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半夏也知道童驍騎想高辛夷想得發瘋,弄不好高辛夷一個電話過去,童驍騎想方設法鑽在鋼卷裡等都有可能。但是沒辦法,爲了將來,只有叫他們暫時忍。“我那門衛室一看就是老頭待的地方,阿騎年輕英俊,一看就不是個看門的。你給我老實一點。”
高辛夷眼睛一轉,趁許半夏轉彎的時候不注意她,貓一樣靈巧地把被許半夏沒收的手機搶了回來,打開就撥。許半夏火了,喝道:“媽的,你再搞腦子,老子不管你們的閒事了,你爸愛怎麼鎖你就怎麼鎖你,老子再插手一個手指頭就不是人。你愛和阿騎怎麼說就怎麼說,要說一句去堆場,老子立馬掉頭。”
高辛夷是野貓,而許半夏則是從野人進化過來的人,段數有所差別。高躍進的黑臉高辛夷不怕,而許半夏的黑臉高辛夷看着怕,舉着手機研判了半天,才頹然放下,道:“還不如不打,否則我都不知道怎麼跟阿騎撒謊。”鬱悶地白眼看着窗外,忽然發現路線不對,忙道:“喂,你去哪裡?”
許半夏道:“回家拿一下辦公室鑰匙,萬一門衛剛好離開一下,總不能叫你爸翻牆。”
說完,就見小區大門,許半夏驚訝地看見老蘇拎着個塑料袋站在大門口,好像是等什麼人,許半夏想了想,沒有停車,直接滑離老蘇身邊。老蘇是她的方外朋友,不想讓以後可能在生意場上相遇的高躍進看見。野貓倒沒關係。只是不知道老蘇在等誰。拿了鑰匙出來,見老蘇還站着,許半夏不由替他不平,什麼人架子這麼大,叫老蘇等那麼久。
漂染也跟上了車,它只見過高辛夷幾面,可已經有印象。
到了許半夏的堆場,高躍進一看完全放心,因爲人或許會騙人,可狗怎麼也不會騙人,堆場裡兩條與漂染差不多的狗見了她女兒就繞着撒歡,可見大家是熟識。放眼看去,果然堆着很多鋼材,高躍進雖然不做這行,但浸淫商界多年,多少總是知道點眼前的鋼材值點價錢。
外面才站了一會兒,衣着單薄的高辛夷就喊:“凍死啦,海風那麼大,我們回去啦,又不好看。”
許半夏笑着把辦公室鑰匙交給她,讓她到裡面待着。高躍進看着女兒熟門熟路開門進房,不由好奇地問:“她平時都是這樣?你們不煩?”
許半夏笑道:“否則怎麼可能叫她野貓?不過沒事,大家都喜歡她。”
高躍進點頭,在一個父親的眼裡,野人一樣的女兒也是天使。但高躍進沒有就女兒的事多說,岔開話題:“小許,你帶我去周圍看看,我覺得這個地方地段不錯。”
許半夏聽了急了,立刻道:“呃,不行,不能帶你去看,這地方周圍一塊地我都垂涎了好幾年了,高先生你可不能看了霸佔去,你要出馬,我肯定玩不過你。”
高躍進本來還覺得許半夏像個成人,此刻聽她這麼一說,都忍不住想伸手捏捏這張被海風吹紅了的孩子似的胖臉,心裡中肯地評論:雖然不能稱作是胖子,可胖還是有點胖的。不由笑視着許半夏道:“你只要一天管着我的女兒,我就一天不佔你這塊地。”
許半夏一聽就聽出話裡的玩笑成分,這才放心,媽的,好不容易做手腳保存下來的這塊海塗,怎麼可以拱手讓別人佔了現成?知道自己剛纔心急被高躍進這個老狐狸取笑了,只得笑道:“也好,只要我挾持着野貓一天,你高先生就得忍讓我一天。”這才肯帶路。
高躍進跟着許半夏看地的時候,話說得不多,主要還是吸着煙聽許半夏介紹。大致兜了一圈,兩個人都沒穿大衣,雖然是暖冬,但還是被海風吹得夠嗆。倒是三隻德國牧羊犬歡快地跟前跑後,很開心可以在這麼廣闊的天地玩耍。
回堆場路上,高躍進才道:“看你這架勢,似乎不應該只是單純擴展堆場吧?”海風呼嘯,人必須大聲說話才能被對方聽見。
許半夏點頭道:“是啊,我的夢想是工廠。”
高躍進道:“這個時候開廠晚了一點,除非你開小作坊,比如做洗潔精,僱人挑着擔子走街串巷地叫賣,否則只有大投入,築高門檻,做大多數人做不了的產品。普通工廠太容易進入,競爭太激烈,賺不了什麼錢。”
許半夏聽着覺得很有道理,高躍進說的是實話,類似馮遇裘畢正他們這樣的企業,做得很辛苦,也就賺點微薄的利潤,萬一本市範圍內再開多一家的話,那哪一家倒閉就很難說了。而伍建設的企業也就比馮裘兩家的門檻稍高一點,而且因爲有原來國營的底子,拿到了特殊行業的環保許可證,與他競爭的企業就要少多了,也難怪伍建設現在的氣焰越來越囂張。
見許半夏悶着頭邊走邊想,高躍進看着覺得好笑,又是打趣道:“怎麼不說了?是不是忽然覺得你的工廠夢想很遙遠?”
