皇后娘娘說,我父王品性如竹,我若有事不願對別人說,便對竹子說,跟與他說是一樣的。”
昭夙道,“有什麼?倒不能跟我說?”
涅卉瞥他一眼,哼了一聲。
昭夙道,“沒頭沒腦的,你究竟氣的什麼呢?”
涅卉道,“忘了。”
昭夙笑道,“忘了就是好了。”說着便拉他進去。
涅卉任他拉着,笑道,“慢些。”
昭夙道,“你腳還疼嗎?”
涅卉道,“早不疼了。”
昭夙道,“那還不來上學,害我今兒一個人,沒意思的緊。”
涅卉笑着撇嘴,不說話。
昭夙指着他鼻子道,“好了啊,跟你說,那日不理我,倒跟蓂兒玩得快活,我還沒算帳呢。”
涅卉笑着躲他的手。
昭夙卻上來捏他的鼻子。
涅卉給捏得堵着聲,笑道,“哎呀呀,捏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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