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許半夏想到趙壘在郭啓東那裡的錢,萬一馮遇動作太大,有什麼機關過來把裘畢正的公司封賬審查的話,那趙壘的錢不是拿不出來了嗎?剛纔已經跟他在車上說了郭裘之間的矛盾,可能他還不會那麼重視,立刻行動起來。但看馮遇的意思是要立刻行動的,如果這時候再去提醒一下趙壘,不知趙壘會不會傳話給郭啓東?要是被郭啓東知道了的話,不知對馮遇的行動會有什麼影響?許半夏一時呆坐在車內,腦子一團亂。
往深處想,馮、裘、伍、郭、趙,還有她許半夏之間,已經不單純是你好我好的人際關係,隱隱然,這六方相當於這個行業在本市,乃至本省,鼎立對峙,合縱連橫的六國。六國之間利益瓜分,矛盾積累,衝突早蓄勢待發,如今裘郭貿然刺激馮遇的利益,很可能就是點燃戰火的導火索。或許,這正是個重新洗牌的大好時機。
如此說來,需不需要與趙壘通報,那可不再是對不對得起大哥馮遇的問題了,一個通報,或許牽一髮而動千機,影響的是博弈的全局。不行,絕不能草草行事,得回家好好想想,務必使走出的每一步都有出處。
可是趙壘壓在郭啓東手裡的兩百萬如果有個三長兩短,該怎麼辦?許半夏對這筆錢就跟是她的似的心疼,她直着眼睛又想了一會兒,直到被手機的鈴聲打斷,原來是野貓高辛夷來電通知她定下的酒店地址。看時間,也是該過去的時候了。這些千頭萬緒,還是留給晚上,或明天找到馮遇一起好好商量一下吧。
到酒店包廂,裡面還只有一個高辛夷,正哧哧笑着不知給誰發短信。一見許半夏進門,立刻把手機給她看,原來她是在找高躍進二奶的晦氣。許半夏看了裡面的調侃笑道:“這種人理她幹嗎?至多搬阿騎出馬,叫幾個兄弟修理她一下。要找晦氣也得找你爸去,那纔是一個級別的。”
高辛夷嘟着嘴,道:“我老爹不理我,怎麼挑逗他都沒用。胖子,你教我一招,我看我老爹拿你沒辦法。”
許半夏纔不會那麼孩子氣,笑着轉移話題:“最近有沒有去看過小陳?”
高辛夷一揚眉毛,道:“沒去看,我想我也沒必要去,我和小陳沒什麼交情,去了他還嫌我遮住周茜呢。”
許半夏聽了點頭道:“實話,話雖不怎麼好聽,但是事實。”許半夏比較欣賞高辛夷的就是這一點,敢作敢說,當然她有這資本有這身份,但那也得有性格支撐着不是?
這時童驍騎走了進來。該老兄一身淺灰西裝,裡面一件米黃襯衫,進來倒水的小姐都暗暗多看了他兩眼。許半夏指着童驍騎對高辛夷道:“這套衣服是你挑的?”
高辛夷笑嘻嘻地道:“哪有,哪有,阿騎喜歡的。”
許半夏笑道:“肯定是你,沒你之前,阿騎都只穿深色衣服。人家好好一個老大現在給你打扮得花裡胡哨的,不過,嗯,確實很帥。”
童驍騎很酷地一笑,不過酷得不很徹底,一個是多年的老大,一個是不怕他的野貓,哪個都是他的軟肋。“胖子,你怎麼看小陳?我看着都替小陳難受,不知他如果能跟我們說幾句的話,他會說出什麼來。”
許半夏拿手指彈着桌面,微微沉吟了下,道:“他現在的心思不是我們這些活蹦亂跳的人能揣摩的,要換成以前活蹦亂跳的小陳,他肯定會說,這麼生不如死地熬着,不如一刀結果了他。我今天問了老蘇,他說有辦法讓小陳開口說話,但代價很大,需要小陳的生命來交換。”
一言既出,三個人都沉默,童驍騎與高辛夷都明白了,現在是就小陳的生與死在表態。而與其說是生,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許半夏道:“我沒別的想法,只想讓小陳說出他的願望。他有什麼要做的,我們知道了可以幫他完成心願。我剛纔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所以我先表態,我要小陳說話。痛快一天也好過拖上幾天才悶聲不響過去。我寧願揹負不肯再出醫藥費的罵名。”
聞言,童驍騎幾乎是想都沒想地道:“我支持你,老大。”這個時候,他不再稱許半夏爲胖子。
高辛夷看看神情嚴肅的兩個人,小心地道:“需要我投票嗎?可是我不是小陳的兄弟。”
許半夏認真地看着高辛夷道:“請你參與,是因爲我們也需要你的意見做參考。”
因爲許半夏說得那麼認真,高辛夷心裡一下覺得自己很受重視,不由得端正了坐姿,老實地道:“我贊同你們兩個的意見。我還有補充,我們得把小陳搬出醫院,看看我們在造的碼頭,填了塘渣的土地,他看着一定會很高興的。與其悶在醫院裡哭哭啼啼地死,不如到我們自己的地盤海闊天空快樂地死。”
許半夏聽了點頭,對童驍騎道:“你撿了個寶。”
雖然現場氣氛嚴肅,高辛夷還是笑逐顏開,興奮地道:“爲什麼我的主意你們都能接受,我家老爹總是說三道四的呢?跟你們一起做就是有奔頭。”
許半夏道:“你家老爹跟你有代溝,我們都是年輕人。好了,那就這麼定。等下秦方平過來,我會中途離席,找小陳父母商量這件事。因爲出院手續什麼的最後還得要他們簽字。”
童驍騎道:“小陳父母可能不會答應。”
許半夏淡淡地道:“據說他們都已經改成隔天探望了,還能有多少留戀?心裡恐怕早就有思想準備了。最多也就是道義上感覺做不出來而已。我會代小陳奉養他們,他們應該不會有什麼話說。”
童驍騎立刻明白,許半夏這個差不多又是與收買周茜在醫院值班一樣的伎倆。不過高辛夷畢竟對許半夏瞭解得不是那麼多,聞言很是欽佩,道:“胖子,像你們這樣的兄弟真是少有,我也要加入。現在小陳沒辦法了,空出來的位置給我。”
許半夏道:“若不當你是兄弟,今天叫你來幹什麼?這也拎不清,罰你回家面壁三小時。”童驍騎聽了都愛憐地抓抓高辛夷的頭髮,但也知道野貓要想真正融入的話,還需時間。許半夏接着道:“秦方平沒有趙壘的架子,阿騎你就和他兄弟相處,我看這人也有點江湖氣。還有郭啓東那兒你找個藉口明天把賬去結了,寧可給他點好處,馮遇要出手了。”
高辛夷立刻問了聲:“爲什麼?”
