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馮太太把馮遇送到機場,馮遇的那輛奧迪A6便歸許半夏所有了。許半夏估計馮遇這一去沒個一週回不來,人英明起來的時候實在沒辦法,把車去典當了,自然就有更好的車送上來給她開。
回到家裡,許半夏乾脆取出房地產證,直奔評估中心估價,再找相熟的銀行,找朋友幫忙,把房子也押了,做出抵押貸款。因爲處處都是熟人,辦事麻利得很,估計第二天就可以拿到抵押貸款,所以從銀行出來,許半夏便通知小陳,有多少廢鋼上來就收多少,叫人四面出擊收購廢鋼。現在再從鋼廠進材料是排不上號了,只怕是連錢都交不進去,不過不急,東山不亮西山亮,收廢鋼拿到手上壓着也是一樣,這會兒的廢鋼還是春節前的價格,走街串巷收廢品的人反應終是稍慢一拍。
回到堆場,童驍騎已經離開,小陳因爲許半夏的吩咐開始忙碌。只有野貓高辛夷正在打電話,一見許半夏進來,立刻叫道:“胖子,我爹要見你。”
正好許半夏的手機響,一看是趙壘的,忙對高辛夷道:“等下我過來跟你爹講。”便走出去接電話。看來父女關係有所好轉,不肯叫爸,起碼肯叫聲爹了。“趙總回來了?”
趙壘道:“昨天回來的,你今晚有沒有空?見面吃飯說幾句話吧。”
許半夏心想,這倒好,新年新氣象,人吃香不少啊,兩個大人物爭着要約她見面,好有面子。那麼見誰呢?原來成了大人物也有做大人物的煩惱。有詩云,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拋。整首裡面都沒有金錢兩字,看來錢是不入流的,人更應該注重愛情。當下毫不猶豫地答:“好啊,那我晚飯有地方了。”心裡不知怎的想起老蘇的臘肉臘腸,這會兒肚子已經開始有點餓,還真是很想。“趙總看來沒事吧?”
趙壘道:“晚上吃飯的時候詳談,現在我不方便。”
放下電話回辦公室,許半夏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如果沒事的話,一個“沒”字就說清楚,還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可能還是比較囉唆。
高辛夷一見許半夏進來,立刻也不管她爸在那頭還哇啦哇啦地說什麼,就把電話遞給許半夏,自己蹦蹦跳跳出去找漂染的兄弟們玩去了。許半夏聽高躍進正說着話,忙打斷道:“高先生,是我,小許。野貓跑出去玩了。”
高躍進愣了一下,這才道:“哦,小許,你好。是不是因爲知道辛夷身份了,你就不安排事情給她?你不用照顧她。”
許半夏笑道:“我沒照顧她,再說別人又不知道她是誰,要使喚照樣使喚。今天第一天上班,沒什麼事,明天就忙了。”心裡卻想,人家該做的早做了,還等你來問?
高躍進道:“好,好,別擔心她吃不消。小許,想與你單獨談談。”
許半夏非常惋惜地道:“不好意思,高先生,今晚已經約了朋友談點事。不急的話,可不可以改期?”
高躍進笑道:“這樣吧,我另外找個時間,定下了就提早幾天通知你的秘書高辛夷,擠進你的行事曆。”
許半夏一聽奇怪,怎麼這個高躍進老是尋她開心,便當不知道地笑道:“好啊好啊,這招得向高先生學着點,趕明兒咱把這話當絕活兒亮出去,把人家震得一愣一愣的,當我們也是高先生這樣的高人了。”
高躍進本來就是跟許半夏玩玩的,上回說話有趣,這回不知不覺又開上了玩笑。自從位高權重後,人們要麼跟他說話很恭敬,要麼與他旗鼓相當的人已經沒了開小玩笑的興致,不過黃色段子倒是一個不少。也有女孩子反應快的,卻又沒有許半夏的見識。只覺得與許半夏說話很輕鬆愉快,說什麼,對方都有清亮詼諧的迴音,好玩得很。這會兒被許半夏取笑回來,也不覺得什麼,只是笑着道:“好吧,再麻煩你管一下辛夷,叫她早點回家。”便收了線。
許半夏心說,野貓家學淵源,早在家外有了香豔的小窩。但事關兄弟的幸福,怎麼也不能說出去。想到這個,忙給童驍騎一個電話,向他通報最新進展。
許半夏曆經下班高峰的塞車,艱難地抵達約定飯店的時候,已經遲到。不過等她飛快地趕進去一看,趙壘還沒到。也是,她許半夏能遭遇堵車,同樣在郊區的趙壘照樣也會遭遇堵車,堵車可沒外資內資的區別。雖然已經明知趙壘對她的印象大爲良好,但此刻還是必須戒驕戒躁,不能拖下哪怕是一分兩分。想到趙壘是昨天剛到,一回來不知有多少大事等着他決策,而他卻把回來後第二天的晚飯安排爲與她許半夏共進,可見她目前的重要性。想到這兒,許半夏心中有絲微妙的愉快感受在胸中瀰漫迴盪。