許半夏聽得出高躍進在尋她開心,雖然她自己也覺得自己無論在心機上和身家上差高躍進幾個檔次,但那也容不得別人諷刺取笑她,不得不展開笑臉,笑嘻嘻地反擊道:“高先生文化程度真高,我被您剛纔說的那些可以進教科書的話給擊暈了。”
高躍進“噗”的一聲笑出來,被香菸狠狠地嗆了幾口。許半夏雙手插在褲兜裡,還是笑嘻嘻地看着狂咳的高躍進道:“人最容易被自己喜歡的東西陷害。”行動挑釁過來有拳頭,言語挑釁過來有回諷,許半夏怎麼可能給人太佔了便宜去,何況高躍進正想着要塞女兒給她調教呢。但見高躍進咳得狼狽,眼淚鼻涕的,這才掏出紙巾遞給他。“高先生看來與這塊地犯衝,這下我放心了,你再不敢打這塊海塗的主意了。”
高躍進給咳得說不出話來,只有鬱悶地拿手指指許半夏,一直到進了辦公室喝了水,才緩過來。高辛夷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感覺她爸是吃了虧。她心裡竟然覺得很好,自己除了出逃失蹤才能搞得她爸沒脾氣,別的什麼時候都是看見她爸沒脾氣。沒想到胖子出去一會兒就把她老爸搞得面如豬肝很沒脾氣地回來,真是解氣,替媽媽出氣。
許半夏看高躍進不咳了,這才又笑嘻嘻地道:“不好意思,高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高躍進被她搞得很尷尬,這麼大身份的人在個胖乎乎的小女孩面前搞得那麼狼狽,幾年來還是第一次,不過好在許半夏的話還有點分寸,只是要好好想想才體味得到其中的暗諷,自己心裡都覺得好笑得很,所以生不起氣來,笑道:“你少跟我裝傻,以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許半夏還是笑嘻嘻地道:“可是我很講道義的,沒有落井下石,沒趁你說不出話的時候連珠炮似的損你,否則還不鬱悶死你。”
高辛夷立刻插話道:“胖子,幹得好,唯一遺憾是不應該對他講道義。”連個爸爸都不稱呼。
許半夏當然知道高辛夷爲什麼這麼損她爸,但爲免高躍進真的尷尬至惱羞成怒,只得裝錯愕地道:“不會吧,都說女生外嚮,你這還沒嫁出去呢,就成潑出去的水啦?”
高躍進當然不會把他的尷尬露出來,只是笑道:“她要潑出去也只能隨她,我們當父母的一生一世都是欠孩子的。”邊說,邊嚴肅地看看高辛夷,高辛夷自然是撇撇嘴,扭過身去不理。“小許啊,春節過後,我想請你們公司的人吃飯,感謝你們在她蹺家期間對她的照顧。而且以後看來還得請你繼續照顧她。”
想到要請全公司的人吃飯,就不可能不遇到童驍騎,他與高辛夷這兩人又都是不善於僞裝的,現在時機還不成熟,萬一給高躍進看出來,很可能就得棒打鴛鴦了。只得僞作誠懇地道:“高先生,我想這就不要了,辛夷的身份我看還是控制在少數人知道的範圍內比較好,否則辛夷有了特殊地位,對她往後開心地融入我們當中有障礙。”
高躍進聽了有理,原先女兒進他的公司工作,待遇就像小公主似的,周圍的馬屁精只會哄着她玩,哄得她開心,哪裡還可能學到什麼,反而學得飛揚跋扈了。在許半夏公司裡,大家都只當她是路邊撿來的野貓,她纔可能從底層做起,起碼逐漸知道做人。便點頭對許半夏道:“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我今天喉嚨難受,不多說,改天我另外約你出來聊天。辛夷,你以後就跟着小許做事吧,工資問爸爸拿。”
許半夏故意道:“高先生,你不知道野貓是逢父必反的,你不說的話,只要不管着她,她肯定是每天來我這兒報到的,你這一說,她還來不來我就不確定了。野貓,是不是?”許半夏只是不想給高躍進太順利的感覺,免得被他誤會她有什麼企圖。她當然也想有點企圖,最好高躍進能在資金上以後多幫幫她,但想到這麼利用兄弟媳婦有點不妥,所以只能忍痛不提這茬。
高躍進卻是聞言一驚,許半夏說得沒錯,辛夷還真是逢父必反的,這要錯失了這個機會,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這種辛夷喜歡去,又能鍛鍊她,又不是男人做老闆,可能挖空心思先佔了他女兒便宜的地方,一時緊張地看向女兒。沒想到女兒反而比他還心急,跳着腳道:“死胖子,誰說不來的,我要來你趕都趕不走。”
高躍進這才鬆了口氣,所謂患難見真情,按辛夷的說法,她是在出走的情況下被許半夏撿的,看辛夷這麼喜歡跟着許半夏,說明這人以前沒慢待他女兒,如知道他女兒的身份後,只有更不會慢待,所以心裡很放心把女兒放在許半夏這兒。不過他心裡也明白,既然身份已經明瞭,他少不得得提供許半夏一些什麼好處,否則說不過去,人家沒義務幫他訓練女兒。
一時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