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神諭,我就不會誤會你了……吳寧負?還有這位小姑娘。”左德利把木杖挪了挪,換個只腳支撐身子,順便換了半邊身子來顫顫巍巍的,在我想來,他也把那內褲挪離了一點點老卡的身邊,“先道個歉,是我魯莽了,但是我依然要繼續試一試你們,不會隨便就承認你們的身份,也不會隨便講我主希亞的恩賜給你們。這是我主希亞賜予我的監察審覈之權。”
他吧嗒了下嘴,說道:“如果和某些人的實驗不小心重合了,有推波助瀾之嫌疑,也請海涵。”
老卡在旁邊一臉肅然,端正說道:“嗯,我也是湊巧路過這裡的,沒有特別的意思,你們繼續,我絕不干擾。”
說完這句話,他卻突然回身朝身後喊話:“哎哎哎,那個黑人小夥子,你還沒完事嗎?我把你帶到了,還好心好意地攔了會架,什麼話都沒說呢,就要被人懷疑,你快來替我平冤吶喂!”
“來了來了。”遠處響起聲音,之前沒有空注意,現在才發現似乎一直在遠遠觀望的一羣老少不一但都貌美俊朗的精靈裡跑出來一塊黑乎乎的炭來,視覺效果非常強烈,可不就是馬克思導師?
他邊繞着泉水往我們這邊跑,似乎怕老卡怪罪嘴裡還一直高呼着:“卡先生實在抱歉,幾位老先生比較固執,我說服他們很辛苦的呢。”
喊完了這些,他好歹也是精英武者,已經走到了這邊。然後他朝我半邀功半解釋地說道:“院長先生,是我請求卡先生帶我來的,希望能儘自己的些微口才幫助您……如果幫了倒忙,實在抱歉!”
他說到後面,已經感受到了左德利的威壓,說話結巴了起來。
我對他的窘境置若罔聞,此時已經穿好了袍子,正把頭髮從衣領裡一把把地往外揪,發現的確如古古勒沃所說,變短了些。聞言只是搖頭說:“你的口才的確了得,能夠這麼快就協助亞林王勸好那些老精靈。但是你到底還是年輕了點,很多事情你不懂其中細節厲害,被人借勢也屬正常。老卡可是連自己的族人都可以犧牲的,何況是你。”
現在的情勢有點微妙的平衡。按照表面上的情況來分的話,戰力最高的左德利執着於他的身份,要來爲難我們。而智商最高的卡則是借了多方面的勢,再次在現場對我形成了逼宮形勢,讓我行那“老人必然會掠奪年輕人成爲那老賊”的行爲,可以把他當成敵人,可是同時他又覺得我會是他們造神實驗的一大助力,所以在左德利可能下重手的時候,他又是一個助力。實力極強但是大病初癒,而且礙於身份不可能動手的喬索,口才極強思想堅定但是閱歷尚淺,而且礙於實力不可能動手的馬克思已經淪爲配角。而我呢?大概只能算是一個再次被逼得只能選擇自保或者保護古古勒沃,或者開始反擊了的年輕人了吧。
自保當然綽綽有餘,有卡在的話,對他還有用的我就不會真死。保護古古勒沃就辛苦了,卡會不會在左德利攻擊她的時候出手機率並不大,畢竟精靈族的團結也幾乎是定律。而反擊的話,看似最辛苦,可是也最安全和便利,只是要遂了老卡的願,讓我總是不爽,而且心中總是有一個感覺——要是我隨着老卡鋪好的路走的話,將會有很糟糕的事情發生!
這種直覺非常強烈,從我一開始想明白老卡的想法,就有這種排斥了了,甚至在第一次見到老卡的時候,也許是他過於裝逼,也許是他過於彎彎繞繞——也許,他是其實存在於蘭波沒有傳承給我的記憶裡的,而且他很危險,已經讓蘭波不得不提防着他,所以我纔會下意識和習慣性地提防和抵制着他。
想明白這個,我心中一突,想更深了一層——爲了更好地追尋,我現在正在與老人的身份不斷融合,這給了我無限的好處;而老卡則是告訴我那些老人都是賊,會掠奪其他年輕人,包括我。老卡要我離開這些老人。
老卡要我做的,似乎就是我那個模模糊糊的,如今卻愈發明顯了的設想——
“似乎想明白了呢,不過,你的情商真是需要好好鍛鍊了,什麼都寫在了臉上。”老卡突然呵呵笑,“不過,這也是勸說左德利老兄的好方法。”
“你們覺得呢?馬克思導師,左德利老兄。”
“請不要問我,我只是路過的,只不過耍了下嘴皮子,怎麼就攤上大事了呢……”馬克思黑臉不但變白了,還出了一層油汗。也是可憐他,左德利身爲頂級武者,遠觀時候卻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即便走近了,他無心之下也是不能引起任何人的警惕。冒冒失失跑過來的馬克思導師現在近在威壓全放的左德利身邊,能不跪也是精神足夠堅毅了。
“也不要問我,我並沒有讀心術,也沒你那樣的眼神,我只有我自己的一個套路,不走完這個套路我是不會承認什麼的,誰也勸不了我,即便是我主降下神諭。”左德利眼皮耷拉了下來,擺出一副煙油不進的模樣。
“嘿嘿,這樣啊,那就是我打擾了,我願意執我精靈族風俗,禮讓於您的選擇,左德利老哥。”老卡似乎已經達成了他的目的,這次面對左德利的表態,一下就明確地退讓了,“我這就走,不打擾你們了。”
在我身邊估計憋了有一會了的古古勒沃似乎不耐煩了,用她好聽的聲音不客氣地罵道:“老不休,欺負了我爺爺就要走,有本事別跑,我要打得你滿地找牙!”