足足等了三刻種,期間雖有趙壘兩個電話過來交代行蹤,許半夏還是等得夠嗆。原來趙壘並不是塞車,第一個電話來的時候,他還沒離開公司。不過許半夏會得替趙壘找理由,忙嘛,誰都有脫不開身的時候,只要預先知道招呼一聲就好了。
趙壘來的時候,許半夏正科學地研究菜單,計算着點哪一個菜,纔可以保證攝入的脂肪不超標,而又可以充分補充蛋白質。減肥與保持旺盛的體力,這是一對動態的矛盾,不過如果減肥影響到平日的體力,許半夏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暫緩減肥。她節食,但不走極端。
“小許,研究出什麼菜?今天點菜就歸你了。”許半夏聞言擡頭一看,見趙壘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她的對面。“不好意思,剛準備出門的時候,一個大客戶過來,我不能不和他寒暄一會兒再把他交給副總去陪。”
許半夏立刻從這話中聽出今天趙壘所要談話的嚴重性,不過還沒等她說話,點菜的小姐已經盈盈而來,細聲細語地問可不可以點菜了。許半夏把菜單交給趙壘:“趙總吃什麼?”但趙壘只說隨便,許半夏就按自己的研究成果點了幾色。小姐例行公事地最後問一句主食吃什麼,許半夏看向趙壘,“趙總,我晚上不吃主食,怕澱粉太高,不過這兒的雞湯青菜麪疙瘩味道很好,你是不是來一個?”
趙壘點頭道:“就這個吧。”隨即做了個手勢,很瀟灑,點菜的小姑娘立刻心領神會地走了。許半夏後來回家後照着練了幾把,發現怎麼也練不出趙壘的那種感覺。“怎麼樣,這幾天看着漲價,心裡感覺很好吧?”
許半夏笑嘻嘻地道:“咱們也算是經過風雨的人,漲這麼一點點還不是很放在眼裡。最近我看見廢鋼市場還沒啓動,就籌了點錢進廢鋼,準備追漲。”許半夏懷疑趙壘要說很私人的話,否則不會這麼急地想見她。但他的地位與許半夏相差懸殊,高出太多,一下對她許半夏推心置腹可能有心理障礙,不如由她許半夏主動一點,先說出自己最近的打算和行動,給趙壘心理減負。她許半夏不過是個小商人,要什麼身段面子,隨時都可以自己先出手踩自己幾腳。
趙壘聽了微笑道:“有見識,但你還哪來的錢?”
許半夏笑道:“我把兩處房子抵押了,我算了下,即使是現在進了立馬轉手就出,賺頭拿來付抵押貸款利息還是綽綽有餘,何況我很看好未來的價格走勢。”
趙壘聽了點頭,深刻地,比春節前許半夏冒險籌錢串材押貨過年的那一次還要深刻地感受到,這個許半夏賭性不小,換種角度說,她的魄力超常。春節前那陣,趙壘雖然支持許半夏屯貨,可還只是勸她部分屯貨,先套出一點現金或者可以尋找其他活路,可被許半夏拒絕。雖然事不關己,趙壘還是可以感受得到許半夏所承受的巨大心理壓力。要換作是他的話,這會兒是絕對不會再孤注一擲,抵押了房屋,可以說是傾家蕩產地再行殺入戰場,再取幾分險過剃頭的利潤。可這個許半夏做了,還滿臉的滿不在乎,趙壘這時候真不知該如何評價許半夏,是莽撞?還是膽大心細?如果是前者,那他得修改今天此行的打算了,如果是後者,那真是撿到一塊寶。只是究竟是前者還是後者,須得在飯桌上好好弄清楚了。
所以趙壘非常直接地道:“哦,說說看,你是怎麼算的。”
許半夏倒是有點吃驚,不過既然趙壘都開口了,她沒有推卻不算給他看的道理,便從包裡拿出一本便箋,一邊說出各個環節目前的價格,一邊順手就在紙上寫出流程圖,算出最終的毛利,然後撕下那張紙交給趙壘。對於許半夏把那些價格的零頭都說得那麼清楚,趙壘還不覺得有什麼異常,因爲他自己也記得很清楚,這是吃飯的本事。但對於許半夏不用計算機,隨口就把那些價格加加減減,得出一個準確的數字,這個本事趙壘有點佩服了。有這種本事的人,隨時都可以對市場上的價格產生反應,敏感程度一定可以超過尋常人。趙壘足足對着那張紙好好看了一小會兒,纔在心裡確定,許半夏抵押房子進廢鋼的決策沒錯。
至此,趙壘已經明白,許半夏這個人與他往日見過的那些小商人有點區別,她不是那種跟風或只是利用某種特殊社會關係做生意的人,這個人做生意,主要靠的是精確的計算和銳利的眼光。許半夏是個人才,應該抓住她爲我所用。趙壘微笑地把紙撕了,放進菸灰缸,道:“小許,這一手算計着實高明。”
許半夏笑道:“算了也白算,資金不夠,手腳給捆住了,施展不開。好不容易這回利用一下老宋公司的錢給自己弄一票大的,又搞得這麼狼狽,真是的。趙總別誇我了。”
趙壘笑了笑,可不是。但也就這種情況下才能夠考驗一個人化不利爲有利,扭轉乾坤的能力。“除了進廢鋼的打算外,最近還有什麼長遠的打算?”