許半夏簡單地道:“馮大哥這人有義氣,也有氣量,平時人家冒犯他一點他一笑帶過。不過這回裘畢正與郭啓東想搶他的生意,而郭啓東這麼做的目的只爲保住他的位置,所以馮大哥纔會火大。我們能幫馮大哥就幫,不行的話就旁邊看着,自己也不能吃虧。”
童驍騎還沒說話,高辛夷立刻又搶着道:“我知道了,我們這叫坐山觀虎鬥。然後我們收穫輸掉一方的老虎皮。”
許半夏不由笑看着高辛夷,道:“你非常敏銳,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是個機遇,而且又不傷我們自己。好了,這些就談到這兒,我們說些輕鬆的吧,看時間,秦方平該來了。”
對待秦方平,許半夏沒有如對趙壘一樣用高攀的手段,互相自然得多。見面就笑道:“一直聽阿騎說起秦總,今天一見就覺得一定能做朋友,尤其是你指點我今天應該給那個撞我車的民工幾拳,你猜我是怎麼做的?我給了他兩拳,外加一腳踢翻在地。不過在趙總辦公室裡不好意思說,怕給他笑話了去。”
秦方平一邊與許半夏握手,一邊笑道:“我也在想,許總怎麼肯這麼輕易放過這種人。連我都不肯的。”
許半夏聞言心想,他怎麼說出這種話來,難道他清楚她許半夏的歷史?如果這樣的話,那麼趙壘也應該知道了?不過想歸想,臉上卻是依然笑呵呵地道:“秦總啊,我今天一見你,心裡就有一個主意,不知道你跟阿騎誰的手勁大。看你這架勢,應該是個有身手的人。”
秦方平一聽就來了興致,臉上不再是進門時禮節性的笑容,脫下西裝,拉起袖子,好好做了兩個擴胸運動。阿騎只是微笑着把西裝脫了,這種拉起襯衫袖子的行爲不很上得了檯面,他是不屑做的。許半夏則是笑嘻嘻地在一邊看着,她最知道阿騎的身手,這會兒客客氣氣給秦方平一個厲害瞧瞧,叫他知道阿騎的本事,以後也不敢行事之間太過分。過會兒再讓阿騎送出紅包,一文一武,軟硬兼施,以後在秦方平手裡辦事就方便得多。
秦方平的肌肉雖然漂亮,但手勁不如童驍騎,不過童驍騎沒有使出全力扳倒他,只是與他對峙着,覺得秦方平是聰明人的話,應該自己知道進退。但沒想到秦方平就是不撒手,臉紅脖子粗地死死咬牙堅持着,因爲旁邊的高辛夷吶喊得太響亮,他怕撒手的話,下不了臺。
許半夏只是笑嘻嘻地瞧着,暫不出手,等秦方平額角上的青筋都綻起來的時候,這才走過去,捏住他們兩人手臂上的穴道,稍一使勁就分開了他們,一邊笑嘻嘻地道:“兩位好漢手下留情,我都聽見你們手下的桌子大喊救命了。呵呵,來,喝酒,我們這種沒力氣的敬你們一杯。”
秦方平雖然知道許半夏這麼做是爲避免他尷尬,但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是童驍騎的對手,心裡還是尷尬。端了酒杯微笑地問:“許總,你剛纔這一手纔是高手,是不是就是武打書上寫的點穴?”
許半夏笑道:“也不知是什麼,我爺爺教的,秦總以後有興趣,我拿支筆來給你在手臂上標出來。”
秦方平很是主動,先手一步衝童驍騎敬酒,顯得他大度。一邊道:“怪不得上個月郭總說你們兩個是江湖好漢,要沒這身手,怎麼可能在江湖上立足?我小時候家在漁碼頭旁邊,船到時候,魚販爭着上去搶最好的魚,爲此很多人都有點身手,以後找機會請小童過去玩玩,一準放倒一大批。”
許半夏笑道:“可算見到兄弟了,看來秦總與我們幾個都是從小打出來的,我說我沒看錯吧?再乾一杯,兄弟就是兄弟。”可是心裡在想,上個月郭啓東跟秦方平說這話,一定趙壘也在場,否則秦方平與郭啓東又沒有什麼交情的。即使趙壘不在場,郭啓東還不另找時間與趙壘說了?趙壘知道她許半夏不是個安分人,會有什麼反應?這個兩百萬一直拖着不拿過來,是不是因爲趙壘有了顧慮?許半夏覺得答案基本上是肯定的。對於一個身家清白的人來說,對許半夏這麼複雜的人一般都是敬而遠之的,趙壘能把五十萬放她那兒,他還算是有種有膽。
中途,許半夏告辭,這個時候,大家與秦方平都已經混得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