我看着揮舞着小拳頭的古古勒沃有些無語,估計其他人也是。老卡打趣地說道:“好好好,我不走,我就在那邊等你們忙完。”
他指了指成爲背景的喬索,然後繼續打趣古古勒沃:“不過,你怎麼打得我滿地找牙呢?我可是很厲害的!你現在的積勃爺爺都打不過我。”
我朝古古勒沃猛點頭表示肯定,希望古古勒沃知難而退安靜下來,不要刺激左德利這個唯心的傢伙,天知道他看到聽到古古勒沃的什麼動作言語,就會認爲古古勒沃是不合格產品,必須銷燬。據我所知,他那所謂的套路和標準,根本就是他自己臨時定的!唯心無比!
可是事不從人願,古古勒沃雙手一插她的小圓肚子,鼻子朝天一哼,拽得要死地說道:“我可是打遍深淵底部擂臺賽少年組無敵手!切沃咕咕爺爺說過,拳怕少壯,沒有老人是我的對手的!”
我哎喲一聲拍額頭,必須讓古古勒沃多讀書,原本成爲一個學者是氣一氣喬索的說法,如今看來還真是必須的!
老卡被逗樂了的樣子笑個不停,搖頭擺手說認輸,帶着僵硬的馬克思導師狀似逃竄地“躲”喬索旁邊去了。
古古勒沃得意了,得意得抓耳撓腮。
我想提醒她,但是來不及了,左德利聲音低沉地說道:“小姑娘,你要記住,我只說一次!精靈動作儀態必須端莊,不能手舞足蹈!而且,自己的精靈耳朵必須!必須!必須保護好!隨便抓撓,可定爲叛族罪!因爲這耳朵是我們區別於人類的主要特徵!”
“念你初犯,”左德利話語剛落,古古勒沃手又抓了下耳朵,我看見老精靈皺紋遍佈的額頭都跳起了好明顯的幾根青筋,他用他零落的幾顆牙齒髮出了咬牙切齒的聲音,卻還是繼續說道,“念你初犯,暫不追究。”
“嘴臉可惡,我最討厭你們這些標榜正義誇誇其談的傢伙了,在深淵裡,你們這樣的人就是累贅,一點戰鬥力和生產力都沒有!”古古勒沃說了一句讓我很驚訝的話,太有道理,我才驚訝,“口口聲聲說我是賊,你們這樣的人才是賊呢!沒病沒災的也不打架又不挖礦,還喜歡指指點點的!你們這款人,我們排擠事小,要是久了,直接丟下深淵裡去!”
古古勒沃的情緒似乎突然爆發了,噼裡啪啦地爆豆一般地說着話:“你們還欺負我積勃爺爺,要不是爺爺擋着,我也打不過你,我早捏爆你的蛋蛋了!”
我被驚得跟什麼似的,啪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哎呀我去,小嘴真軟,小臉皮膚真滑,哦不對不對!哎呀我去!這小姑娘,之前都被她多番賣萌給騙了,沒想到這小妞還是一個小辣椒啊!
“說得有理,但是我聽得不高興。”左德利說的倒是實話,如果我是他我也不高興。
可是在他的威壓的特別照顧下,我開不了口,即便是伸出去的手,也被瞬間強行牽了回來。
“我很奇怪,你爲什麼會要戰鬥呢?小姑娘,你還那麼小。”左德利此時卻出奇地好說話,“我們精靈在你這樣的年紀的時候,還在生命之樹上嬉笑。即便是你們地精族,正常來說,這個年紀也應該是在編織筐裡,等待着父母親人們的哺育和教導。爲什麼,你會要戰鬥和生產呢?”
古古勒沃卻沒有理他,而是先吐了吐舌頭,轉頭對我說:“積勃爺爺別鬧!我難得有這麼聰明什麼話都會說的時候,嗓子又好,我憋了那麼多的想法,不說出來會憋死的!”
然後她在我苦笑的眼神裡捏着小拳頭閉着眼睛擰着眉毛弓着身,似乎狠狠憋了會氣,等她直起腰來,呼出一口長氣,她突然就把剛纔已經很神奇地使用的大陸通用語,轉變成了標準的精靈語:“吶,至於爲什麼戰鬥和生產,我並沒有想過。所有同伴,包括老人小孩都是要戰鬥和生產的,我並不例外,也從不懷疑——我們深淵裡並沒有見過呆在編織筐裡的孩子,和呆在土樓裡的老人。編織筐是用來裝東西的,不是自己,土樓是休息的地方,不是養老的。”
這個小姑娘剛剛舒展的眉頭又微微皺了起來,讓人有些心疼:“到底爲什麼戰鬥和生產呢?應該是因爲……赤子先生需要我們的勞動,赤子先生也會引來魔族的探子和其他魔獸、野獸,有時也會有天災,我們也要與之戰鬥。”
她的眉頭再次舒展,似乎習慣性地抓了抓她的尖耳朵:“我並不覺得戰鬥和生產有什麼好奇怪的,你這老不休問的什麼鬼問題?”