許半夏道:“有,想把我堆場附近的地都買下來,趁施工隊圍海造堤的時候,修個可以停靠萬噸船的碼頭,這樣的話,以後可以跟銀行談貸款了。不過這得與老宋談談,最好還是可以繼續用去年進俄羅斯廢鋼的方式操作今年的生意,否則我那一點錢還不夠分兩個地方使。如果趙總你在以後的操作中繼續支持我的話,倒是沒什麼問題了。”
趙壘自然知道他的支持是什麼,就跟上回在北方時候的許諾差不多。“但是,小許,你有沒有考慮過,最近那些碼頭的生意都不好做?你要做碼頭的話,不會去承包一個嗎?”
許半夏笑道:“這話去年夏天在杭州開訂貨會的時候,我也與馮總說過,那時是馮總提議我吃下那塊地造碼頭,我覺得不行。後來回家考慮了幾天,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如果我繼續借用老宋公司的資金這麼操作下去的話,我自己的量首先就很大,然後老宋既然在這兒設了分公司,他們的量也不會小,我很不好意思地把趙總你們公司的量也算了進去。這麼一算的話,我看虧本應該不會虧了。這還是第一層考慮。第二層考慮是我準備發展工廠,我既然沒有充足的資金,所以只能一步一步來,先把配套的設施造起來,運轉起來,先開始賺錢,然後再發展高深的。雖然我目前還沒有看準究竟是上哪一行,但碼頭配套對於我這麼合適的地理位置而言,不上簡直是沒有道理。先不說以後究竟能不能上合適的工廠,起碼對現階段而言,堆場有個碼頭配着,做生意可以活絡很多,資金借貸也可以又多一條銀行的渠道,沒什麼不好的。”
趙壘非常認真地字斟句酌地聽完許半夏的話,心裡直呼高手。因爲圍海造堤在前,所以許半夏建造碼頭的費用可以減少很多,否則那條長長的引橋無論在建造上和以後的運轉成本上,都是筆不小的費用。而且,趙壘又爲許半夏心中那幅宏偉藍圖傾倒,看不出,她會有如此深遠的打算,無論許半夏以後能不能實現她今天口中所說的打算,她目前走的每一步應該說都是腳踏實地,正確非常,碼頭的建設,如她所言,是條很好的路子。沒想到這個平日裡笑嘻嘻的女人,其實是個如此深謀遠慮的人。以前看輕她了。
至此,趙壘對許半夏的態度已不再似從前那般居高臨下,開始把她看作是一個有點危險的,或許難以操控的,但顯然很有信譽的合作者。只是怎麼合作呢?擺在許半夏面前的是兩條賺錢的路,一條是進口廢鋼做串材,一條是很長遠的工廠之路。前者,自己是可以掌控的,而後者……趙壘沒有把握,他拿着投資人這麼雄厚的資金做工廠,也是感覺非常困難,何況許半夏如今還沒什麼規模,連自己住的房子都要抵押出去。藍圖是好藍圖,但還畫在圖上,什麼時候實現,還是個未知數。所以趙壘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但是這話不便說出口,只有誘導許半夏自己說出來。
“小許,這麼做的話,你未來的資金可能還會非常緊張。老宋那裡雖然可以像年前那樣操作,但你的自有資金,不可能不投入一部分,你自有資金的比例如果太少,像年前這種風險出現的話,可能會沒年前那次那麼順利地度過了。我的公司只要我還控制着的話,沒問題,可以一直做你的後盾。但這都是從鋼材市場平穩的角度考慮的,最怕有個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