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帳外頭一片寂靜。只聽見火把燃燒的嗶剝聲,和時而巡邏過去的侍衛腳步聲。
冽川坐在格瑞榻邊,癡癡望着格瑞蒼白的睡顏。
剛纔拔針的時候,血直射出來,染紅了半張榻。
冽川心裡猶陣陣後怕,低下頭,臉貼着格瑞的手輕輕摩挲。
何寶輕輕掀簾進來,悄聲道,“大人,都安排妥當了。”
冽川聽了,凝望着格瑞,慢慢點頭。
何寶看看面如紙白的格瑞,又看看冽川,立在一旁,低着頭,欲言又止。
冽川看何寶一眼,道,“怎麼了?”
何寶從袖裡拿出封籤子,猶豫了一下,遞給冽川。
冽川打開來,見是端王爺的字,“母舊疾發,見字速歸。”
何寶偷眼看着冽川臉色,見他忽急忽憂,忽惱忽愁,如此半晌,又轉頭呆呆望着格瑞不動了。半天才道,“有勞公公,我有數了。”
何寶正疑惑,有人在外頭道藥好了。
何寶忙親自端進來。
冽川接了,便一口口哺給格瑞。
何寶看二人一眼,悄嘆口氣,慢慢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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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有旨說,昨日夜間有賊人闖入,皇上受驚着涼,龍體不適,御駕回宮。
又命所有人再獵三日方散。
衆臣遠遠的烏壓壓跪了一地,恭送皇駕。
龍輦裡皇帝端端坐了,後頭跟着儀仗無數,施施然去了。
待行得遠些,梅更在輦裡早坐不住,不住扭搓,拉拽着龍袍的脖領子。心道,這龍袍層層的倒有十幾斤,沉重悶熱,難爲格瑞竟還能整日穿着如常。
冽川摟着格瑞靜靜躺在車底暗箱裡。
這暗箱中雖寬大,卻低矮得很,只容二人躺着。何寶墊了厚厚的羽毛被子,四周又塞滿軟棉。
冽川輕輕摟着格瑞,凝神聽着外頭的車輾馬蹄人走聲,行了半晌倒也平靜。
低頭看着格瑞靠在自己懷裡蒼白的側臉,伸手輕輕摩挲。又想起懷裡的籤子,緊緊咬着牙根嘆了口氣,捏着格瑞的手抵在脣邊深深吻住。
雖不知端王妃的病是真是假,冽川卻明白,若是自己一回去,便是情勢難料。且格瑞一時不回宮,便一時危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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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將空藥盞遞給何寶,輕輕擦了格瑞的脣邊。
何寶在旁邊看着,半晌小聲道,“大人,常大人說了,萬歲爺雖不能一時便醒來,傷情卻穩了。”
冽川聽着慢慢點頭,卻只皺眉凝望着格瑞,握着他手不放。如此又半晌,方站起來道,“那我去了,有勞公公。”
何寶點頭,道,“大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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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立在端王妃牀邊,端着托盤伺候着進藥。
端王妃喝了湯藥,看了冽川一眼,嘆口氣拉着冽川在她牀沿兒坐了。臉色卻有些尷尬,果見是稱病。
冽川低了頭,慚聲道,“孩兒不孝。”
端王妃握着冽川的手,爲難的蹙着眉,擡頭見冽川一臉憔悴,眼窩也摳了進去,不禁又心疼,摸着他的臉。半晌道,“孩子,難爲你了。”
冽川勉強笑笑,不言語。
端王妃嘆口氣,道,“你從小性子就像娘,像根針似的,掰折了也不肯彎。”默了半晌又道,“只是,你爹也是情勢所迫……你還是要幫襯他些……”
冽川握着端王妃的手,笑道,“娘,孩兒知道了。你好好歇着,別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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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川一進屋,就看見端王爺坐在上頭,早氣得臉色發青。
冽川也不說話,只默默上去跪下。
端王爺氣結,不住地哼聲冷笑,喘着粗氣看着冽川。
冽川只不擡頭。
端王爺點頭笑道,“好,好個畜生!我養你做甚?不若勒死了乾淨!”便喝令人拿繩子來。
叫了半晌方有人顫巍巍送上。
端王爺一把奪過來,從後套在冽川脖子上,就兩手死命勒住。
冽川慢慢氣窒,卻也不掙扎,只死死閉着眼,脹紫了臉,身子慢慢撐不住倒了下去。
端王爺猶氣恨,加勁再勒。
端王妃顫聲叫着川兒衝了進來,見這情形,早驚得魂飛魄散,撲上來便拉扯那繩子,滿口不住的哭喊,“王爺開恩,饒他一命,再不敢了。放開放開啊……”
端王被她一頓拉扯,早泄了力,甩手放開,拂袖去了。
端王妃抖着手解開繩子,摸着冽川的臉,叫,“川兒…… 孩子……”
冽川卻臉色青白,一動不動癱在地下。
端王妃心下一驚,伸手去探他鼻息,半晌才覺得遊絲一般的一點氣息,忙命人,“快,快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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